涔涔的冷汗濕了他的眼。
外面依然爭戰不休。
「女人,快把鵬太師的義女交出來,大爺或可饒你一條命!」他收到的消息到底有無正確?兵分兩路的他們也把武館搜查了個徹底,並沒有他們要找的人,一個小小武館真的有能耐跟他們為敵嗎?
「我不認識什麼鵬太師的女兒!」不是來劫鏢的?鵬太師,好熟的名字。嫘兵兵一分神,吃了一劍,乍時皮開血流,痛死了!
「裝蒜,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管了,寧可錯殺也不能錯放。一個呼嘯,一團黑壓壓的人群又圍攏上來。
幾十招過去,她漸漸落下風。
她的武功完全是自習而來,遇上這真正的陣仗,縱使仗著身體輕盈,且戰且走,一段時間下來,自然難以抵禦,體力的耗損也已經到了獨木難擎天的地步。
她忽然想起,以前有闕勾在身邊的時候,只要她遭難,他就會適時出現維護她……
嫘兵兵千不該萬不該在這緊要關頭又分心,一柄長劍眼看就要刺入肩胛。
突然,一道柔和至極的掌風使她退了好幾步,以銳不可擋的姿態出現的人倏地鑽進廝殺核心,以指為鉗,優雅旋身。經過的地方,所有的刀刃全部一斷為二。
眾人傻了眼。
「又是你!」黑衣人為之氣結。每回來壞事的都是同一個人。
丟掉斷劍,眾人拿出藏在靴子裡的短刀,準備一決生死。
「怎樣?」闕勾皮皮地掀掀眉毛。
「找死!」
「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都戴著面罩嘛,一律歸為無毛。
「看我們殺了你,下地獄陪閻王說嘴去!」
「我還年輕,還不想死。」他老婆還沒到手,人生還沒玩夠,一翻兩瞪眼多可惜。
「那就把鵬太師的義女交出來,你想活到變成狗不理的糟老頭也行。」
「不交!」闕勾不再插科打渾,直截了當地拒絕。他關心嫘兵兵的傷勢,眼睛直瞄向她:「有本事自己找嘛,沒本事才窮追猛打還找錯對象,拿銀子請你們來辦事的人真沒眼光,依我看也不是什麼上得了相面的貨色!」
「不交就納命來!還有,不許罵我家主人!」一黑衣人青筋暴突,聽這痞子講話會減少很多年的壽命。
才緩和的氣氛又緊繃了。
「什麼人養什麼樣的狗,我哪裡說錯了?」
「胡說!」
「胡說也比你們沒命說來得好!」闕勾狂妄地頂回去。
「要是宰不了你我就自裁謝罪!」
才怪!闕勾對他的話嗤之以鼻:「小爺爺我沒空理你,你們家主子就在後面,自己去跟他解釋吧。」
什麼?黑衣人嚇得全部向後轉。
一輛金黃色的華蓋馬車不知什麼時候無聲無息地歇在不遠處。黃色是皇室的禁忌色,除了皇室中人,普天下沒有人可以任意使用,這人大有來頭。
不只黑衣人,已經按捺不住下馬車觀看的左夢言一家也呆住了。
六匹華麗的馬,陰陽怪氣的馬車伕,隨身侍衛數不清,好個嚇得人膝蓋發軟的陣勢。
珠簾掀起,隨侍鋪下紅毯,一道黃影這才下地。
黑衣人全數匍匐跪下,態度畢恭畢敬,再無一絲火氣。
這時闕勾來到嫘兵兵身邊,心疼溢於言表。
「不痛、不痛喔,那些該殺的混蛋,居然把你砍成這樣。」是劍氣造成的傷口,一道道縱橫交錯,在一個姑娘家身上,算是怵目驚心的了。
「技不如人,沒話好說。」縱使全身每根筋骨都在痛,嫘兵兵也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倒下去。
說真格的,闕勾的出現不僅分擔了她心頭的壓力,也讓精神一直緊繃的她確確實實放鬆,只是她嘴硬不肯說出。
「你等等,我去拿藥,你的傷口要處理。」他脫下自己的衫子遮住她暴露在外面的肌膚。
「不要,痛。」傷口就算吹風都痛,被衣料一碰更痛不可當。
闕勾不勉強,斂眉抬睫之間,如水柔情的眼神換上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冽。
她,處處皆傷。
「別亂動,我馬上回來。」他溫言軟語。方舉步,發現那個以女俠當自強為座右銘的小女人不自覺地揪著他的衣擺,他心情微漾,俯身在她的發心吻了下。
「我不會再把你放下,我立刻就回來。」
看見他突然變得深情的眼神,嫘兵兵這才發現一手拎劍的她,一手正扯著他的衣服不放,大羞之下連忙縮回,可因為動作過大,又牽動傷口,讓她疼得咬牙。
下轎的黃衣人眼光漠然地盯著跪了一地的屬下,陰陽不定的氣質令人手腳發冷。
「喂,上好的金創藥拿來。」把環繞在黃衣人身邊的侍衛當石頭看待,闕勾不客氣的伸出手。
黃衣人用謎一樣的眼眄著他的手,動作慢吞吞得叫人發急。
「不拿,我自己搜喔。」
