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威脅信沒錯,妳最近可曾得罪什麼人?」一看完信的內容,蕭沐風的神色變得慎重。
楊天款淡笑的揚揚肩,「你看我是會得罪人的人嗎?一切我都秉公處理不循私枉法,該收押、該拘留的嫌疑犯我一個也不放過。」
寧可錯捉一個接受司法調查,也不願錯放一個罪犯蔑視法律,光明正大向公權力挑戰一再犯案,一拖數年無法加以制裁。
「妳還是一板一眼照著規章辦事,妳沒想過偶爾任性一回嗎?」她讓他覺得辛苦,毫無生活情趣。
「要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視規矩為無物,你大概不用想休假了,光是捉人就捉得你手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想改也改不了。
她的個性很早就定型了,打小她便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不會阿諛奉承更不懂裝腔作勢,實實在在的腳踏實地,她想她到死都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唉!他真的想休假,可是……「妳經手有幾件案子?」
「那要看待審還是審理完畢,我翻一下資料,檢察官的工作沒有一天是空閒的。」每天都有新的案件發生,不分例假日。
「我瞭解。」蕭沐風心有同感,警察的職務也不輕鬆,一天到晚在外面跑。
「目前待審與審理中有三十七件,已結案的大約二十六件,但這只是半年內的統計資料,你要過去幾年的嗎?」她指指左手邊櫃子裡上千件的歸檔文件。
咋舌的蕭沐風為之一怔,笑不出來地睜大眼。「妳的工作一向這麼重嗎?」
光那一份份的檔案就夠他看得眼花撩亂,若再加上她初入檢調單位工作的那幾年,他肯定會被壓得喘不過氣。
「還好,都在我熟悉的範圍內,辦來還挺順手的。」她指的是目前偵辦的案子。
「那妳經手的案子中,有沒有哪一件較不尋常,頗有可疑之處的?」不可能完全沒有一點端倪,信中的文字明顯指控她草率行事,末查明事實真相便誣陷人入獄。
由字裡行間可看出犯案者已不幸死在獄中,未能等到刑滿出獄,導致親近的人深感不滿,以恐嚇的方式發洩心中憤怒。
至於「上帝的審判近了」,「主耶穌無法饒恕妳的罪行」,「神的兒女以鮮血代替眼淚」,他判斷寫信的人應該是虔誠信徒,有著堅定信仰,期望藉著宗教的力量使人心生畏懼。
而且他還從中得知一個訊息,其人必受過不低的教育,略帶不算嚴重的偏執。
楊天款仔細的回想,表情甚為嚴肅。「是有幾件出了點麻煩,對方揚言要報復,不過事過境遷也就淡忘了,那些人自然而然的消失。」
「是怒氣平復了還是伺機行動?妳再想清楚有沒有被跟蹤的異樣感覺。」必須多方面考量才能預作防備。
人無傷虎心,虎有害人意,潛在的危險防不勝防,誰也料不準平時在家中出入的熟人會突起殺機,為了誰都料想不到的小事狠心下手。
表面上看來是風平浪靜,但誰會知道旁人的心裡在想些什麼,犯罪者的心理較常人深沉,由外表看來是看不出所以然,他們會喬裝得跟平常人沒兩樣。
人是最不可預測的生物,思想邏輯往往會超出所能理解的範圍,讓人無從捉摸下一秒鐘會發生什麼事。
「跟蹤的感覺倒沒有,不過我不喜歡對方連我住在哪裡都一清二楚,那會讓我的精神感受到壓迫。」最近她會特別注意有無關緊門窗。
那是一種無法放寬心的約束,時時刻刻想著對方現在是否正在監控中,不論吃飯、走路、處理公事,甚至洗澡時都會先懷疑一番。
以往的自在已被疑神疑鬼取代,她再也沒辦法以輕鬆的態度處之泰然,凡事加了變數總會令人不安,她希望這件事能趕快落幕。
「妳說的這個我可以幫妳多注意注意……咦!妳的手上怎麼有傷口?」一向粗心的蕭沐風居然發覺到她指上有不到一公分長的傷痕。
「喔!被魚鉤扎到,已經快好了。」她笑笑地感謝他的細心。
「妳釣魚嗎?」她的手臂還沒他一半粗,拉得起掙扎的魚身嗎?
