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座椅扳正,同時看向車內儀表上的電子鐘,那上頭的數字清楚明白的告訴他現在的時刻。
7:55。
老天,他什麼時候變成豬了,竟然這麼會睡!
現在怎麼辦,她該不會早已經在他睡死的時候走掉了吧?
盛佐馭眉頭緊蹙的看向前方那扇斑駁的鐵門,而就在這時,緊閉的鐵門突然被打開,一個匆忙慌張的身影倏然從門內跑了出來。
韋緹?
他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眼花看錯了。
然而,眼前匆匆忙忙跑出那扇鐵門的人,確實就是他在等的韋緹沒錯。看樣子不只有他不小心睡著了,她似乎也跟他犯了一樣的錯,所以才會這樣匆匆忙忙的趕著出門,連將外套穿上、背包背上的時間都沒有,只是胡亂的夾在腋下。
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揚了起來,有點兒不相信自己竟然會如此的好運。
看著她半跑半走的朝他這方向走來,他猶豫著是否該在這時候下車,把握機會送她去上班,同時向她表明想追求她的心意呢?
不,他倏然搖了搖頭,打消這個主意。
看她一臉匆忙慌張的模樣,他現在若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話,恐怕只會讓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數再打折扣而已。
所以他決定要偷偷地跟在她後頭,先弄清楚她到底在做什麼工作,為什麼連星期日晚上都不得閒之後,再伺機行動。
他下了車跟她等公車,跟她坐上公車,跟她一起下車,她壓根兒都沒注意到他的存在,除了不斷地看手錶還是不斷地看手錶,好像這樣就能讓時間為她暫時停留一樣。
她肯定是遲到了,他知道。
只是她都遲到了,為什麼還往人來人往的夜市裡鑽去呢?
盛佐馭不解的跟在她後頭,跟她一樣左閃右閃的在人群中穿梭著,直到她衝進一家小吃攤裡為止。
「對不起,老闆,對不起。」韋緹一進入小吃攤,立刻九十度彎腰的向老闆連連道歉。
盛佐馭站在小吃攤外,懷疑的看著這一幕。難不成她所謂的工作就是在夜市裡打工?
「客人,要吃什麼?」老闆開口道。
盛佐馭愕然的眨了眨眼,懷疑地想著,難道他猜錯了?
「老闆?」韋緹訝然的抬起頭來看著老闆。
「如果不想吃東西的話,麻煩讓讓,我還有別的客人要招呼。」小吃攤老闆面無表情的端著貢丸湯對她說。
韋緹不知所措的僵立在當場,鼻頭遏制不住的發酸了起來,她終於知道老闆說這幾句話的用意了,她被FIRE了。
不過她告訴自己現在哭還太早了,她只要認真、努力的話,說不定她還能讓老闆收回成命。她不能失去這份工作,這是她經濟的最主要來源。
「老闆,讓我來。這是哪桌客人要的貢丸湯呀?」她勤快的走上前,伸手試著想接過老闆手上的湯碗,接下她平日的工作,怎知老闆卻毫不留情的用另外一隻手將她推開。
「走開。」
「老闆--」
「我叫妳走開別擋路,妳沒聽見嗎?」老闆冷漠的對她說。
「拜託你,老闆,我不會再遲到了,求求你繼續用我好不好?拜託你。」韋緹鍥而不捨,同時伸手抓著他的圍裙,哀聲求道。
「我叫妳走開聽到沒有?」老闆冷漠的將她的手拿開,然後將貢丸湯送到點餐的客人桌上。
「拜託你,老闆。」她仍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身後哀求。
「妳不要拜託我,算我拜託妳好不好?」老闆倏然轉身面對她,臉上表情不再是冷漠,取而代之的是無奈。「我是因為忙不過來才會請人的,可是妳卻三不五時的不是遲到就是請假,妳叫我怎麼繼續用妳?」
「我以後不會再遲到也不會再請假了。」韋緹立刻拍胸脯保證。
「這句話我已經聽多了。」
「老闆,我求求你……」
「不要求我,韋緹。」老闆打斷她說,「我每次對妳心軟的結果也只有苦了我自己而已。妳走吧,這是妳這半個月的薪水,多餘的部份就當作是我對妳的抱歉,妳去找別的工作吧,我不能再用妳了。」
說完,他從圍裙中拿出事前準備好,裝了錢的信封袋塞到她手上,然後逕自忙碌了起來,沒再多看她一眼。
韋緹抓著信封呆若木雞的站了好久,然後她慢慢地低著頭,再也遏制不住鼻酸所帶來的淚意。
淚水迅速模糊了她的視線,然後凝聚成滴,一滴一滴的從她眼眶內滴落,弄濕了她腳尖前的那片地板。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世紀,也許是一下子,一雙男用皮鞋突然出現在她模糊的淚眼視線範圍內,之後便一直停在那邊不走。
她不由自主的慢慢抬起頭來,一個她怎麼也料想不到的人就這樣驀然出現在她面前。
盛佐馭,怎麼會是他?
