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話被他猛地嚥了回去,他可笑地張大嘴巴,臉上的肌肉卻不停地抽搐,瞪著方君臨的眼睛都快掉了出來。
李發大吃一驚,慌張地問:「應會主,你怎麼了?」
方君臨一看他那驚駭不已的神態,當下便明白了,至此,他完全確定了自己的真正身份。他背負雙手,凜然地看著應雄,「我想應會主可能見過我,對嗎?」
應雄終於回過神,身軀一顫,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撲倒在方君臨腳下,剛才的威風早已消散得無影無蹤。「屬下……太湖應雄……叩見方院主,屬下不知大駕在此,罪該萬死!」
所有人都驚呆了,應雄的幾句話揭示出方君臨的身份。
天!擎月院院主方君臨,那個在人們心目中如神一般的人物,竟真的出現在眼前,而且還是一個普通的漁民,這是不是太荒謬了?
先反應過來的人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於是,一個接一個,短短時間內,所有人都跪下了,尤其是那些漁民,臉上更是充滿了崇敬。
也難怪,當今聖上早就無心理政,以至於朝廷腐敗,盜匪叢生,南七省若非有方君臨坐鎮,並以強勢統一了江湖黑白兩道,早就民不聊生了。在百姓心裡,官府根本不管事,他們頭上只有一個天,那就是方君臨。
但這些事,方君臨卻全都不記得了,對自己的身份他還在適應中。
「應會主,你私開稅項,即便不怕百姓罵你,難道也不怕官府追究嗎?」
應雄頭上直冒冷汗,「方院主,官府要的是錢,其他的根本不理,還有……還有……方院主,這人湖稅不是我的主意,我是聽屬下說鄱陽湖白水幫和長江排幫在兩個月前收什麼捕魚稅,但擎月院並沒理會,我以為是可以的,於是就……」
「就起而倣傚,對嗎?」方君臨劍眉一揚,怒氣不可遏止地上湧,「說穿了,還不是一個貪字!為了一己私慾,你們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你自己想中飽私囊,又何必將責任推給他人?我問你,若你無斂財之心,任別人如何巧設名目,你也該無動於衷,不是嗎?可你非但不自責有過,反要拉他人下水,其情可鄙,其心當誅!」他越說越火,語氣自然也越來越重,那些太湖會的幫眾們,嚇得腦袋都快垂到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應雄更是膽戰心驚,額上冷汗滴落到地面。「方院主,應雄知罪!」
方君臨看他確實有悔改之心,臉色才稍微緩和一些,「應雄,你既知錯,便立即停止徵收入湖稅!另外,傳我方君臨之令,限白水幫和排幫在半個月內將所收的不法稅款如數退還漁家百姓,若有違令者,就別怪我擎月院鐵律無情!」
應雄連連稱是,心裡卻大大鬆了一口氣,起碼自己的小命保住了。而漁民們則是雀躍歡呼,齊齊讚頌方君臨的英明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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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射進來的陽光越來越大,方惜月的小臉已沁了一層細汗,終於,她翻了翻身,睜開眼睛,感覺到屋裡異常的安靜。
她迷惑的輕喚:「方大哥,你在哪兒?」沒有人回答。
方惜月失望地抿抿嘴,心裡在推測方君臨去了哪裡?不期然地,昨夜的情景湧上腦海,她的臉龐立刻如火燒般灼燙起來,身上也在發熱,但在無比的羞澀中卻另有一股強烈的不安,就是這種不安才促使她在昨夜變得大膽起來。
穿好衣裳,她往門的方向走去,摸索著打開房門,一陣清涼的風迎面撲來,她踏了出去,呼吸著帶著荷花香的空氣,甜膩膩的,頓時平靜了她起伏不定的心。她就站在那裡,不敢走遠,靜靜地聽著周圍的動靜,只期盼能聽到方君臨的腳步聲。
真的有腳步聲過來了,但……那不是方君臨,踩在土地上的沙沙聲漸漸靠近,那步履的頻率有些熟悉。
花軒然停下腳步,俊美的臉上佈滿狂喜和激動,凝視著方惜月比以前更紅潤豐滿的面容,他心裡有太多的思念和渴望想對她傾訴。
自他們失蹤後,他找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手下飛鴿傳書說有人冒充方君臨出現在太湖,他馬不停蹄地連夜從百里外直奔而來,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只略微一打聽,便找到這裡,而且遠遠便看見浴在晨光中的方惜月。
他想過去擁住她嬌弱的身子,可是,強烈的思念卻被另一股怒火所取代。他花軒然這兩年來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更收斂了到處獵艷的性情,把全部的愛投注在她的身上。可是,最終得到的卻只是她的冷漠相對以及──背叛。
她就那麼聽方君臨的話,竟然再一次捨棄他而選擇逃避,難道她就不為自己和他想想嗎?方君臨只是她的哥哥而已,不代表可以主宰她的一切!
