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她裝傻。
總共四個人,她怎會這麼愚鈍?果真是摔壞了腦子,連危險近身都沒察覺。
「可不就是妳嘛。」帶頭的混混對她笑得很燦爛。「能不能請妳幫個忙?」
她有沒有看錯?垂在他嘴角的亮光不會是口水吧!
「不能!」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面容一整,暗暗嚥下狂亂的氣息。
「唷喝,小姑娘的氣焰倒還挺高的哩。」
來者不善!
鄔然完全確定這一點,死命的懷抱著那一把小樹幹,連裙襬被岔枝勾開也毫無所覺,謹慎的挪步向後退。
他們也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四個人,四個角落,完全將她堵死。
「請你們讓開。」
「小姑娘,妳將裙襬撩起,是想讓我們瞧瞧妳的裙裡乾坤嗎?」
赫!她何時撩裙來著了?
「范姜兄,我看哪,她八成是想跑了呢。」
「廢話,不跑的人是呆瓜。我雖然撞傷了腦袋,但並不是真傻了呀!」說到做到,她咬牙拚了。
她是豬啦,光憑眼神亂竄的那四雙賊眼就可以瞧出他們心術不正,而她這只笨豬竟然被人盯上了仍不自覺,真是豬。腦子在轉、在痛,但她的腳程極快。
雖然愕於她的靈敏反應,不過畢竟人多勢眾,幾句囂張的呼喊,他們的氣勢便扶搖而上,助長了追趕的動力,甚至更鼓舞他們體內的狩獵本能。她逃得急,他們反倒慢條斯理起來了。
一步一步,慢慢的縮小獵捕範圍。
人生地不熟的鄔然哪敵得過地頭蛇步步進逼,東闖西闖,仍身陷圍捕的中心。
「這會兒,妳還想往哪兒跑?」
四面八方,管他是哪兒,能逃出生天最重要。
她緊咬下唇,心知肚明就算是呼天喊地恐怕也無濟於事,睖瞪著將她圍堵的四人,她的頭皮發麻,冷汗一滴一滴自她的眉心及背脊沁出來。
「我們跟了妳好幾天嘍,卻都沒機會認識妳。」范姜永康右側的惡棍笑咪咪的,企圖以和顏悅色來分散她的戒心。
她聞言生怒。
跟了好幾天?那她有時內急就近找了草堆解決,而他們……她豈不是什麼都被他們給看光了。她咬牙切齒,羞愧與震怒同時襲上腦門。
「少來了,你根本就是想一親芳澤啦!」
「你就不想?」
「想,當然想嘍,要不然幹麼在這鬼地方耗這麼多天?」
心慌意亂,聽幾匹惡狼在瘋言淫笑,鄔然打心底起了咒怨。可惱的是,東奔西跑的逃命之舉全都被逼回原點,眼看情況越來越糟,她的臉色刷上鐵青。
從一干賊人趁夜摸上鄔家大宅趕盡殺絕後,什麼死法她都曾想過,可是,被人……而且是被一群人姦淫至死……不,絕不,她絕不會乖乖束手就縛。
驀然心驚,她震愕著疾掠過腦海中的思緒。為什麼她曾設想自己是怎麼死的?
四大惡人也約莫是耐性告罄,沒浪費時間傳遞招呼,極有默契的從四方逼近她,然後同時躍進。
啊!
「別掙扎了,妳以為自己還有路走?」范姜永康笑得很猙獰,得意之際仍不忘機敏的避開她朝胯下踹來的一腳。「哇!這娘兒們真悍,兄弟們,當心點嘍。」
眼看當真要保不了自己,她急紅了眼,拚命的扭動身軀,不讓他們輕易得逞。只可惜,寡不敵眾,使盡了力氣終究落入他們之手,一左一右的被人箝制住手臂,其中一個惡狼性急得很,伸手就扯掉她衣襟上的第一顆盤扣,接著第二顆……
☆☆☆☆☆☆☆☆☆☆ ☆☆☆☆☆☆☆☆☆☆
「如果你還想要那隻手,就別再往下摸了!」
突如其來的警告恍若驚雷,才一落下,所有人便震懾住了。
孫別稔?!
