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遲了?她惶然。他的意思是──
「我沒來得及見他最後一面。」他抬起眸,眼底泛著痛楚的血絲。「等我趕到醫院時,我只看到一塊白布,把他全身都蓋住,我根本……不敢掀開來看。」
老天!羅語蔻驚喘一聲。
「聽我哥說,為了見我最後一面,他一直硬撐著不肯走,臨死前,還一直叫我的名字,一直叫,一直叫……」
「噢!」羅語蔻不忍再聽,展臂輕擁住他。「別說了,顧安凱,別說了。」
「蔻蔻。」他低喊一聲,反抱住她,玻璃杯跌落地,冰塊融成的水滲入地毯。
「我連聲對不起也沒跟他說。我應該向他道歉的,這麼多年來,我總是讓他失望,讓他生氣,沒做過一件令他開心的事,我真的……我好後悔,真的後悔!」他激動地自責,男性的身軀在她懷裡發顫。
「可是來不及了,我什麼也來不及說、來不及做,一切都太遲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人生,有太多事,錯過了便再難追回。人生,有太多無奈啊!
羅語蔻傷感地擁著他,她能瞭解他的痛苦,失去至親的滋味她也曾嘗過,更何況還包含了這麼濃的內疚。
這滋味,肯定是很苦很苦的。
「妳知道嗎?我甚至不敢參加葬禮。我是個懦夫,可是我……真的不敢去,我怕看見他躺在棺材裡。」
因為沒看見棺木,還可以欺騙自己親人依然活著,若是親眼見了,就再也無法假裝了。
「我知道,我明白。」她輕輕拍撫他背脊。這滋味,她也嘗過的。
「我用最快的速度逃離台灣,來到美國,我以為開飛機可以讓我忘了這些事,可是沒想到,我動不了。」他自她懷裡抬起頭,傷痛地自嘲。「我的雙手一直發抖,怎麼樣都拉不動駕駛桿。」
因為對父親的愧疚,讓他害怕起開飛機嗎?
她深深望他,眼神好溫柔。「為什麼來找我?」
他一愣。
「為什麼是我?」她柔聲問。
為什麼在他心情最低落的時候,誰也不找,偏偏想來見她?
他恍然,懂了她在問什麼,眼底掠過自嘲。
「我也不知道。」他低聲說:「我只是……當我無論怎麼樣也沒辦法開飛機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妳。」他頓了頓,嘴角泛起苦笑。「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想起那天妳罵我的話。」
「我罵你的話?」她愕然。
「妳說,如果我是妳的小孩,妳早就把我逐出家門。妳還說,天下父母心,再怎麼對自己的孩子失望,也不捨得他流落街頭。我那時候雖然好像聽得很不耐煩,但其實──」他住口,沒再說下去。
她卻已經明白他意思。
雖然他裝作不在乎,雖然他擺出一副散漫的態度,但其實,他聽進去了,或許更早以前,他便曾在心底隱隱如此自責過。
只是他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而已。
他其實一直在自責,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
看著他的眼,在不知不覺中,更加溫柔似水。
他呼吸一停,狼狽地別過頭。「別這樣看我。」
「嗄?」
「我不需要同情!」他語氣尖銳。
到現在,他還執著於捍衛他的男性尊嚴嗎?她輕歎。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趕我走吧?」
他沒說話,緊繃的軀體卻洩漏了心思。
她偷偷微笑。「好,那我走了。」說著,她站起身。
他猛然扯住她手臂。
她回眸。「還有事嗎?」
他不說話,眼色陰暗。
他希望她留下來吧?無須顧安凱多言,羅語蔻也能明白他想說什麼,但她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等著他。
她好壞啊,硬要一個男人軟弱地求她。
她等著,半天等不到一個字,看來他也很倔呢。她歎口氣,正想開口時,他忽然使勁拉她。
她身子一晃,往後倒落床榻,他立刻反過身來壓制她,箝住她的眼,瞬間閃過野獸般的光芒。
她嚇一跳。「你幹麼?」
他盯著她,眼光一下明一下暗。
她喉嚨發乾,那強烈的眼神令她有些慌。「你還好吧?顧安凱,你──」
「留下來!」他霸氣地命令。
「你──」她刷白了臉,呼吸頓時急促,驚疑不定。
見她受到驚嚇,他神情和緩下來。「留下來,蔻蔻。」
「可是……」
「妳明明知道我想什麼,就不要再整我了吧?」他苦笑,抬手輕撫她臉緣。
她怔怔望他。
趁她還發著呆的時候,他傾下身,沁涼的唇攫住她。
「喂──」抗議聲才剛逸出,就被他含入嘴裡,他單手扣住她後頸,強硬地撬開她唇瓣,捲繞她柔軟的舌尖。
她極力掙扎。
這不公平!他明明只是要求她留下來陪他的,可沒說包含這項服務啊。
「別動。」他緊握她的手,定住她不停扭動的身軀,俊唇蜿蜒而下,印上她玉頸。
方纔還涼涼的唇,此刻卻溫熱無比,像鐵烙,在她肌膚上烙下一個個印記。
她嬌吟一聲。
這不公平。她昏沉沉地想,他不該如此強勢地引誘她,這麼放肆!
