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與哥哥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到他外出時的牽腸掛肚,想到他歸來時的欣喜若狂,想到他病痛時的心痛難過,想到他說要成家時自己的絕望與嫉妒……
不!不會的!方惜月深深地戰慄了,她真的……愛……愛上自己的親哥哥?
天!這怎麼可以?她快不能呼吸了,這是怎樣一個荒謬顛倒的世界?這是怎樣一段荒誕絕倫的感情?可是……
方惜月緩緩地跪倒在地上,晶瑩的淚滴落在地面。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她愛上自己的親哥哥了!
一切的悲傷都有了理由。
她癡癡地跪在床上,忘了流淚,也毋需再流淚。反正,已經這樣了,她的情再也收不回來了!
緩緩靠在床頭上,她似乎又看見了幼時哥哥背著自己到處流浪的情景。他給人挑水擔柴,掙了兩文錢就給她買饅頭吃,自己卻偷啃撿來的蘿蔔乾;他給人搬運大米,卻將米袋掉進河裡,被人毒打一頓;他為了給她取暖,穿著單衣去雪地撿柴;他為了給她找吃的,在大雪漫天的嚴寒冬日中下冰河抓魚……
那麼多的點點滴滴,串在記憶中,閃在淚光裡,她永遠也忘不了啊!
哥哥,你讓惜月怎能不愛你?這份愛並沒有錯,錯的是命運將我們安排成了兄妹。
方惜月不悔,即使重新來過,她仍然會愛方君臨,那個叫她妹妹的男人!
她站起身來,目光中多了一抹堅定,既然自己的愛注定是悲劇,那她現在只求哥哥能夠幸福,其他的,她不會在乎了!
就讓這份情與她同葬吧!但在此之前,她想……
☆☆☆☆☆☆☆☆☆☆ ☆☆☆☆☆☆☆☆☆☆
方君臨在議事廳裡,今天是每月一次的擎月院所屬行號的報帳時間,所以廳裡幾乎聚集了擎月院在南七省各地的所有負責人。正在說話的是派在金陵的大頭目於光啟,「悅來酒樓進帳四十萬,豐明錢莊進帳一百一十萬……」
報帳的過程是繁瑣而又單調的,方君臨坐在廳內最高處的太師椅上,眼眸澄澈而清明,顯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早已飛出了廳外,落在逐月樓前……
突然,廳門被推開了,陽光射進廳內,所有人都詫異地注視著門口出現的人。
方君臨沒想到方惜月會來議事廳,他連忙站起身,「惜月……」
「哥!」方惜月一見到他,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傷痛,她跑過去撲到他懷中,哀哀地哭泣起來。管他眾目睽睽,管他禮數規矩,這一刻她只想靠近他。
方君臨因她的哭泣而有些慌張,忙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惜月,怎麼了?誰欺負妳了?告訴哥哥。」
「哥哥!」方惜月從他懷中抬起頭,滿面淚痕地說:「哥,今天你陪陪惜月好不好?我只要今天,以後再也……不纏你了……哥,求你了!」
方君臨心疼地替她擦去淚水。「傻丫頭,又犯傻了是不是?好了,不哭了!」他轉頭看向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人,那是他的得力助手季威,「季領主,今天的會議由你來主持,我有事先走了。」
「是,院主!」
☆☆☆☆☆☆☆☆☆☆ ☆☆☆☆☆☆☆☆☆☆
來到逐月樓,方君臨才發覺今天這裡安靜得出奇,一個下人都沒有。
「哥,我給小馨她們放了一天假,今天這裡只有我和你,你說好不好?」
方君臨實在想不出這有什麼好的,但只能附和她:「是很好!」
方惜月偷偷瞄了方君臨一眼,才扯著自己的衣袖,小聲地說:「哥,你答應今天都陪著惜月的,那你能不能再答應惜月一件事?」
方君臨納悶地看著她,總覺得她今天怪怪的。「什麼事?」
「你……今天要聽惜月的安排,惜月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行嗎?」
方君臨雙臂抱胸。「那妳想做什麼?」
「我……我要玩一個遊戲!」
「玩遊戲?」方君臨驚奇地笑了,「惜月,妳該不會是要我去玩什麼跳竹馬、捉蛐蛐的遊戲吧?若是傳出去,我方君臨以後將如何統帥南七省萬千豪傑?」
「哥!」方惜月跺跺腳,「誰讓你玩什麼跳竹馬了?而且你都答應惜月了,現在卻……」她小嘴扁了扁,一副要哭的樣子。
「惜月!」方君臨忙舉手投降,「也罷,今天我就捨命陪君子,妳要玩什麼都隨妳!大不了被人說我返老還童。」
方惜月噗哧一笑,撫撫他的臉龐道:「哥哥才不老呢!」
如花的笑顏近在眼前,方君臨的心因那盈盈的眼波而漏跳了兩拍,他趕忙回過神,暗責自己失態,轉身邁進逐月樓。「惜月,總該告訴我遊戲名稱吧!」
