思及此,她突然對於走出這個黑暗的洞穴,有些提不起勁。
當她踏出這裡、回到家時,是否要面臨旭黎解除婚約的宣告?
終於,忍耐不住長久以來的咬牙苦撐,反正這關了燈的地方也沒人會再進來,她的悲傷決堤,開始宣洩起來。
可晨幽幽低泣著。「我真的不想再等下去了啊……這樁婚事,對我而言有多重要,旭黎,你究竟知不知道?」
黑暗中,才抽泣了幾聲,可晨就不免開始鬧彆扭。
「……討厭的度假村……討厭的旭黎……連家族的事,你都不管了嗎……」她生氣的直跺腳,卻驚覺腳踝處湧上激痛。
「……討厭……我的運氣真有這麼差嗎?」本以為可以拿家族名義逼他娶她,但,現在他和她,還可能有希望嗎?「看來你的運氣還不是普通的差。我想,你大概並不想見到我吧?」他諷刺冷笑著,點著微弱火光走向她。「你大概比較希望是由別人找到你,而不是由我這個討厭的人來吧?」
沒想到可晨竟然怕黑?看到她哭時,他的心為之抽痛不已,卻還慶幸著有他找到她,否則她說不定不知會被困在這裡多久。
但是,聽到她對他的評語竟是「討厭」兩字,又聽到她希望結婚的原因是為了家族,他,心裡苦澀到極點。
不過,結婚若是可晨希望的,再怎麼心痛不堪,他也會如實照做。
可晨被他的出現嚇到,她立刻伸手抹去臉上淚痕。
也許是黑暗給了她勇氣也說不定。她知道旭黎誤會她方才氣話,無論如何,她不能讓誤會一直橫亙在他們之間。
「我……並不討厭你,真的。」話才出口,她立刻為自己的大膽感到羞怯,轉過頭無法直視他。
他盯著不安的她,為她覺得不值。知道她看重這樁企業聯姻,猜她是因為怕他真退婚而改口說出「不討厭他」?還真是為難她向他低頭了啊!
「你能這樣說……也夠了。」他向她走近,笑的更苦。「起來吧。看樣子你扭到了腳?我背你回去。」
「你、你要背我!」可晨不免有些措手不及。早知道,她這幾天就不吃飯了,萬一他認為她超重怎麼辦?而且,他的手臂才剛被她扎過……
「不願意嗎?」他的手才要碰到她肩膀,看到她驚慌神色,卻猛然停住。「你不願意的話,那我去叫別人來好了。」「不用了!」她怎麼可能不願意?她巴不得有機會接近他呀,只是怕被他嫌棄哪。「如果你不覺得辛苦的話……」她柔順地對他伸出手。
「我從來就不覺得。」為了可晨,再苦,他也甘之如飴。將手中的打火機交到她手上,他背對著她,蹲下身子。「上來吧。」
「……謝謝。」一手點著打火機,一手抓緊了他肩膀,可晨才趴到他身上,感動的差點哭出聲。但她不能哭,否則又會讓他會錯意。
就算他只是同情她受傷,她也能為兩人如此接近而感到心滿意足。
「……可晨。」走了一些時候,聶旭黎開口打破沉默。
「什麼事?旭黎?」樊可晨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從他向她求婚的那天起,旭黎平常叫她時,早已不再連名帶姓,甚至,有那麼一點點親暱。
「你和我……就這樣結婚,真的可以嗎!」
「有什麼不可以呢?在兩邊家族中,我們……再適合也不過。除非你不要我,不然……我們結婚不正是最好的選擇嗎?」
她沒將自己的真心說出口。能說嗎?他若知道她愛他,會接受嗎?
「適合?最好的……選擇?」聶旭黎咬牙重複這幾個字。
「婚事……不變,好嗎?」她期待的問。
「好。」聶旭黎神色黯然的回答她。
但他心頭還是懊惱啊!她就這麼在乎他們彼此的家族嗎?他多希望他們是基於相愛才在一起。原來可晨的心裡,事業遠比感情要來得重要……
他究竟有沒有什麼方法能打動她的心?充滿著不甘心,他加重手上力道,讓她嬌荏身子不得不更貼近他。
親密的接觸,讓他清楚察覺,他想要她。但,他卻得維持紳士風度,好避免嚇到她;這對一個男人而言,是多可怕的試煉,可晨知道嗎?
長久以來的渴望,他只是乘機吃她幾口豆腐,不算犯法吧?如果她看穿此刻他腦中盡盤算著如何將她納入懷中的邪惡念頭,她不逃才怪!
