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淪落」兩字,可見她當真氣得不輕,他若處理不當娘子真要沒了。「你能不能靜下心來聽我把話好好說完?別再自下定論。」
「還有什麼好說的?繼續用你慣用的方式騙人?」她完全不相信他的將頭轉開。
巧勁一施,柳縫衣以不傷她的力道箝住她的雙臂。「這輩子我只認定你一人,不論別人如何說,也絕不能改變我的決定,包括你在內,我不會放任你離開我身邊,想都別想。」
「哼!狂妄。」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四君子之一,豈會受困於他。
她想走的時候沒人留得住,她是來去無蹤的樑上盜賊。
「不是狂妄是篤定。」他眼神放柔的凝視她,眼底的柔情濃得要將她淹沒。「別這麼不負責任,把我的心偷走的人是你,你想讓我當個無心之人嗎?」
「我幾時偷走你的心……」揚眉一瞪,她的怒顏在他的凝視下為之僵冷,不自在的眼迅速撇開。
在那一刻她心口悸動的一躍,耳根發燙的不想他瞧見她赧紅的粉腮。
偷心?真虧他說得出口,當她是什麼都偷不成?
羅蘭衣的惱意浮現眼中,臉上卻輕漾著嬌嗔的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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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擋著,不許他進來。」
風似的身影掠過眼前,來不及看清來者的面容,砰地一聲,門就當著他的面大力闔上,這個「他」指的到底是誰呀?他又不是廟口的張半仙會測字觀天象,誰曉得該把誰擋在門外。
要不是冷得將方小巧凍醒的聲音熟得可以烙餅,他還真看不出來剛剛飄進去的女鬼是他那數日不見的主子,若非她的家當還留在房內沒帶走,他真要以為自己又被丟下了。
不過她留下的銀兩也夠他在怪店吃喝大半個月不用發愁,雖然日子過得無聊些,但好歹也算衣食無缺,每天吃飽睡、睡飽吃得像個闊少爺,整個人圓了一圈開始抽高。
仍著女裝的方小巧本名就叫方小巧,當初他娘生他的時候就盼著有個貼心的女兒為伴,愛妻如命的方老爹為免妻子失望便謊稱生了個小女娃,樂得妻子好些天笑得嘴都闔不攏。
可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不知男女的道理,紙怎麼包得住火?沒幾天的工夫,方大娘便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直嚷著丈夫偷換了她的孩兒。
從那時起他就被當成女孩子養,大家絕口不提他是個帶把的,一直到父母雙亡仍以女裝示人,沒幾人知道他其實是個小壯丁。
只是……唉!吃得好長得就壯,才短短幾天他的孩子體形就產生變化,身子慢慢變高不說,還多長了塊骨頭在咽喉,嗓子粗得像後院裡的鴨子,嘎嘎嘎地與他秀氣的外表完全不符。
「你坐在門口幹什麼?不怕髒了衣裳?」看得出來是新裁製的衣裳,可惜被他糟蹋了。
抬起頭一瞧,發呆的小臉忽然進出張狂的神氣,「我家姑娘說了,擋著,不許他進來。我想她指的人應該是大夫你吧。」
當看門狗當到每個人都得看他的臉色也不錯,他從沒這麼得意過,有一點高高在上的感覺。
一笑,柳縫衣無奈的搖搖頭,「她在跟我嘔氣,等氣消了就沒事了。」
希望。他自我安慰的解嘲,打算推開擋在門口的小人兒入內,冷靜、心平氣和的和她談開,不想她盡往牛角尖鑽的老往最糟糕的一面想,不肯給他解釋的機會。
他沒說出口的是他的未婚妻已經變成他兄長的未婚妻,要不是礙於幾位多事的長輩們仍不願承認自己做錯了,硬要將錯就錯的湊成對,那對有情人早已終成眷屬了。
不過他較擔心老眼昏花的長輩會將異母大哥原先的未婚妻硬塞給他,來個他們認為的皆大歡喜,到時才叫人頭大。
「我家姑娘的性子那麼冷怎會跟人嘔氣,你別看我人小好欺就想唬弄我。」方小巧面露懷疑的張開手臂,沒得商量的將高他一個半頭的柳縫衣攔下。
