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晉人道:「華青,你別為難她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所以就算棠春的生活似乎太過規律,也與他人無關。
「棠春,我為難到妳了嗎?」第一次嘗到被拒的滋味,華青有點不甘心,想當初,他可是人見人愛,想約他還得預約加排隊咧。
棠春搖搖頭。
華青咧嘴笑開,又道:「那就一塊去嘛,否則天天待在家裡,怎麼嫁得出去?」
棠春被他滑稽的表情逗笑。「那沒關係,我不擔心嫁不出去。」反正她也沒打算嫁人。說正確一點是她不能嫁人。
「說的也是,妳長得這麼可愛漂亮,在家裡守株待兔就有成打的男人上門提親了吧?」華青試探。
「你愈說愈離譜了。」祖晉人將所有器材收進攝影箱裡,開始對華青的「騷擾」不滿。「棠春,已經晚了,妳可以自己回去嗎?」
「可以呀。」棠春點頭。現在也不過六點多而已,不算晚。
華青插嘴道:「那怎麼成?現在治安這麼亂,棠春又這麼漂亮,一個人回去多危險。」他繼續遊說:「不如這樣吧,妳跟我們一塊去吃個飯,晚上我們再送妳回去,保證安安全全的把妳送到家,怎麼樣?」
「這……」棠春猶豫著,華青真會強人所難。
「賞個臉嘛。」一定要把她拐到點頭。
「真的不會弄到太晚?」她問。
「保證。」華青舉雙手保證。
「他的保證都不能相信。」祖晉人在一旁潑冷水。
棠春看看祖晉人,又看看華青。
只要不要弄到太晚,應該沒關係吧?從沒有入夜後還在外頭晃,就當作是一次經驗吧。既然她這麼想要體會普通人類的生活,偶爾也該體會體會都會人的夜生活才是。
唉……「好吧。」她看向祖晉人。「你不介意我加入吧?」
「他有什麼好介意的?」華青代答:「大攝影師偶爾也該犒賞自己的助手啊。」
祖晉人奇怪棠春怎會問他這問題,他有將不願她加入的態度表現的很明顯嗎?
棠春澄澈的眼眸瞅著他,他搖首,她笑了開來.笑得那樣乾淨而美麗,他失神怔楞了好些時候。
第四章
吃過飯後,他們三人又轉移陣地到台北市一問酒吧。
華青是個很愛說話的人,一開口就滔滔不絕說個不停。一會兒來個「思想起」、「想當初」,談起昔日和祖晉人兩人一塊蹲三流大學的趣事,聽得棠春嚮往不已;一會兒大說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笑話,害得棠春笑的人仰馬翻,眼淚直流。有時笑話還帶點黃色或黑色,聽得懂的,棠春笑得羞澀;聽不懂時,好奇地追問起來,可教兩個大男人不知如何啟齒。
比如方才華青才說了一個有顏色的笑話,祖晉人聽罷,低笑出聲,棠春卻楞頭楞腦的不明所以,反問說笑話的華青,華青卻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忙把燙手山芋丟給好友。
「棠春,妳叫阿晉告訴你。」
正啜著酒的祖晉人一聽也嗆住了,瞪了華青一眼。
棠春立刻改問祖晉人。
「阿晉,你說嘛,到底是為什麼?」他們笑的那麼大聲,一定很好笑。
「妳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他真怕一夜下來,棠春就要被他們染黃了。早警告華青別說黃色笑話,他那嘴偏偏閉不起來。
不過,棠春究竟多大年紀了?她真的聽不懂笑話裡的雙關隱喻嗎?
「可是我想知道。」她纏著祖晉人追問。
祖晉人第一次對女孩子感到束手無策。
平常看棠春一副乖乖牌的模樣,若不是今晚一塊出來玩,他還真不知道原來她也可以很黏人。奇怪的是,他倒不怎麼討厭她黏人的方式,甚至寧願她來黏自己,而不要去黏華青。這是什麼鬼心態?
他甩甩頭,喝光杯中的酒液。
因為要開車,他們都沒喝烈酒,只點啤酒。
「妳真的想知道?」祖晉人被纏的棄械投降,勾勾手指,示意棠春附耳過來,在她耳畔細聲的告訴她他們在笑什麼。
聽罷,棠春望著他們,懷疑他們的幽默感是不是和她不同,否則為什麼她並不覺得好笑?