感到他略微調整兩人姿勢,可展只以為他累了;她倒是順勢緊靠他。
倘若讓他發現,她恨不得像八腳章魚緊纏他不放的話,會不會後悔對她心生同情、背她這麼一段路?
她還要等多久,才能等到他將她視為一個女人、而不是從小就認識的冤家?
天!她多想瞭解,被他「拆吃入腹」是什麼樣的感覺啊!
若非她怕自己在他心中形象盡失,加上她腳又扭傷,她說不定早就趁這黑暗,將他過肩摔,逼他接受她的愛。
為什麼這傢伙能對被眾人稱為美女的她,這麼無動於衷?她都已經拚命貼緊他了,他難道一點「感覺」也沒有?在他心裡她真的這麼缺乏魅力?
她好氣,氣他的風範卓爾、品行高潔!
只是即使她有滿懷無奈,但,現在共享的親密遠比從前好太多,她該知足。悄悄的,她將頭枕在他厚實背上,感覺他的溫暖。
時間,如果能就此停住就好了。獨屬於他們,沒有針鋒相對、沒有爭吵不休的寧靜時刻。如果可能,她寧願永遠也不離開這裡。
「……可晨。」
「怎麼了?旭黎?」她柔聲道;努力讓自己的回話聽來更為嬌媚。
「……我有話想告訴你,但是……怕你會生氣。」在又走了一段路後,聶旭黎終於再度開口。
「……你想說什麼?」可晨不禁抬高了頭。是她乘機靠在他身上摩挲不停的舉動惹他反感了嗎?
「聽完我說的,我希望你……也能好好想想,我們之後……該怎麼做能更好。」可晨一顆心險些跳出胸口。她極度不安的舔了舔唇。
他不都答應婚事不變了嗎?不會現在又反悔了吧。
「……我可以不聽嗎?」帶著絲絲刺痛,她茫然問道。
「不行,可晨,你不幫忙,我自己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解決。這是我們得共同面對的問題。」
可晨驚恐的瞪著旭黎。他不會是想要求她當他名義上的妻子吧?
她雖提過「婚後互不干涉」的約定,但她還一直幻想著,十幾二十年裡,總會有一天,她可以趁他睡得糊里糊塗的時候,摸黑混上他的床的!
「不,我不要聽,我不想知道!」情緒開始失控,樊可晨胡亂掙扎著,甚至聶旭黎差點就背不住她了。
「別這樣!可晨!」聶旭黎似乎也動氣了。他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將她放下,扳過她臉頰,逼她直視他。「我們遲早要面對現實的,」
「我寧願不知道!」說著,她的傲氣,差點就在他面前崩潰。
「即使你不想聽,我還是得說。」他的態度堅決無比。
撇過頭,樊可晨無力垂下雙肩,只是怎樣都無法接受事實;忍不住哀怨吐露心聲。「明明我們都走到了這一步……卻怎樣也無法再前進了嗎?」
「對不起,是我的錯。」看她一臉沮喪,他控制不住對她的疼惜,一把將她摟住。「但是我真的忘了要從哪條路出去。你幫忙想想,好嗎?」
「……唉?」根本沒感受到旭黎主動抱了她的欣喜,樊可晨只是瞠目結舌的推開聶旭黎。好久好久,他才聽到自她口中迸出陰沉一句:「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迷路了。你還記得你從哪裡來的嗎?」
「旭黎你——」害她忐忑不安的想東想西,結果,他要說的,只是這種蠢事?
氣急敗壞的聲音響徹鐘乳石洞。
「白癡!靠近點看!牆上有路標啦!」
* * *
「怎麼搞的,展示燈突然全熄了?」
樊司霓還徘徊在鐘乳石洞口,猶豫不決要從哪邊走進去時,驚覺導覽燈全數熄滅,她不免慌亂起來。
她連忙回頭拉著雷天威追問:「姐姐他們被困在裡面,怎麼辦?」
「只一個晚上,不會有事的。管理處認定晚上沒有遊客,所以到了十二點,這裡的燈就會自動關掉。不過,一到早上八點,燈又會打開,就算晚上他們會被困住,明天自然能自己出來。你不如坐在這等他們,等不到再叫人幫忙也不遲。」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再說,你現在去找人來救他們,不就會讓你姐姐知道我們一直跟在他們後頭?要是他們有那個緣分,說不定,他們真能通過萬分之一的機會,從沒被封閉的小路,找到彼此。」
想到姐姐的無敵過肩摔,樊司霓決定乖乖聽雷天威的建議。
搖搖頭,她找了路邊的長椅,一屁股坐了下來。「難得來到這裡,可是他們怎麼什麼進展也沒有,甚至不進反退啊!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