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告訴她,他願意忘掉以往的不愉快,與她重新開始。
只是一等數月,她依然避著他。
終於,一個星期假日的午後,杜昕羽突然來到他的面前——
「我想出去幫孩子買點東西。」
「好,我送你去。」他心生驚喜。
「謝謝,但不必了,我只是請你答應讓我出門而已。」她客氣拒絕。
不想破壞此刻的和諧,關競勉強答應讓她一人出門。只是……
他送她走出大廳,看著她慢慢走出他的視線,看著她慢慢走出關家,同時也看著她慢慢走出他的世界。
自那天出門後,她……就再也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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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成了習慣,關競每天下班回到家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著正坐在大廳沙發上含飴弄孫的父母問著——
「爸、媽,她有回來嗎?」
關父眸光閃爍,避過關競滿是期待的藍眼。
「沒有。」看丈夫一眼,關母轉過身,背對關競搖著頭。
「是嗎。」失落再一次啃噬著他的心。
沒發現父母兩人的異樣,他褪去期待的藍眸因失去光采而暗淡。
任管家提走他的公事包放進書房,關競走向前抱起父母懷裡的孩子,帶著一身孤寂與落寞緩步上樓。
推開房間的門,那迎面撲來的淡淡清香,就好像她前一刻還在這裡,甚至孩子的身上,也似殘留著她的味道……
只是……這一切都是他的錯覺,她,從來就沒回來過。
曾經,他以為昕羽會看在他愛她的份上,在離家幾天後就會自動回到他身邊。
可是,她沒有。
她總是讓他的等待與期待一再落空。
他查過出入境資料,知道她人還留在台灣。
他不知道昕羽究竟要到哪天才願意回來,只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傷透了她的心,否則溫柔貼心的她,絕不可能一句話也不留的就離開。
想到她未留隻字片語就無情離去,關競緊抱著她留給他的孩子,頹然落坐沙發上。
第十章
兩年後——
寒風蕭瑟,落葉飄飄,馳駛於大道上的黑色賓士房車,右方向燈一閃,即放慢速度停靠路邊。
司機快速下車,繞過車身拉開後座車門。
「先生,到了。」
「嗯。」身穿黑色西服、黑色披風,關競穩步跨下房車。
任由寒風一再翻揚起身後披風,任由冷風一再迎面襲來,他仰望天上一片清冷藍天。轉眼間,又到了他與她初相遇的季節……
「就是那問『情緣』。」司機熱心指向前面一間咖啡屋。
「真的嗎?」回過神,關競俊顏緊繃,循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絲絲波濤在他幽藍眼底一再翻騰。緊握雙拳,他心情激動。
「不會有錯的,你相信我。」司機很肯定的點著頭。
司機的肯定,教關競不禁頹然一笑。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聽了不下千次類似的話語,但每次總帶著再一次的失落轉身回家。只是……
他從不知道他的家人竟這樣的幫著她瞞他。他們幫她隱瞞一切行蹤,也從不提起昕羽每隔一陣子就會回關家看孩子的事。
他們任由他在這一兩年,毫無頭緒的四處搜尋她的消息,而毫不同情。
直到昨天他因身子不適提早回家,意外聽見父母兩人談起昕羽的事,他才知道,原來這兩年,昕羽一直有回關家看孩子。
難怪這些年來,他們對昕羽的失蹤一直不聞不問,也漠不關心。
他還以為他的父母是已經忘了昕羽的存在,但,誰知他們竟是為懲罰他當年將他們氣回瑞士的事,而不願意告訴他詳情。
而這一懲罰已整整罰了他兩年多的時間,現在他不願再浪費絲毫時間。
望向木門緊閉的情緣咖啡館,關競深呼吸一口冰冷氣息,舉步邁出堅定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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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離開關家後,杜昕羽在市區一家小咖啡館找到工作,她將自己藏匿在浩瀚的人海裡,也絕口不提往事。
因她外語相當流利,親手烘烤的蛋糕甜而不膩,所經手的咖啡也都香濃無比,因此一兩年下來,情緣咖啡館在一些來台工作的外國人士口耳相傳下,已然成為台北地區最受外國人士歡迎的咖啡館之一。
