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的心意,方君臨其實早有所覺,但他的心卻沒有空間去接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心已經充實起來,他有南方七省的萬里江山,有擎月院的生死弟兄,還有最珍惜的人──惜月。這些已將他的心塞得滿滿的,他不想再要什麼,只想將已有的緊緊把握在手中,已經足夠。所以,他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
將目光投向遠天,他的聲音有些飄忽不定:「人心是最難把握的,有時候連自己都莫可奈何,又何況他人呢?它是如此變化多端!雖然這種難測會讓人莫名的執著,但追尋的過程卻是何其辛苦呀!蝶舞,妳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的。」
蝶舞的心顫了下,她當然知道,但正如他所說,連她自己也莫可奈何呀,她已經淪陷太深!微微側過頭去,蝶舞閉上眼睛,一滴淚滑下面頰,她那黯然神傷的樣子很難不讓人心動。
方惜月悄悄地觀察著他們,研究他們的每個神情、每句對話,蝶舞果然鍾情於哥哥!這個認知讓她有些不是滋味。
「哥,惜月頭好疼,想回去了!」方惜月找理由吸引哥哥的注意力,這一招向來管用。
果然,方君臨立刻緊張地扶住她,「怎麼了?頭疼嗎?哥這就帶妳回去。」
方惜月偷偷瞄了一眼正怪異地看著自己的蝶舞,頓時心虛,連忙靠緊方君臨,「哥,惜月真的很難過。」
「哥知道。」方君臨緊擁住她,並一把將她凌空抱起,轉頭向蝶舞告辭。
蝶舞一直注視著他們的背影,很久、很久。
方君臨和方惜月……怎麼可能?
第四章
回到逐月樓,方君臨把方惜月放在床上,扶她躺下。「惜月,妳先休息一下,我去叫大夫來。」
「不要!」方惜月抓住他的手,「惜月躺一下就好,你別走好不好?」
方君臨摸了摸她的額頭,終於坐了下來。「還好沒有發熱,惜月,平時沒聽妳說過頭疼呀?」
「也許……也許只是受了點風寒。」方惜月支支吾吾地找理由,「哎呀!哥,惜月一會兒就沒事了,我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不可以?」
方君臨有趣地看著她閃爍的眼睛,「妳怎麼了?跟哥哥有什麼話不能說?」
「那好!」方惜月坐了起來,很嚴肅地問:「你喜不喜歡蝶舞姐姐?」
微微怔神,方君臨撇撇唇道:「惜月,男人和女人之間,並不是喜歡或不喜歡這麼簡單就可以囊括的。」
「你……怎麼……」方惜月氣極,「哥,你能不能說話乾脆一些?」
方君臨苦笑,「不是我不乾脆,實在是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多年來,我仗劍天下,策馬江湖,習慣的是腥風血雨的生活,而這兒女情長卻是我從未接觸過的,妳讓我怎麼去判斷?」
方惜月想了想,突然呵呵笑了起來,而且一笑不可收拾,「天!我的好哥哥,看你對著蝶舞時那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有多高明,其實,你自己什麼都不懂。天,好笑死了!」
方君臨也只能無奈地笑,「其實也不是什麼都不懂,我只是厘不清自己的感覺。對我來講,蝶舞她很美、很讓人心動,僅此而已。」
方惜月不笑了。「心動?那你心動嗎?」
方君臨又被問住了,他為難的皺眉,扯開話題:「惜月,妳頭不疼了嗎?」
方惜月早忘了頭疼的事,不由得張了張嘴,「啊!對……我的頭像是好多了呢!」
方君臨半信半疑地看著她,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又氣又笑地擰了下她的鼻頭。「真是調皮的丫頭,專會捉弄我這個笨哥哥!」
「哥哥才不笨呢!」她撒嬌地靠在他肩上,「哥哥只是關心則亂。」
「知道就好。惜月,妳還是睡一會兒吧!」
「那……」方惜月用小手扯著他的衣袖,小小聲地說:「我躺在你懷裡睡好不好?」她不知有多久沒讓哥哥抱著睡了,好眷戀在他懷中進入夢鄉的感覺。
方君臨怎忍拒絕,他笑了笑,並往床裡挪了挪才張開雙臂,「來吧!」
方惜月高興地投入他懷中,閉上眼睛,唇邊的微笑一直伴她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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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黃昏時,方惜月才醒來,方君臨已經不在房中,聽小馨說是長雲叫走了他,好像有要事商量,她頓時做什麼也沒心情了,百無聊賴地走進花園裡,卻不住地向園口看,只希望方君臨快些出現。