方惜月咬咬下唇,盯著他的背影,「我們玩……拜花堂!」
方君臨身體明顯地一僵,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轉回頭,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妳說拜花堂,我有沒有聽錯?」
方惜月也走進去,她笑得自在極了。「沒錯!就是拜花堂。」
方君臨只覺自己的腦子好像不會轉了,他嚥了口唾沫後才道:「妳所說的拜花堂和我想的拜花堂是兩回事吧?」
方惜月想了想,「我不知道有什麼不同,哥哥,難道有兩種拜花堂嗎?」
方君臨怔怔地看著她,然後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妳並沒有發燒呀!為什麼要說胡話?」
方惜月甩開他的手,「我沒說胡話!是你想食言,對不對?想不到堂堂擎月院院主方君臨竟會言而無信,明明答應聽我的,現在卻想反悔,你太讓我失望了!」
「可是,我們……我是哥哥,妳是妹妹,我們拜花堂是不是太荒謬了?」
方惜月心裡一痛,荒謬?是呀,這一切都太荒謬了!但反正已經這樣了,何不荒謬到底?她呼了一口氣後說道:「哥,反正你就要和蝶舞拜堂成親了,今天就當演練一下,省得到時候你因為沒有經驗而慌亂無措。」
方君臨苦笑,「這種事不需要經驗的,另外我要告訴妳,其實我和蝶舞……」
沒等他說完,一隻柔軟滑膩的小手已經捂在他的嘴上,方惜月微笑著,那笑帶著幾分心酸、幾分淒涼,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悲涼,卻美得如此驚心動魄。「哥,你只告訴我,要不要和我玩這個遊戲?」
方君臨震動地看著她,不知為什麼,心裡竟也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他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方惜月眼中露出感激,牽著他的手走進內廳。
方君臨又是一怔,裡面紅燭高舉,一個大紅喜字高貼中堂,紅色的喜幛、紅色的椅墊,所有的一切都透著洋洋喜氣,這竟是早已佈置好的。
方君臨不明白,一個遊戲而已,值得惜月如此費心嗎?
方惜月卻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紅蓋頭,罩在自己頭上,並站在方君臨身邊,說著:「哥,我們來拜堂!你照著我說的做就成了。」
方君臨呆呆地點點頭,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陪著惜月胡鬧下去。
「一拜天地。」方惜月輕輕地說,並盈盈地跪了下去。
方君臨無奈地隨她跪地叩頭,廳裡安靜極了。
「二拜高堂!」兩人再一次下拜起立,都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方惜月終於顫抖地吐出最後一句話:「夫妻對拜。」
兩人面對面,方君臨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亂,已忘了該如何思考,就這樣緩緩跪了下去。惜月的紅蓋頭在他眼前晃著,晃得他心慌意亂,還帶著些許他自己絕不敢承認的欣喜。
紅巾下的方惜月卻已經淚流滿面,她終於和哥哥拜堂成親了,即使這一切都只是個遊戲,但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最後一句卻是方君臨說的,他嘴角一彎,喊道:「送入洞房。」他上前抱起方惜月,踏著樓梯上到二樓,那裡是方惜月的閨房。溫柔地將她放在床上,他微笑著說:「娘子,我要揭蓋頭了!」反正遊戲已經開始,何不玩真實一點。
紅巾應聲而起,於是,方惜月含淚而笑的嬌顏出現在他眼前,那長長的睫毛襯著水一樣的明眸,艷麗得驚人,也淒婉得驚人。
方君臨看得癡了,喃喃地說:「惜月,妳真美!」
方惜月緩緩投進他的懷中,靜靜地靠著他,他們聽著彼此的心跳,沉浸在這種似是而非的幸福中。
過了好久,方君臨才意識到他們這樣子實在有點兒……豈有此理!明明是遊戲,卻越玩越投入。他連忙輕咳一聲,打破這種曖昧的氣氛,半開玩笑地說:「娘子,現在天還亮著,洞房似乎早了些。」
方惜月仰頭看他,「那我們先喝交杯酒再洞房,好不好?」
方君臨突然之間好像被嗆到了,連咳了好幾聲才止住,張口結舌地問:「交杯酒……洞房……惜月……妳沒開玩笑吧?我以為遊戲到這裡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