而眼見咖啡館生意大好,老闆小書為預防行事低調的昕羽會突然離職走人,或被他間咖啡館給挖角搶走,便力邀昕羽共同經營咖啡館。
晉身為老闆的她,每天工作依然忙碌,但就算再忙,每個月的第二、第四個星期三下午,卻是她的固定休假日。
不管當天生意有多忙、客人有多少,也不管小書如何哀嚎鬼叫,她仍然工作一放、皮包一拿,就轉身走人。因為這是她與兒子的相聚時間。
一直到現在,已熟知昕羽習慣的常客,都聰明的不在這段時間上門,免得被小書的咖啡給毒死。
看見牆上小掛鐘已指向一點三十分,聽羽即立刻拿起櫃檯內的皮包。
「你又要去約會啦,慢走,不用太早回來沒關係。」送走中午用餐的最後一位客人,小書笑嘻嘻的看著她。
昕羽笑而不答。突然,高掛在咖啡館木門上的風鈐,因有人推門進入而響起一陣陣清脆悅耳的鈐當聲。
「昕羽,先不要走啦。」小書一驚,連忙留人。
「不可能。」對小書的變卦,她笑著直搖頭。
旋過身,杜昕羽揚起笑顏,望向正推門而入的男人……
驀地,她笑顏僵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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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咖啡館的角落,昕羽垂斂眼睫,雙手捧著裝有熱咖啡的馬克杯。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看見關競,也以為就算再見到他,她也可以應對自如而毫無困難。
只是如今真見到了他,她才知道自己的曾經以為,是多麼的可笑。
雖然她一直躲著他,但這兩年來,她依然將他深藏於心。因為……
這兩年來,他的房間一直是她與孩子嬉戲的所在,她總是在他回家前,跟孩子在他的房裡玩,在他的房裡休息。
她總是一邊抱著孩子,一邊感受著他的存在,也呼吸著散自他身上的濃烈氣息,就像……他與她從不曾分離。
問她既然如此,為何不回關家與他團聚,她……緊握馬克杯,杜昕羽十指關節微微泛白,紅唇緊抿。
因為直到今天,對過往發生的一切,她仍無法釋懷。
她無法否認自己愛他的心,也無法否認知道他積極尋找她時的感動。
可是……望進他清藍的眼眸,她……再次斂下幽怨黑瞳,避開關競深究探詢的凝視。
「考慮得如何?」激動過後,關競凝眼靜望著眼前美麗紅顏。
他想冷靜面對久未見面的她,但——
看著她恬靜容顏,看著她紅唇微抿,看著她一再避開他的眼,他……內心焦躁不安。
「我說過我已經不再在意以前的事,就算孩子不是我的親骨肉,我也願意將他視如己出,為什麼到現在你還……」焦急的心讓他嗓音略為高揚。
他不懂,為什麼能說的他都說了,她還是不肯跟他回去?
也不懂如果他都已經願意不再追究以前的事,為什麼原本恬靜可人的她,卻反常的不願再接受他,而非得以離開來懲罰他不可?
這,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對不起。」一句淡然自她口中輕吐而出。
面對他的退讓與包容,昕羽依然垂斂眼睫,依然手捧著馬克杯,有一口沒一口的暍著。只是,一抹淡得看不見的笑意揚上她的眼。
「我很高興你是這樣的愛著我,愛到願意包容我所有的一切,但你還沒帶孩子去驗DNA嗎?」望著杯裡的香濃咖啡,她唇角淡揚。
也許她這一生已經不可能再回到他身邊,但是,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背上這樣沉重的誤會。
叮噹當……掛於木門上的風鈐響起串串聲響,昕羽想起身前去招呼。
「我們的事還沒說完!」關競強制扯住她的手。
「你……」她緊擰眉。
「我來就好,你們談吧。」
注意到兩人間氣氛緊張,遠在櫃檯裡的小書,趕緊鑽出櫃檯,招呼客人。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會……」緊握著她的手,關競繼續說著。
「不,我要你帶他去驗DNA。」抽回被他緊握的手,她驀揚黑瞳,神情堅定道,「我不要他跟我一樣被誤會。」
「你!?」他生氣了。
「你想強迫我回去?」看著他變了臉色的容顏,她眸光輕飄,轉望窗外。
「我——」被她看出心底想法,關競一陣難堪。
「你是可以強迫我跟你回去,但是……」揚起眼,她凝望著他,「下一次當我再走時,我會帶著孩子一塊走,讓你們永遠也找不到我們。」
「你!?」
「我不願意有這樣的一天,所以請你不要為難我。」她輕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