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用我的毛巾?」還……還把它圍在那……「那個地方」!熱血直衝腦門,一股怒氣在她腹中升起。「你怎麼可以隨便就用別人的東西?!」
「我找不到我的舊毛巾,所以就自作主張地從櫃子上找到這條。」他毫無愧意地朝她邁近一步,她驚慌地往後退。「對了,我得說妳的沐浴乳聞起來滿不錯的,我喜歡那種甜甜的杏仁味。」
「你……你……」她一時氣結,同時又被那副近在咫尺的偉岸身材弄得心慌意亂。她不是沒見過赤裸上身的男人,事實上,她的兄弟便常在夏日因天氣熱而光著上身,但不知為何,面前這個膚色黝黑的男人使她感到備受威脅。
「如果妳堅持的話,我可以把毛巾還給妳。」他舉起手作勢欲解開腰間的遮蔽物,彷彿那塊布料只是個不必要的累贅。
「不准動!」她情急地喝道。
「妳確定嗎?我可不希望妳認為我故意要佔用妳的東西。」他覺得她看起來快中風了。
「我當然確定!那條毛巾你就留著用好了!」她毫不遲疑地回答,卻在這時瞥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笑意,頓時恍然大悟。
「我知道你在要什麼把戲!」她一臉指控地瞪著他。「如果你以為這樣可以把我嚇得搬走,那你就打錯如意算盤了,我不會離開的!」
「啊,妳太聰明了,一眼就識破了我的詭計。」他用手拍擊著額頭。「不過我還是對擅自取用他人的物品感到不安,所以毛巾還是還給妳吧……」修長的手指已碰到腰間毛巾的接合處。
沈千渝立刻以光速逃離現場。
羅汛注視著被喀嚓-聲鎖上的門,嘴角滿意地彎起。
若他真想把她掃地出門的話,昨夜就可以憑一臉窮凶極惡的大鬍子把她嚇跑,又何必等到今早才使出這種無賴的招數?唬唬她、逗弄她,純粹是因為無法抗拒那股誘惑,忍不住想看那張小臉因羞窘而脹紅的模樣。
昨夜初次見面時,他便注意到,直接而真實的情緒一一地反映在那張小臉上,使得平凡的五官生動起來,原本不甚出色的容貌也變得極為吸引人。而他很樂意繼續刺激她,並享受從中獲得的極大樂趣。
「喂!」正當他沈浸於得意中,她又隔著門沒好氣地叫道:「鏡子後面的小櫃子裡,從下面算起來第三格上有OK繃!」
沒頭沒尾的話帶給羅汛短暫的困惑,但他從鏡中很快地尋到了解答。右頰上的小小刀傷不知何時已沁出血絲,而那個有趣的小古板小姐,儘管在氣頭上,卻也細心地注意到了。
呵……這麼好騙又善良的可愛女人,要是不追上手,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
畢竟,是她自己堅持要留下的。
他依照指示找到了OK繃,將之貼在傷口上,就連OK繃上的卡通圖案也無法減損他高昂的情緒。
愉快的口哨伴隨著他回到自己的套房。
那天稍晚,羅汛發現浴室的門上多了一張條理分明的「使用規則」。端正秀氣的筆跡不僅詳盡地列出兩人早晚使用浴室的固定時間,也註明了無論何時,使用者都必須鎖上通往另一間套房的門,完事之後再將閂鎖拉開,以免發生「令人尷尬」的情況。
她還特地在那四字下方多畫了兩條橫線以示強調。
除此之外,他必須保持浴室裡的整齊、清潔,並將個人用品擺放在指定的地方……接下來便是一長串的「指定地點」……
羅汛幾乎笑破了肚子,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當兵的那個年代。不過,就連在軍營裡他都不太遵守任何規定,當然也不打算從現在開始。
那個一絲不苟的小古板大可以對她那寶貝的使用守則早晚三炷香,至於他自己嘛……一切憑心情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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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渝下班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找房東陳太太,但電話的另一端仍沒有響應--就跟過去五天來一模一樣。
「又沒人接……」她歎了口氣。
也許陳太太真如那個男人所猜的,到日本去了。
沮喪的雙眼移向通往浴室的門,門上的鎖此時正閂著。