棠春不曉得,其實祖晉人只是草草編了個理由搪塞她的好奇心,要他當著女人的面揭穿黃色笑話的「真面目」,說實在話,他做不來。
使了個眼神給華青,要他若再講就挑乾淨一點的。華青嘗到了「有口不能言」的苦頭,會意的點點頭,不敢再在笑話裡添加任何有色顏料了。
在吧檯前坐了好一陣子,一個丰姿綽約,打扮入時的婦人微笑地朝他們走過來。
「喲,好久不見了,兩位大忙人。」
華青微笑地和婦人擁抱了下。「妳還是一樣漂亮啊,仙蒂。」
「小伙子就是這張嘴甜,我都能當你的娘了。」仙蒂年近五十,看起來卻仍像個三十多歲的美婦人。是這家酒吧的老闆娘。
「徐娘半老,丰姿猶在。」祖晉人張開手臂輕擁了擁仙蒂。
「你也一樣,一張嘴不曉得吃了多少蜜糖。」說是這樣說,仙蒂還是眉開眼笑,畢竟女人誰不喜歡被人誇證年輕漂亮呢?
瞥到兩個大男人身後的棠春,她像發現新大陸一般的大叫:
「哪個小子這麼有福氣,交到這麼水噹噹的小姐啊。」她捉起棠春的手打量,左看看右瞧瞧。「阿晉,什麼時候追到人家的也不通知一聲?」
「啊,不是的。」棠春連忙否認。雖然不討厭婦人的熱情,她的話卻讓她有點窘。
華青不滿地湊過臉來。「仙蒂,妳怎麼不猜棠春是我女朋友呢?」他交過的女友比阿晉多太多了,阿晉像個和尚,他們身邊若有女伴出現,哪回不是他帶來的?
「你?你的眼光哪有阿晉好?」仙蒂一眼認定棠春是祖晉人的心上人。她欣賞地看著棠春,笑道:「我認識阿晉這麼多年了,沒見過他身邊有過女伴,還擔心他會一輩子打光棍呢。沒想到他還懂得『惦惦吃三碗公』,很好,很好。」
「妳誤會了。」棠春覺得她有義務要替祖晉人澄清。
「仙蒂,妳太看不起我了吧!」華青有點不是滋味。「就算我眼光不好,可是那也不代表棠春眼光也不好啊。」
「哼哼,她就是眼光好才會選阿晉啊。」仙蒂仍堅持她的直覺。
「呀,妳真的誤會了。」棠春瞥了眼站在仙蒂身後的祖晉人,心生困惑。他不在意被誤會嗎?「我只是阿晉的攝影助手而已。」不行,她還是要澄清,謠言止於智者,不是就不是。
「聽到了吧,我跟阿晉都沒那個福氣。」棠春的否認讓華青覺得扳回一城。他站到棠春身邊,擁著她的肩,笑道:「不過以後可就不一定了。」
棠春瞪大了眼,望了華青一眼,順便不著痕跡地擺脫掉他擺在她肩上的手。
仙蒂還下太相信的詢問祖晉人:「真的嗎?」
祖晉人笑了笑,不置一語。
仙蒂湊熱鬧的心這才稍稍冷卻,為他覺得可惜。不過,久不見的熱情馬上又膨脹起來。
往身後的高腳椅蹬腳一坐,她歎氣:
「你們好久沒一塊來了,真想念以前你們一起在台上表演,風靡台下無數客人的盛況。」忽地,她跳下椅子,興匆匆地道:「怎麼樣,今晚要不要順便來一段?」她期盼地看著祖晉人和華青。
祖晉人和華青相視一笑,爽快答應。「有何不可?」
隨即哥兒倆轉身跳上正在演奏藍調的舞台,暫時取代了樂團薩克斯風和電吉他手的位置。
向鋼琴手打了個手勢,有聲有色的表演起來。
店內原本各據一角落聊天玩樂的客人不禁停止了手邊的事,注意到台上的表演。不一會兒,表演者便帶動了店內的氣氛,昏黃的燈光下,人人像被施了魔法,不由自主的跟著台上表演者舞動起來,整間店變得熱鬧滾滾。
仙蒂眼中閃著興奮的神采,手裡打著節拍,陶醉在由祖晉人和華青倆所帶動的美好氣氛中,感覺時光彷彿倒流了十年。十年前,這對哥倆好還是大學生時,就是用他們的音樂在店內施魔法,連續幾年,她的店一到有他們表演檔期的那天,就會擠滿人潮。這情形一直到他們大學畢業當兵,各自分散後才結束,然而當時熱鬧的午夜十二點景象卻一直留在她腦海中不曾忘卻。
棠春被店內突然改變的氣氛嚇了一跳,她不由自主的跟隨著人群為台上耀眼的表演者傾倒。
什麼音樂能有這麼大的魔力?連她這不屬於人間的花精都抵擋不住?
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遠處台上眩目的星星,明明沒沾一滴酒,卻覺得醉。
「他們很棒,是不是?」仙蒂瞇著眼,向棠春笑道。
棠春點點頭,捨不得移開目光。覺得台上吹薩克斯風的阿晉像塊引力超強的磁鐵,他那邊是陽極,她這廂是陰極,異極相吸,引力強到拔不開,好可怕的魔力。
仙蒂像他們的母親一樣,亟欲與人分享孩子的成就與榮耀,訴說當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