正在她越盼越心焦的時候,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妳好呀!大美人。」
方惜月嚇了一大跳,連忙轉過頭去,但讓她困惑的是根本沒有人,不過,枝頭卻停著一隻紅頭翠羽的小鳥,正睜著晶亮的圓眼睛斜睨著她,尖尖的小嘴一張一合:「妳是不是叫方惜月?」
方惜月目瞪口呆地看著牠,「真的是你在和我講話?你還知道我的名字?」
「那當然,妳好,我叫小翠,因為聽說這個院裡住著一個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大美人,所以進來見識一下,妳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方惜月又是驚奇又是有趣,從來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小鳥,所以忙不迭地點頭,「好呀!好呀!如果讓哥哥知道我有個小鳥朋友,他一定大吃一驚。」
「這有什麼!惜月,我有個更好玩的去處,帶妳去好不好?」小翠似乎另有企圖,但方惜月卻被勾起了興趣,眼前發生的一切是她從未見過的,很難不被誘惑。
「那我在前面引路,妳跟著我。」小翠從枝頭上飛起,向院外飛去。
方惜月跟在牠後面,半路上碰上小馨問她做什麼,她生怕跟丟了,忙指著飛在空中的小翠說:「小馨,那小鳥是神鳥,會說話的,要帶我去一個地方,沒有時間跟妳說了,我一會兒就回來。」
小馨呆呆地看著她追著鳥走出院門,小姐……不是有毛病吧?得趕快稟報院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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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惜月跟著小翠來到擎月院不遠處的湖畔,涼風習習,吹得人非常舒服。
小翠停在一株柳樹上,方惜月左右看看,「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好玩的去處,也沒什麼嘛……咦?」她詫異地看到一個沿著湖畔走來的人,「那不是……」
花軒然大步走到她身前,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我本想隨便走走,沒想到竟與惜月姑娘巧遇,莫不是應了那句『有緣千里來相會』?」
方惜月秀眉微皺,樹上的小翠卻先說話了:「公子爺,你好虛偽!明明是你讓我誘拐惜月出來的,現在你給我什麼獎勵?」
方惜月詫異地看看小翠,「原來你……」
花軒然有些尷尬,斥道:「死小翠,滾一邊去!我有話要跟惜月姑娘談。」
小翠立刻展翅飛走,老遠還聽見牠在說:「談什麼?還不是勾引良家少女。」
花軒然氣得俊臉鐵青,「回去再收拾你。」他轉過頭,立刻又換上一臉溫和的笑。「惜月姑娘,妳別理那蠢鳥,牠胡說的。」
方惜月並沒生氣,反覺有趣,「小翠真有意思,是你養的嗎?」
「牠是我母親送我的禮物,已經養了六年,姑娘若喜歡,我把牠送給妳!」
「這……還是不要!我看得出你們感情很深。對了,花公子,若沒事,我先回去了!」不知為什麼,她有些不敢單獨面對花軒然,他那灼熱的眼神讓她心慌。
「惜月姑娘!」花軒然連忙攔住她,絕美的面孔上多了一抹紅暈,平日的驕狂更不知跑哪兒去了。「惜月姑娘,反正也來了,再陪我一會兒好嗎?我有些話想對妳說。」
方惜月看他一臉真摯,根本無法拒絕,只好點了點頭。
花軒然喜悅地踏前一步,「謝謝妳!」他有些靦腆地注意著方惜月的神情,面孔上意外地浮現出幾絲落寞,「惜月姑娘,我不否認自己是個浪子,因為我喜歡飄泊不定,喜歡那種伴風追月的生活,但總有一天倦鳥也要歸林的,浪子也會厭惡流浪,只是,沒有一個休憩的理由。」他的神色間有種淡淡的無奈和悲哀,完全不似白天的狂妄不羈,反而多了種難以言喻的疲憊。
方惜月不禁被他的落寞所感染,「花公子,休憩不一定非要理由,只要你想停下,即便是一個枝頭、一塊山石,都能成為你落足之地,只要你別太挑剔!」
花軒然揚眉,淡淡的欣喜在他眉間閃動。「我果然沒有看錯妳!但惜月妳可知道,我這種人是絕不會輕易落足的,我飛,便要上九天翔舞;我落,也絕不踏凡地,相信妳哥哥方君臨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因為我們根本就是同一類人。」
方惜月卻搖搖頭,「不!哥哥和你不同,你是自願流浪,但哥哥是被迫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