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慘叫聲起。
掙得逃命空間的鄔然迅速往旁邊滾間,見他雙手護住寶貝,放聲號哭。
「活該!」咬牙切齒,披頭散髮的她越想越氣憤。「好事成雙。」爬上前,才要再踹他一腳,卻被人從身後制住,發尾就纏繞在對方指間,一拉一扯,痛得她又眼淚直迸。
糟了,她忘了採花賊不只一個。
「少爺?」想到自己護主無力,狗腿輝的神情也很難看。「你還好吧?」
「你……」算了,以後再找他算帳,眼前有更重要的帳要算。「她……嘶……媽的,痛……將她扔進河裡。」
扔進河裡?狗腿輝有些呆怔。
「少爺,我這、這是殺人滅口呀!」這輩子小壞不斷,大壞不犯,要他做殺人幫兇,他怕怕呀。
「你什麼你?還不快將人給我扔……嘶……」若不是怒火太旺、傷處劇痛,他鐵定連狗腿輝也一併踹下去。「扔,快!」
他們不敢……啊!不會吧?當真這麼目無法紀呀他們。
鄔然傻了眼,才再想呼救,狗腿輝已鼓足蠻力舉起她,奔向窗前。
「妳可別怨我呀小姑娘,不是我存心坑害妳,是我們少爺啦!到了那裡,要報也是報我們少爺的名哪,他叫鄭常德。」
那裡?
哪裡呀!
身子晃動過於劇烈,受驚已深的鄔然根本捉不住狗腿輝的手臂,翻滾的胃終於不敵迭迭受激,抖呀抖的,咕嚕一下吐得淅瀝嘩啦。
這次,她死定了!
「人放下,保你那條狗命。」
這聲音?
心驚神茫,四目同時望向被踹開的房門,黑髮披肩、連外衣都來不及披上的孫別稔像夜神般闖進來,鷹眸迅速緊鎖住鄔然及狗腿輝,面戾神凝,那氣勢竟從夜神躍化為閻王現身。
不好,竟將高手給引來了,先前他不是與人在對街的茶館辟室夜談?
「放下她!」
「快扔!」
牙一咬,狗腿輝聽從主子的喝令,鬆開了手。
「救……孫……」
咕嚕咕嚕,潔淨月色中,鄔然落了水,彷彿小石塊般噗通一聲,直沉進冰涼的湍急河流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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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別稔的臉色簡直像魔般陰森沉凝。
在他的護衛下,他們不但闖進她的房,甚至還凌虐她。沒錯,他瞧見了她血跡斑斑的浮腫傷臉,他氣瘋了!
隨後趕到的成叔也呆住了。
深幽夜寂,鄔然跌落的濺水聲清楚的傳進眾人耳裡,每個人都知道那河水有多麼湍急。
「少爺?」這種面貌的少爺是他所陌生的。
向來,怒極時的少爺最多就只是凝目顰眉、不置一詞,那就很嚇人了,而如今的他卻恍若閻王之容──欲殺人、剁骨、大開殺戒的恐怖閻王爺。
「這位爺?」不敢直視怒顏閻羅的渾身火焰,狗腿輝暗暗吞著口水,再瞟見主子仍窩囊的蜷縮在地,他兀自高聲自首。「不關我的事呀,是我們家……」
不關他的事?
孫別稔長腿一揚,將狗腿輝直踹向牆,當場教他頭破血流,再補一腳時,恰巧瞥見劇痛未退的鄭常德竟得意冷笑,倏地急怒攻心,回腿就賞他一記飛踢,使得他像狗腿輝般撞向牆壁,頓時哀號再起。
痛扁兩個人,只在轉瞬間完成,整個動作流暢得不可思議,成叔才眨眼,就見孫別稔已經攀在窗外了。
「少爺?!」
「沿著河岸找我們。」
我們?
「少爺,你何必……」又一聲噗通,眼前哪還有半個人呀。「唉唉,真是,這回玩笑開大了,真要有個萬一,教我怎麼跟老爺交代呀?」望著月色中更顯陰黝的河水,他沉歎不止。
「成叔,你別擔心啦,那小妖女是九命怪貓,安啦。」即使是分住頭尾兩間房,初二仍拖著腰桿龜行過來。「少爺最傻了,竟然還跟著她往下跳。」
「你懂什麼!」
啊?!
猛回頭,只見成叔眼裡射出嚇人的凶煞之氣。
「再亂講,小心我趕你回去。」再瞪一眼,成叔懶得囉唆,奔去張羅救兵。
初二傻呼呼又可憐兮兮的瞧著窗外,再瞧瞧仍各自弓身抱懷的兩個壞蛋,喃道:「她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都還活蹦亂跳的惱人,現下不過是從丁點高的二樓給扔進水裡,能怎樣,除非是水鬼找替身那就另當別論了。嗚……為什麼成叔要凶我呢?」
自那小妖女從天而降後,他在少爺跟成叔眼中就越來越沒地位了啦……嗚……扶著樹枝綁成的護腰,初二眼淚汪汪的又龜行回房。
「救……命……」見沒人理他,鄭常德氣若游絲的呼喊。
氣憤難消,初二索性緩步上前,緊咬牙關、盡他所能的給兩個始作俑者再補上一腳,這才憤恨稍平的回到龜行的路線上。
還想要人救命?
