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名字,他極度不悅地板起臉:「有。」
「真的?」她差點從床鋪上跳起來,方才對楚江風那種異樣的感覺轉眼全忘了。「他說什麼?」
「他只問妳為什麼沒來。」他悶著臉說。
「哈哈!他問我的事耶……這是不是代表著他也開始注意我了?」她好想站起來跳個芭蕾啊。「那那那,你怎麼回答?」
「我說妳身體不舒服回宿舍睡覺。」
「只有這樣?我那個……那個的事,你沒多嘴吧?」
「我沒有說。」他拿起她吃一半的碗,在她眼前揮一揮。「不過,我故意告訴他,我今天晚上的練習也請假,是因為妳希望我來陪妳。」又刻意抬高濃眉靠近她,他壓低了嗓音:「因為我要破壞你們的感情。」
因他這句話,她斂起笑容,面無表情地端詳他許久,最後,無預警伸長棉被外的手,用力在他頭上狠敲一記,連帶附贈一串大笑:「哈哈哈……你少扯了好不好,這怎麼可能嘛!哎喲,你不要逗我笑,我肚子好痛……哈哈……」
「算了!」他真的被她這個天兵打敗。「妳趕快睡吧,再跟妳說下去我會吐血。」
「好好好,睡睡睡!」被他這麼一說,還真有些倦意。拍拍枕頭回到睡眠標準姿勢,閉上眼之前還不忘交代一句:「你要幫我把東西收拾好哦!」
他一定是被上天詛咒了才會遇上她這個沒神經兼沒心肝的女人!楚江風認命地收拾好食物殘骸,還幫她把衛生用品收進櫃子裡,等到他回到床邊,床上這個一點防人之心的女人早已不知睡到幾重天去了。
無聲地蹲下身,輕撫她柔嫩的臉蛋,膚色不是非常白皙,甚至還有幾顆雀斑,但卻很對他的胃口。想到她剛才提起海濤時臉上的欣喜,他眉間又深深地打上死結。他好想就這麼看著她,沒有海濤,也沒有她自以為是的兄弟之情……
「江風……」夢中的她發出一聲呢喃,臉自然而然往他的手靠上。
輕輕地,他俯首在她唇上印下一個親吻,還有一聲細微的長喟。
「笨蛋!連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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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董店跑上樓,氣呼呼地轟上門後,畢明曦躲回被窩裡,將自己用棉被裹起來,只剩下臉露在外面。從以前,每當大姨媽造訪、腹部痛得昏天暗地時,她就是喜歡這種包肉粽的姿勢。
也只有楚江風知道她這個姿勢代表的意義。每每只要看到她又把粽葉裹上身,他連問都不必問,就會自動自發去準備一些止痛的黑糖水、薑湯等等要她喝下,更甚者,他還熬過中將湯這種東西。
過去,她一直把他的行為解讀成好朋友的默契,後來才明白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維繫著兩人死黨的感情,小心翼翼不去觸動友情的界限,縱使偶爾情感超乎理智,她也刻意漠視。
因為她覺得,這是兩人最好的關係,可是他,卻破壞了這個關係。
躺在床上的她不斷翻來覆去,回憶著過去他的一舉一動,要是以前,此時他早應該殺上房間端來各式治生理痛的偏方,然而現在,樓下一點動靜也沒有,他好像被她罵走了。
真的走了嗎?她黯然地將臉埋在枕頭裡。其實,她有一點點期待他會從門的另一邊冒出來,但是卻也不希望他再來打擾她的清靜。
「算了,還是別想了,那傢伙走了最好,不要來吵我睡覺!」氣惱地躺平,正要閉上眼睛,木製樓梯響起規律的腳步聲。
是……他嗎?她的心隨著腳步聲同步跳動,直到腳步聲停在門前,她的心臟好像也跟著停止了。
屏住呼吸,她等著門外的人說話。
「明曦?現在可以進去嗎?」畢老敲門問道。
不是他……
呼出屏住的一口氣,她弄不清自己複雜的心情是難過還是遺憾。思及原本平靜的生活又因他掀起混亂,她憤憤不平地用被子蒙住頭。
「老爹,你要進來就進來啦!」哼!不是他就不是他,有什麼了不起,反正她幾年前就下定決心不理他,下定決心要討厭他了……
咿呀--門開了,香濃的巧克力香味飄進門內,來人在床前停住,輕輕搖了搖隆起的被窩。
「小畢,我幫妳泡了熱可可,快起來喝。」
是他?!畢明曦迅雷不及掩耳地掀開棉被,難以置信地看到楚江風端著一杯熱飲,淺笑坐在她床緣。
「你還在?」一個問句,洩露了她所有的思緒。
楚江風把一切看在眼裡,刻意抓著她的語病:「妳這麼捨不得我?」
「哪有?鬼才捨不得你!你快滾啦,我不想看見你!」氣呼呼地又把被蒙上。
一隻手拉開了棉被,他泰然自若迎向她的瞪視,將杯子遞上。「別嘔氣了,快喝吧,喝了妳比較不會那麼不舒服。」
「我才不要喝!」她賭氣地偏過頭,硬是不領情。為什麼他總是清楚她的狀況,而她卻老被他耍著玩?