她嘴巴微張,愕然的說不出話,但傷心的淚水卻並沒有因此而停頓下來,仍不住的從她眼眶內溢出、滑落。
四目交接中,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突然伸出手溫柔地牽起她,然後拉著她轉身離開這家她原本賴以維生的小吃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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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盛佐馭都沉默不語,只是堅定的牽著她的手,連坐上計程車時都沒有鬆開過。
韋緹沒有問他要帶她去哪裡,現在的她充滿了對未來的恐懼感與無助感,少了夜市這份工作,她以後要拿什麼來支付韋玄的醫藥費,又要拿什麼來幫韋玄請最好的醫生來醫治他的病?
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怎麼辦?
「夠了。」
一雙大手突然伸手摀住了她的雙眼,讓她怔然的不知所措。
「別再哭了。」她聽見他說。
她伸手拿下他蓋在她眼睛上的手,淚眼模糊的轉頭看他。
她幾乎忘了他的存在,而且他們是在什麼時候下了計程車的?她竟已然站在她家公寓的大門前。
「把鑰匙給我。」他朝她伸手道。
她眨了眨眼,原本凝聚在眼眶中的淚水立刻蜂擁的滑落下來,讓她的視線在一瞬間變得清晰了起來。
她看見他靜靜地凝望著她,沉靜的表情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柔、心疼與堅毅。
「把鑰匙給我。」他又再一次的朝她說道。
「我沒事了,謝謝你送我回來。」她聲音沙啞、語帶哽咽的對他說道,同時也表明了不請他上樓的意思。
「我有話要跟妳說。」盛佐馭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說。
韋緹低下頭來對他搖了搖頭。「對不起,我現在心情很差。」
「我知道,但是有句話我還是想跟妳說。」他道。
然而,她低著頭等了半晌,卻仍沒聽見他開口說他想對她說的話。她按捺不住好奇與懷疑,終於慢慢地抬起頭來看他。
「妳願意和我交往嗎?」
他似乎正在等她抬起頭來看他,因為她才一抬起頭來與他四目交接,他立刻說出這句她作夢也不敢想的話。
和他交往?!
韋緹雙目圓瞠,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她說不出話。
「我是認真的,妳願意和我交往嗎?」盛佐馭靜靜地看著她,柔柔地再次詢問。
「為……為什麼?」韋緹試了好幾次才順利的將這三個字擠出口。這太突然、太不可思議了,他怎麼可能會對她說出這種話呢?
兩天前在他車上的時候,他不是才嘲諷的叫她別開口要他娶她嗎?怎麼現在卻突然說要和她交往,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是在跟她開玩笑的吧?
「因為我喜歡妳。」他看著她回答道。
韋緹怔怔的看著他,再次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喜歡她?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們的交集除了今天和那天,兩天加起來不超過十個小時--
不,正確說起來大概只有五個小時而已,他憑什麼可以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說出他喜歡她的話?
不,不管是幾個小時,喜歡這種東西都不是可以靠時間來衡量的,要不然這世界上也就不會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發生了。
但她還是不懂也不相信他會這麼突如其來就喜歡上她,因為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傲人的長處或優點,他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連這一次,我們只見過三次面,相處不到幾個小時而已,你幾乎可以說是完全不瞭解我、不認識我的,這樣的喜歡我不懂是什麼樣的喜歡。」她搖著頭對他說。
「我知道妳叫韋緹,看過妳睡著時恬靜的模樣,也看過妳笑時美麗的模樣,更看過妳哭時令我心疼的模樣。」盛佐馭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妳平日樸素的模樣我看過,盛裝打扮的模樣我也見過,我知道妳有一雙會做家事的巧手,出席宴會時儀態大方優雅,聰明又善良。」一頓,「這些,難道還不足以構成讓我喜歡上妳的理由嗎?」他凝望著她問。
韋緹突然啞口無言。
「妳願意和我交往嗎?」盛佐馭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再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