抬起手,楊天款動動少運動的手指頭。「是被信裡的魚鉤所傷,我沒發現……」
「什麼?!已經出現傷人的動作妳怎麼沒說,虧妳還是專辦這類刑案的檢察官。」蕭沐風氣急敗壞的一躍而起,口氣極惡的一吼。
「我說忘了能處以緩刑嗎?你現在的神情真像捉到妻子通姦的丈夫,一臉猙獰地質問她為什麼要背叛婚姻的忠實。」楊天款不疾不徐的說道,神色自若。
「妳……妳什麼時候學會消遣人?」大熊頓時成消氣的氣球,欲振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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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一生中總有幾個命定的剋星,能夠讓人氣得牙癢癢卻拿他沒轍,看人在一旁干跳腳還能一如往常的做自己的事,絲毫不懂對方在氣什麼。
這是蕭沐風的切身之痛,他就是搞不清楚女人心裡在想什麼,甚至被她們搞得更迷糊。
他實在不明白,自個差點翻桌子和局長大人槓上,並申請一級保護令做二十四小時全面貼身保護,甚至揚言要罷工才換來的特權,楊天款居然反問他為何浪費警力,何不把精力花費在搜證上好早點結案。
她也不想想他是為誰辛苦為誰忙,三餐不定地跟著她上山下海找死人骨頭,還得應付對他身份產生質疑的閒雜人等,而她的回報竟是要他捧著發臭生蛆的大腿裝袋。
認真的女人最美麗雖然說得有幾分道理,但沾上一身屍臭就不美了,可為什麼他還是覺得她臭得很有氣質,像亂葬崗裡冒出的一朵蘭花?
傻了、瘋了、顛了、癡了、狂了,事隔十年他還是一樣喜歡她,不因時空的阻隔而減少半分,越陳越香使人迷醉。
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變得不像自己,恍若青春期的男孩一見到暗戀的女孩就兩眼發光,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她。
「咦!你有煩心的事嗎?我聽見你在歎息。」還挺哀怨的,不太順心。
有,我煩惱的人就是妳。尋初步的搜證工作完成了嗎?我看妳都一身汗了。」
「快了、快了,等法醫勘驗後就有粗淺的結果,接下來的比驗就只能等化驗室的報告了。」像血型、毛髮之類的鑒定全賴科學儀器。
「妳是說我們可以走了吧!不必等那些看熱鬧的人。」真不曉得他們來幹什麼,從頭到尾沒見一人插手幫忙。
「他們是你局裡的同事,你不用去打聲招呼嗎?」瞧他臭著一張臉像在跟誰賭氣,那模樣真像個孩子。
「不需要,我當他們是死人。」視若無睹。
一個個杵著不動當來觀禮,他會理他們才有鬼。
楊天款失笑的搖搖頭。「你是掃黑組,和重案組的多少有些交情,沒必要惡臉相向。」
「哼!那個邋遢女前不久才和個陰險鬼陰了我一記,我現在和她們有仇,不屑擺出好臉色讓她們看笑話。」蕭沐風哼著別過頭,任性得令人好笑。
一開始他並非十分樂意接下這項任務,吹鬍子瞪眼地直吼著他不幹警察了,要局長大人另派賢明接替他的職務,他要學某人去當遊民,整天無所事事的看人走來走去,隨處可棲身。
可是走了一趟地檢處後,他態度驟變地一反常態,堅持要一人負責不許他人多事,誰敢跟他搶他一定翻臉,沒有二話。
這件事讓局裡的人大感詫異,眾說紛紜背著他大肆發表高論,有人說他中邪了被女鬼附身,要趕緊找法師來避邪驅魔。
也有人斬釘截鐵直言他大限將至,人在死前會有短暫的迴光反照,趁著他還活著的時候先把奠儀準備好,省得無妻無子的他無人送終。
更離譜的是竟然有人指他是妖孽轉生所變幻的假相,朝他身上灑米、灑鹽、灑聖水,還搞出一堆黃符,弄得他一肚子火直想砍人。
這樣的同事他沒一人給他們一拳算是厚道了,別指望他會以德報怨,他的度量沒那麼大,裝不下一艘船。
「你跟自己嘔氣他們又不知情,何必端著臉盆洗腳用錯地方,你的臭臉只有我看得見。」距離太遠,重案組的幹員根本瞧不清楚他的面部表情。
那就給妳看吧!反正妳也是禍首之一。「我現在正在修身養性,不想受俗物打擾。」
你們這些混蛋給我滾遠些,別想拿我打賭,我絕不是在發春。
蕭沐風的惡唸經由強烈的瞪視傳至一里外的人群,除了對著屍體啃雞腳的寒浴月外,所有人都莫名的打了個冷顫,以為有靈動現象。
也就是大白天見鬼,冤死的受害者打算藉此申冤,好早日沉冤得雪。
「那我也是人間俗物,我離你遠一點好了,免得干擾你的清修。」楊天款笑著作勢要走開,不做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