杏眸圓睜,鄔然先反應過來,趁著四匹狼仍愕詫之際,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嚇得心神慌亂的她很費勁地在樹幹間東繞西繞,直待聽見那熟悉的輕咳,這才赫然驚醒,筆直的奔向他早已朝她展開的胸膛。
「我在這裡。」受到壓抑的嗓子低沉沉,卻也柔得讓人窩心。
奇異的是,她懂孫別稔沒說出口的安慰,只是,過度的驚懼又豈是短短的剎那就可以恢復平靜呢。頻頻點頭,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是誰?」范姜永康沒長眼,怒聲拔揚著囂張氣焰。
先將她推到身後,孫別稔直視著率先強出頭的混混。
「最好別問。」
「什麼?」
「說了我的大名,諒你這黃口小兒也不曾聽過,所以,還是別問了。」語氣透著無聊,可那雙泛冷的黑眸隱隱透出戾氣。「聰明的話,你們實在應該快逃。」
「為什麼?」范姜永康的嘴始終快一拍。
「啊,還問為什麼?這麼蠢,還敢學人家做採花大盜。」
「范姜兄,別理他的話。」眼看煮熟的鴨子快飛了,惡狼之一卯起來煽火。「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道好人不是這麼好當的。」
「好人?」重複著這兩個字,孫別稔忽地笑了。「這輩子沒聽人這麼說我,還真是不太習慣呢。」
雖然只見他露出淺淺的笑容,但四人不約而同的咽起口水──
這傢伙,笑嘻嘻卻又陰沉沉的,有點恐怖。
「你怎麼現在才來?」好不容易終於拾回安全感,鄔然在一陣細喘後,見他氣定神閒的窮扯談,不禁脫口怨道:「他們壞透了。」
「看得出來。」
「我是……我、你……若你再晚個一步,我大概就……」幾個字說得嗚嗚咽咽。
孫別稔不是她的守護神,今天會遇到這種倒霉事也不是他害的,可是,誰教他這麼善待她,甚至,就算她喪失了大半的記憶,他仍對她不離不棄。現下,他算是她寥寥無幾的熟人之一,就在最危難之際,見到向來悠哉到彷彿不沾塵間事的他竟跳出來英雄救美,害她強忍了好久的勇氣搖搖欲墜。
慘了,好想哭!
「抱歉。」漠然的面容依然泛笑,但,語氣與眼神裡的凶戾更濃了。
可惱,他慢了一步。
這次起因仍是初二,但不是他搞的鬼,純粹是陰錯陽差。鄔然自告奮勇要幫初二撿樹枝做護腰,當成叔急呼呼的找到他時,這傻丫頭已經自個兒出門大半天了。
「孫少爺,你不知道這些人有多惡劣……呃……」注意到幾匹狼重新佈局,而這次的獵物當然也包括了孫別稔,淚汪汪的水眸再度圓睜,恐懼又被釋放出來,她屏著氣,閉上嘴。
若他沒適時出現,鄔然不敢想像自己會遭到怎樣的欺凌與虐待,但……沒錯,他是高他們一截,卻並不是很粗勇,一個對四個?
完了,她,不,是他們,她跟孫別稔死定了!
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她緊張地攀住他的手臂,靈活大眼焦急地四下打溜,尋求逃出生天的途徑。
這回,還多了個孫別稔呀!
「怎麼了?」
仰望著一臉疑惑的他,她欲言又止。
惡人就在前方伺機侵凌,急著找退路的她總不能就這麼大聲嚷嚷吧!
「別擔心。」輕拍了拍她的纖手,不太意外的觸到那柔細手背一片冰寒,也感受到她渾身所泛起的哆嗦。他眉頭一糾,惡念橫生。
他決定收回稍早想放過他們的決定,他們得因為嚇壞她而付出代價,絕不輕饒。
「你教我怎能不擔心。」咕噥著,她眼波往惡狼的方向打轉,試圖想暗示他寡不敵眾呀!
孫別稔的安撫仍快不過范姜永康的那張嘴。
「對,你們是該擔心,等一下,有得你們瞧了。」他手一揮。「你們在等什麼?」
仗著己方人多勢眾,再吃定孫別稔得顧著驚慌的小美人,四人吆喝著一擁而上。
見狀,鄔然連氣都不敢吐,全身倏僵。
孫別稔仍是一派的氣定神閒,既不抽氣也不躲,來一拳,他先閃身再還拳,來一腳,扭身避過再還對方兩腳。即使移動身軀也都將她護在懷中,縱使對手有四人,可他的動作不但靈活,簡直是游刃有餘。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幾個對招下來,鄔然定住了心。
「范姜兄,這廝……」話沒說完,其餘同夥全都曉得他的意思。
軍心一旦潰散,惡狼們敗得極快,想躲、想逃、想閃,各有動作。算范姜永康倒霉,在這節骨眼被孫別稔拐了一記,狼狽的趴跌在地。
孫別稔哪會客氣,大腳丫直接往他背上一踩,痛得他哀哀哭喊。
「范姜兄!」
「各位,勝負已分。」
「你敢動我?」聽出孫別稔話中透著不肯善罷罷休的執著,范姜永康又驚又怒。「我爹是蘇州知府范姜鍾和,你有膽就留個名。」
「知府?」弓起的長腳微頓,孫別稔有些意外。
以為自己的威喝生效了,范姜永康即便被踩在地上,屁股已不自覺的高高翹起。
「沒錯,知府大人就是我的親爹,你若傷到我,我爹一定……」猛住口,隨著喀答輕響,他五官扭曲,隨即暴揚出一聲淒厲駭人的哭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