哼!他們不瞭解少爺,等少爺回來,他們就知道什麼叫作生不如死,還救命?
「等死吧!你們。」
第六章
好冰!
嘴才張,河水馬上湧進喉頭,鄔然趕忙閉嘴屏氣,腦海中疾掠過不知是誰的聲音──放輕鬆,要沉住氣,手腳並用的穩住身子……
全身繃緊,她下意識地照著那個蒼邁的嗓音所說的方法伸緊四肢。
湍急的河水彷彿直流向天邊,不過來到一處彎坡,水勢變得和緩多了,感受到這個機會,已經憋到肺快炸開的她伸手幸運的扯到一團野籐,手忙腳亂的攀上岸。
「嘔……咳咳……好痛!」嗆咳的動作扯到臉頰,她痛得眼淚直流。「都忘了才被人連呼了好幾掌,現在腮幫子鐵定又紅又腫。」雙手大攤,她平躺在地。呼、吸、呼、吸,待總算能平順連呼三口氣時,不由得恨聲起誓。
「這群壞胚,他們就別栽在我手上。」沒錯,她認出今晚的惡狼就是那天在林子裡的其中之一。「絕對要將他們痛扁到連他們的爹娘都不認得他們……」
「唷!」
赫?!
「這麼狠呀?」
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小命,除了源源不斷的水流,夜色中,四周本該寂靜無聲,冷不防的竟聽見有人出聲跟她回嘴。
「鬼呀!」放聲尖叫,她嚇得飛跳離地,跌跌撞撞的衝進不遠處的林子裡。
鬼?
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心焦如焚且一路追趕的孫別稔哭笑不得。
沒錯,看她逃得像在飛般神速,八成是將他視為夜鬼了。唉!無奈,救人心切,拚了命的在河裡疾泳,再在附近飛奔尋蹤,他的氣力用盡,現在只能撐住自己不腿軟,根本沒力氣追上去。
砰,他索性癱在地上,省點力氣。
所幸,跑沒多遠,鄔然就想到那聲音挺耳熟的,慢慢慢慢停住狂奔,眼珠子一溜,抿緊嘴,思考再三,鼓起膽子又往回跑。不求證不行,萬一,真是他……
「孫大稔?」她細聲細氣的喊。
這麼輕聲?唉!可見她真被嚇到了。
深夜的寂歎好嚇人,但,她反而更添幾分膽量。
「真是你嗎?孫大稔。」鬼是不會歎氣的,不知是誰曾這麼跟她說過。
「可不就是我嘛。」
猛然間,她緊繃的情緒完全舒鬆開來。
「你幹麼突然出聲嚇我?」加快腳步,見他像她初上岸時平躺在地,她的心跳漏了好幾拍。「怎麼了你?」
「下次,罵人時別太專心,否則就不能怪人腳步太輕呀。」他仰視著懸在樹梢之上的明月。「這種月光不會有鬼魅出現。」
「是嗎?」
「妳信我嗎?」
信!
直視著他的深眸,她幾不可感的微點頭,杏眸噙笑。
很奇異的是,她的默認,孫別稔全懂,雖然她沒說隻字詞組。悄然間,不知何時在心頭封繭的蟲兒蛻變成蝶,而且是彩色的。
「妳是怎麼爬上岸的?」
「算我命大,水鬼沒撈到我,先被我攀到了岸邊的籐條。嘻嘻!」
「是呀,妳命真大。」
微笑,見他在瞧她,鄔然的唇角不禁再上揚一絲。啊!還瞧?被他目不轉睛瞧得臉紅心跳,她索性學他一樣躺在地上,仰首,賞著同樣的一輪明月。
「這種月色倒挺適合狼人出現。」
「狼人?」
「嗯,聽說在好遠好遠的蠻荒地方,當圓月高掛時,會使人變了性子……」
「變成像狼一樣的人?」這傳說倒好玩了。「妳聽誰說的?」
孫大稔的反應真快,但他的問題卻考倒她了。
「聽誰說的呀……」鄔然陷入了沉思。
見她神色回異的沉默不語,一雙哀眸直勾勾的望著明月。孫別稔抿下嘴,出聲打斷她的苦思。
「別想了。」
「好。」
半晌──
「還在想?」
「嘖,我也不想這麼鑽牛角尖呀,可這腦子……都怪你啦!」要怨他倒是不必找理由,反正話就這麼脫口即出。
「嘩,妳怨起我來,倒是毫不客氣。」
臉再紅,她笑得無聲,更添嫵媚之采。
見她氣虛羞笑,他也不咄咄逼人。
「想不想吃夜宵?」欣慰著她的大難不死,心一鬆,肚皮就造反了。
「這麼晚了……」老實說,她也餓了。「上哪兒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