「小畢。」完全沒得妥協,楚江風還是淺淺笑著,只不過眼鏡後的眸光瞬間變得銳利。「妳不自己喝的話,我會用各種方式讓妳喝下去。」
各種方式?她暗自忖度著他所謂的各種方式,和她心裡的認知會有多少差距。
「妳以前借我看的武俠小說,當男主角遇到昏迷的女主角,都是怎麼餵藥的呢?」他故意問她,緩緩把杯子遞到自己嘴邊。
開什麼玩笑!讓他得逞第一次是失誤,讓他得逞第二次就是白癡了!畢明曦迅速回頭,心不甘情不願地搶過馬克杯,用一種喝農藥的表情將熱可可灌入口裡。
「別喝那麼急。」他順順她的背。「妳跟我說過的,喝這麼急容易留下後遺症,妳怎麼自己不聽呢?」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她確實說過!畢明曦已記不太起來她在何時何地和他說過類似的話,可是,被他一提起,似乎就有了這個印象。
他的腦袋究竟是什麼做的,怎麼能夠記得那麼清楚?
她心思紛亂,只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個透明人般狼狽不堪,還不知怎麼響應的時候,楚江風又石破天驚地冒出一句話,差點害她剛喝下的可可飛噴出來--
「畢老給妳的四物湯,妳一定都沒有好好喝,否則調養了這麼多年,怎麼還會那麼痛?」斜著眼睥睨她,用的是有些責備的語氣。
「你怎麼知道老爹有煮那個給我?」她此刻真的懷疑家裡被裝了針孔攝影機。
「是我煮好叫他拿給妳的。」搖頭歎氣,他收起馬克杯捏了捏她呆滯的臉。「都這麼久了,妳還是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你……你管我那麼多!」她抓起枕頭往他身上猛打:「我不要你管!不要你管啦!」氣得枕頭都不顧了,翻過身拉上棉被佯睡,她再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楚江風無奈地盯著她的後腦勺,對她使的小性子只是一笑置之。撿起落在地上的枕頭,他溫柔地抬起她的小腦袋,將枕頭墊在下方。「墊著比較舒服,妳好好睡吧。」
她還是沒有轉過身來,就當作自己已經睡得不省人事。
而他又怎麼會捉摸不到她這點心思?替她整好棉被,調整好枕頭,他克制不住撫摸著披散在床上那頭烏黑的秀髮。仍舊是那麼的柔滑、那麼細緻,就像一張絲緞般沒有一點瑕疵,讓他愛不釋手。
俯下頭,他想在她的鬢邊留下一吻,就像他以前在她睡著時,總會忍不住親親她那樣。然而這次才稍微接近她,那個疑似睡著的人突然轉過頭,反應極快地用手掌遮住他的口鼻。
「色狼!你不要偷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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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籠罩,畢明曦從床上驚醒,看看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才知道自己睡了一整天。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夢到楚江風纏綿地吻住她,她也熱烈地回應。但她清楚這不是因他先前偷香的情境而夜有所夢,因為夢裡的他,是四年前那個有著孤僻笑容的男孩,而不是現在這個成熟深沉的男人;況且這個夢,她作過好多次。
身體的不適似乎好多了,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暗付那個夢不知該算美夢還是惡夢。順手打亮了床頭矮櫃上的小檯燈,眼睛還沒適應突來的微光,倏然發現楚江風坐在地板上,背靠著矮櫃,頭倚在她的床頭,不清楚已睡了多久。
他一直沒走嗎?
看著還擺在房裡的馬克杯,她確定他沒有出去過。先前和他嘔氣,躺在床上裝蒜,結果真的昏睡過去,原來他始終守在她身邊,連累了,都要睡在咫尺之距。
睡夢中的他,看起來溫和無害,還掛著天真的微笑,和醒著時一副心機深沉的樣子完全不同。或許這才是真實的他,只是他從來不會表現在別人面前,每個人認識的,都是溫和有禮、笑容可掬的楚江風,孰不知這僅僅是張假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