自從那天不小心撞見剛洗完澡的羅汛之後,她便建立起一套習慣:使用洗手間之前先敲門確定裡頭沒人,然後將通往另一間套房的門鎖上,以防隔壁的男人毫無預警地闖入;用完浴室之後她會將鎖打開,再回到自己的房間從這一側把鎖閂上,以確保自己的隱私。
換句話說,她完全遵循著自己擬定的浴室使用規則,也相信自己的生活作息能因此而恢復先前的規律,但隔壁的羅汛卻又讓她對此感到不確定。
雖然日前那種尷尬的情況沒有再度發生,可是一些瑣事卻不時提醒她:他就住在牆的另一邊,而且兩人共享一間浴室。
例如,他的私人用品從來不擺在指定的地方,老是在使用後便隨手放置,見不慣雜亂的她總是忍不住將東西放回它們專屬的位置。她無法克制這項幾乎做了一輩子的舉動,因為她那些瘋狂的家人也都有同樣的壞毛病。
又例如,他三不五時就會來向她借東西,像是鹽巴、醬油一類的;這些物品對她來說都微不足道,真正令地不悅的是,那個男人從來不像正常人一樣從正門進入。雖然他一定會先敲門,但那直接穿過浴室來訪的行為令她氣惱無比,無論她如何明示、暗示,他似乎都遲鈍得無法接收到訊息。
她是個公正合理的人,心裡明白羅汛跟她一樣有權住在這裡……不,或許此地更有權利,但是他沒有與她爭論這件事。光憑這點,她就認為自己必須容忍這位新鄰居的行為。如果她能忍受視秩序為糞土的家人十年之久,沒理由不能熬過這頂多短短的兩個多月。
一找到陳太太,她就會想辦法要回一個公道,或許不是所有的房租,但這不僅是財務問題,也是原則問題。
突然響起的門鈴中斷了她的思潮,她起身走向門口,並未感到太訝異。
「嗨,老姊!」
門一開啟,沈千彤就像一陣彩色的旋風般捲入。除了露出一大截肚皮的辣妹打扮外,她身上最引人注目的還有那一頭五顏六色的長髮,和加起來總共有兩位數的各式耳環……那還不包括鼻翼上穿的那顆水鑽。
她有一張漂亮而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鵝蛋臉,如娃娃般精緻的五官完全得自她的母親。事實上,沈家四兄妹中,長男千廷、三男千彥和老么千彤皆擁有優人一等的身材和出眾的外貌。
老二千渝不但個子是家中最矮的,也是唯一一個擁有單眼皮的人。自小她便是個不出色的孩子,不但長相較家人遜色許多,也不像兄弟姊妹那樣各具才能。
她的模樣普通、學業成績中等、人緣平平,而其它方面的表現也不好不壞。在成長過程中,她從未惹是生非、犯下大錯,卻也不曾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女孩。求學時,「嚴守本分、腳踏實地」幾乎是所有導師給她的評語。
她此時瞥見小妹手上提的保溫盒,暗自歎了口氣,知道今天的晚餐得多準備。顯然家裡的某人拒絕再讓自己的胃成為母親手藝的犧牲品。
「媽嘗試的食譜還沒成功啊?」她多此一舉地問道。
「比那更慘,隔壁的OBS告訴她現在流行素食主義,所以她決定全家要開始吃素,還把那些食譜裡的肉通通用豆腐取代。」沈千彤誇張地打了個寒顫。「妳有沒有吃過酸死人的糖醋豆腐,和在厚厚一層油裡游泳的魚香豆腐?超噁心的!小哥昨晚還拉肚子!」
沈千渝花了數秒才想出「OBS」指的是鄰居的歐巴桑,跟小五歲的妹妹說話常常使她覺得自己是遠古時代的山頂洞人。
「今天要煮幾人份?」她認命地問道。
「就我跟老大的。」沈千彤聳聳裸露的肩膀。「我說我會在這裡陪妳吃,老爸會乖乖吃老媽的菜,我猜小哥的意思應該是他會在外頭吃。爸媽都看不懂他的意思,老大比較能猜出他想表達的,可是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生悶氣,因為爸又搬出一大堆物理理論向他證明他上一本小說裡的時光旅行機器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就由我來翻譯小哥的肢體語言。不過我想老大也許也是藉機躲掉老媽的晚餐,他要我回去時把他那一份飯菜偷渡到他房間裡。」
「肢體語言?」沈千渝一時無法跟上妹妹如機關鎗一樣的簡報,只能及時捕捉住其中一個陌生的名詞。
「小哥正在學啞劇,現在都只用動作表達他想說的話,已經有三天沒說過一個字了。」她好心地解釋,語氣就如談論天氣那般平常。
「啞劇?」她仍舊一頭霧水。「他不是都在街上玩樂器嗎?怎麼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