「你……放開我。」她抗議,細細喘息。
他仰起頭,迷濛地望她,表情好無辜。
他怎麼能這樣看她?好像拒絕他是她不對似的。
她懊惱,用力咬著下唇。
「不要這樣。」他沙聲道,拇指撥開她唇瓣。
貝齒,一下子咬上了他手指,他慘叫一聲。
「活該!」她輕啐一聲,眉飛色舞地瞪著他。
他終於懂了她的不滿,嘴角無奈一揚,低下頭,俊容埋入她柔軟的胸懷。
「讓我躺一下就好。」他低語。「就一下下。」
然後他抱著她,一動也不動。
反倒是她,腳底湧上一股怪異的熱流,順著肢體往上竄,直抵腦部。
她全身發燙,頭發暈。
奇怪,他只是躺在她懷裡而已啊,什麼也沒做,她為什麼反而更不自在,肌膚變得更加敏感?
她強烈地感覺到他的鼻息,全身的毛孔,好像都張開了,腳趾則忍不住捲曲。
「你……走開啦。」她想趕離他,嗓音卻虛弱。體內深處傳來陣陣顫慄。
她又尷尬又緊張。「拜託你,走開。」她撐起他的頭,想推開他,手指卻不知不覺插入他濃密的發間。
察覺她的動作,他抬起頭,嘴角噙著股邪佞笑意。「蔻蔻,妳真的想要我走嗎?」
她恨恨地搥打他肩膀。「你好討厭!」
「根據調查顯示,女人說討厭,其實就表示想要。」他連眼神,也染上了花花公子的邪氣。「我懂妳的意思了。」
說著,他一雙不老實的手解開她襯衫衣扣。
她身體一顫,不覺氣惱地尖呼一聲。
「別生氣,蔻蔻。」彷彿體會到她內心對自己的不平,他吻住她耳垂輕輕舔舐著,溫柔地安撫她。「我不會讓妳後悔的。相信我。」
「Enjoy it,我的寶貝。」他柔聲在她耳畔道。
「啊……」
她朦朧低吟,極致的快感宛如浪濤,一波一波襲來,她抗拒不了,只能無助地任自己,在激烈起伏的情潮間,沈淪。
第五章
清晨。
曉光透過窗簾縫隙,愛撫他俊逸的容顏,那如兩道山巒的濃眉,薄峭有型的唇,以及靜靜覆斂如羽的睫,在睡夢中的他,看來像個單純可愛的小男孩。
羅語蔻若有所思地看著,抬指,順著曉光照拂的影,撫過他端正的五官。
昨夜,就是這個男人,卸下了她自製的面具,軟化了她剛強的心。
這些年來,她不曾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直到昨晚,他放肆地挑起了她純女性的一面。
有多久了?
她喃喃自問,記憶蜿蜒,回到了她初來美國的那年。那年,她還只是個充滿桃色夢想的女孩;那年,她全心全意只想追隨一個男人。
那年,她的心,碎了……
「妳在想什麼?」
她一怔,眨了眨眼,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醒來了,正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驚覺自己的心思可能落入他眼底,她眼睫一頭,急忙斂下眸。
「早啊。」
「早。」他深深看她。「妳還好嗎?」
「很好啊。」
「真的?」
「嗯。」
「那妳剛剛在發什麼呆?」他揚眉。「該不會在想昨天晚上吧?」
「哪有!」她紅了臉。「我根本什麼都沒想。」
「真的嗎?」他半故意地撫過她的腰。「這裡,不酸痛嗎?」
「不會啊。」
「真的不會嗎?」他掐她。
「啊!」她尖呼一聲,怨瞪他。「你幹麼掐我?很痛耶。」
「我不是說過嗎?女人在男人面前最好不要逞強。」他側過身,整個人趴在她半裸的嬌軀上,牙齒輕咬她玉頸。「坦率一點,蔻蔻。」
「你……幹麼啦?」她尷尬地想推開他。
「怎麼辦?」他抬起頭,煞有其事地皺起眉。「我好像又想來一次了。」
「什麼啦!」她臉發燒。「你昨晚……還不夠嗎?」
「好像是不太夠。」
「你、你不累嗎?」
「不會啊。」他戲謔地咬住她鼻尖。「我精力好得很呢,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