花軒然越想越怒,一種報復的念頭油然而生,於是,他故意踩著重重的步子走近方惜月,而且聲音也刻意變得尖銳一些,調笑道:「這是誰家的美娘子?怎麼一個人在外面,沒人陪妳嗎?反正哥哥也沒事,就陪妳樂一樂,怎麼樣?」完全是一副地痞無賴的語氣,而且邊說還邊用手勾起方惜月的下頷。
方惜月小臉發白地後退幾步,強自鎮定地說:「你是誰?你最好快離開這裡,等我家相公回來,一定不會饒你!」
「哈哈!相公?」花軒然大笑,想不到她竟也學會了撒謊,「那好呀!妳先陪我,待會兒妳相公回來,我再跟他花錢買下妳,好不好,小美人?」他抓住方惜月的肩,不讓她有機會後退,嘴湊向她的粉頰……
方惜月用力掙扎著,「放開我!救命!君臨,你在哪兒?」
乍聽那聲「君臨」,花軒然猛地一愣,雙手自然地放鬆了,方惜月乘機掙脫他,向湖岸跑去。
花軒然哪容得她逃跑,輕輕一躍就攔在她身前,於是,方惜月一頭撞進他懷裡,成了自動投懷送抱。
花軒然把她困在懷中,嘻笑著親她的臉頰,「真是香呀!小美人。」
又急又羞的方惜月用力甩了他一巴掌,趁他出神的時候,轉頭就跑,但慌亂中的她卻忘了那個方向是往湖裡去的。於是,跑沒幾步,她就覺得腳下一空,身子也隨之落下,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叫……
「惜月!」花軒然大驚,身形疾動,右臂一伸,攬住了方惜月的纖腰,並用力往懷中一帶,險之又險地將她救回岸上。
花軒然鬆了一口氣,緊緊擁住方惜月,安慰道:「惜月,別怕,沒事了!」
方惜月原本驚魂未定的心卻因那熟悉的聲音而鎮定下來,原來是他!一股怒氣湧上心頭,她猛地推開花軒然,「花公子,你這樣戲弄我,真的能讓你開心嗎?」
花軒然愣了下,但他的怒氣不比她小,「是呀!戲弄妳我很開心,誰讓妳不告而別,害得我發瘋似的四處尋找,這一個月來,我幾乎沒有睡過一次好覺,妳對我的戲弄,又該怎麼解釋?」
方惜月平靜下來,她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但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畢竟,她和方君臨掉人忘情冥純屬意外,「花公子,我明白你為什麼生氣,但惜月從頭至尾都不曾給過你什麼允諾,而且,惜月想了好久,總覺得你所說的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有許多讓人疑惑的地方,如果你我曾兩情相悅,那為什麼現在的我一直沒有感覺呢?花公子,你……有沒有可能弄錯了?」
「弄錯?」花軒然大叫,「我才不會弄錯!妳之所以沒有感覺,是因為妳刻意逃避這段感情,妳一直壓抑著它,所以妳才會不記得這段情!但總有一天,那情會排山倒海般地噴薄而出,到那時,我趕妳走妳都不會離開我!」花軒然極度自負地告訴方惜月「事實」。
「可是……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苦苦壓抑自己的感情?你不是已經在我身邊了嗎?」方惜月理智地分析著。
「因為妳心裡一直有個巨大的陰影存在,那就是方君臨。他一直反對我們,甚至以強硬手段逼妳離開我,而妳從小對他服從慣了,所以根本沒辦法違逆他、反抗他。其實,是妳的懦弱毀了妳我之間的真情。惜月,醒醒吧!妳有妳自己的人生,沒人可以替妳選擇,即便是霸道無比的方君臨。」
方惜月更加迷惑了,她對方君臨從小服從慣了嗎?如果是這樣,更證明她愛的是他!因為她相信自己不是盲從的人,她只會服從於愛,但為什麼花軒然看不清這項事實呢?「花公子……其實,我已有了心上人,請你成全我們!」
花軒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氣息越來越急促,突然,他鐵青著臉抓緊方惜月的肩膀,怒問:「是誰膽大包天敢和我爭女人?告訴我他是誰!方君臨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