「這不是叫人拿了。」對於闕勾的性急,他有些無奈,動了根指頭要人送上藥品來。
「自己的家務事趕快處理,別連累我,下不為例。」闕勾的口氣極差,就像教訓弟弟似的。
奪過剛遞上的瓷瓶,他轉身就要走。
要不是因為聯絡這個臭傢伙,他不會耽擱這麼些天,兵兵雪白的身子也不會有這麼多傷口,一切的一切都該從他身上討回來。
「慢著。」兩人的容貌極為神似,要不是黃衣人一身的太監服和冷峻邪佞,絕對會叫人錯認。
闕勾才不理,自顧自走他的。
一眨眼,一道黃影子攔住闕勾的路。
「你存心惹我生氣喔。」
「她的傷勢不致死,等一下不會怎樣。」人命跟螻蟻有什麼差別,只有他是尊貴的。
闕勾想也不想,一拳轟上黃衣人的下巴:「放你媽的狗臭屁!」
黃衣人硬生生地挨了一拳卻不吭不響,過了一會兒才幽幽地吐出一句:「這與我娘有何相干?」「你這個死太監!」想來就有氣,他十幾歲就說要跟家裡脫離關係,為的居然是去當公公。
哼,闕家之恥!
「好吧,我等。」看起來那個姑娘滿重要的,在他這異母兄弟的心目中。
「但我沒空陪你閒話家常,家務事辦完,快滾回你的京城老巢去,到老,我們都可以不相見。」
可恨的人,自個兒跑了,把全部的家業丟給他繼承,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就衝著這一點,闕勾決定要鄙視他這手足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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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闕勾的百般威脅下,高高在上的黃衣人解釋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朝廷在開國的最初是禁止使用金銀的,一直到最近跟外國的交易頻繁,商業經濟發展快速,改變了舊有的觀念,準備開禁,消息傳出,原來負責運用鋼模制錢的大臣和負責銀礦開發的大臣,在利益分配不均的情況下,以鵬太師為首的一派人跟葛賢將軍一派的人馬有了衝突。
「兩方都不聽從安撫,為了終止不必要的麻煩,乾脆清理這些對朝廷已經失去用處的人。」黃衣人說得輕描淡寫,一個是告老還鄉的太師,一個是對國家沒有用處的將軍,養在人間,也只是多浪費白米飯。
「利用價值消失就銷毀,還真把人用得徹底。」闕勾把黃衣人當臭蟲,抱著嫘兵兵離他遠遠的。「難怪鵬太師一家八十餘口的命案就懸在那,縣老爺也不敢多說一句。」嫘兵兵是不知道這黃衣人如何的位高權重,但是他那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態度,好像寧可他負天下人也不許天下人負他。他,冷血得讓人毛骨悚然。
「總而言之,這是誤會一場。」換言之,是他這些手下們辦事不力,「我會好好地懲戒他們。」
方纔跪了一地的黑衣人肅立在黃衣人身後,低垂著頭,有了視死如歸的共識。
「你們誤傷了嫘姑娘,自己卸了膀子。」
四周陷入死寂。
黑衣人個個拿出了劍,眼看就要血濺當場。
「不需要。」嫘兵兵打斷眾人自殘的行動。
她是不懂官場的勾心鬥角,但是把人看得這麼輕賤也不是她能想像的。
黃衣人故意誤解她的話,淡淡下了第二道命令。
「膀子姑娘不要,你們自殺謝罪吧。」
唔,這種人,叫人忍無可忍!闕勾一拳又過去。
「你嗜血可以,可別把我們拖下水,我可是不造孽的。」他不承認有這種變態的兄弟,非要見血才高興。
說也奇怪,黃衣人怎麼都不躲闕勾的攻擊,是他虧欠闕勾太多,還是享受被毆打的快感?嫘兵兵覺得納悶。
黃衣人悶著聲道:「你怎麼動不動就打人?」
「我高興!」就是看他不順眼,怎樣?
「算了,是我理虧。」
闕勾很大人大量地揮手:「你真要道歉,就順路把那些人送進京,我們的事算一筆勾銷。」
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便是待在遠處不敢動彈的左家人。
左夢言不認識黃衣人倒也罷了,但左父在朝為官多年,一瞧見黃衣人就顫抖地把一家人全部叫到一旁,要他們噤聲閉嘴。
放眼整個朝廷,誰都可以得罪,就這人,權傾天下,寧可得罪皇上也不能得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