見小小胳臂擋在胸口,但笑不已的柳縫衣彎起指頭朝他腦門一叩。「該說你憨直還是癡傻呢!她要是不跟我賭氣,怎會叫你守著門口不放行。」
「哎呀!痛痛,你別找著機會就想教訓人,反正主子沒點頭你就不能從我面前走進去。」他一副誓死效忠的模樣,下顎抬得比鼻頭還高。
本來想偷偷地放水還他一個人情,免得人家說他不知好歹過河拆橋,但現在他也賭氣不幫他了,誰叫他沒良心的欺負人。噘著嘴的方小巧都快忘了自己是男兒身,動不動就表現得像個姑娘家。
「不能通融?」他好笑的居高一睨。
「皇帝老子都不行,你哪來就哪回,不送。」這會兒才來和顏悅色來不及了,他人小心眼小,凡事計較。
「如果加上這個呢!」柳縫衣掏出一錠銀子晃了晃,不言可喻的意圖十分明顯。
「銀……銀子?」口水一吞,他驟地發亮的雙眼跟著銀光四下轉動。
「你知道它有可能成為你的。」手段是卑劣了點,但對一個孩子來說挺有效的。
呵呵……銀子是他的!「呃!你這種行為是不是利誘?我……我告訴你,我對我家姑娘可是絕對忠心不二喔!」
白花花的銀子,白花花的銀子,他怎麼可以那麼可惡的利誘他?他不曉得他的意志特別脆弱嗎?最禁不起銀子的誘惑。
「這樣呢?」柳縫衣又多取出一錠銀子由他眼前晃過,兩錠銀子在手心碰撞鏗鏘作響。
沒什麼節操的方小巧馬上見利忘義,涎著笑臉放下手,態度一反倨傲地變得恭敬。「水親土親哪有人親,我個小眼小什麼也沒看到,老爺要娶媳婦我敲鑼幫著開道,你走好呀!」
一看他眉開眼笑盯著銀子瞧的表情,不由得笑出聲的柳縫衣又叩了他腦門一下。「總有一天你家姑娘會被你給賣了。」
小小年紀鬼頭鬼腦,多給他一些時間琢磨怕不磨出個小魔頭,專營利字為先的勾當。
哦!又欺負人。看在銀子的份上他只好忍一忍了。「我家姑娘不就是你家小娘子嘛!我哪有膽子敢賣。」
「哈哈……說得好,深得我心,你這嘴可以到街上討生活了。」他絕對適合當個生意人。
「多謝柳公子……不,是未來姑爺的稱讚,銀子……呵呵……」方小巧手心向上等著獎賞。
「你這貪呀!早晚會出事。」柳縫衣笑了笑把銀子給了他,然後俯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
臉色為之一變的方小巧慌得差點捧不住銀子,驚駭的縮起身子一直往後退,直到碰到了矮牆才退無可退的用驚慌的眼神看他,卜通卜通的心跳聲大得連天上飛的野雁也聽得到。
「你……怎麼知道?」他用近乎顫抖又心虛的細音小聲問,一副想死不承認又怕他揭穿的防備樣,雙手放在胸前擔心他一個箭步上前驗明正身。
「我是個大夫,殊有不知之理。」柳縫衣大笑的越過瑟縮的小人兒,眼中閃著逗弄人的興意。
「小人、小人,卑鄙的小人!怎麼可以威脅人?」手中的銀子突然變沈了,他好想哭喔!
人家是男的又怎樣,有明文規定他不能穿女裝嗎?居然要他小心點別亂花銀子,不義之財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道牆有多薄可由羅蘭衣陰沈的臉上得知,人在屋裡坐,外頭的一言一句盡飄入她耳中,她取出一朵曬乾的腐心蘭磨呀磨的磨成粉末,和水捏成如豆子般大小的藥丸。
敢把她的話當耳邊風,活夠了不想當人,那就讓他當個遊魂吧!
四君子中的蘭盜不只會盜寶還會下毒,知道的人肯定不多,除了躺在亂葬岡裡的死人。
「蘭兒,你不要又換了一張臉,原來的面目不是挺好的,何必用一張張醜陋的面具遮掩你的麗色……」
一張噁心的老人臉皮朝柳縫衣門面飛來,他閃躲不及的被擊個正著。
笑聲清亮的由佳人口中發出,他當真醉了。
第七章
「我要你辦的事你辦得怎麼樣?可別背著弓箭不射雁,說是看見熊走過叼了你的鞋。」
一名嬌傭的清靈女子斜倚著軟楊啜飲春茗,小指輕拈一塊桂花糕放在唇邊一咬,一口茶一口糕餅的慢慢地送入紅瀲櫻唇,斜挑著眼凝視著屋外怒放的紅梅,她那不入眼裡的笑意如清風流水般輕輕滑過四周。
那無酒使人醉的迷人風情輕佻妍媚,眉黛含情阿娜多姿,每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看著看著心都酥了,巴不得癱成一攤水成為她入口的茶,芳香一溢魂魄俱散。
不過一雙虎視眈眈的厲眼在一旁盯著,誰敢心邪眼不正的多瞄一眼,明年的清明定多了一座墓好掃。
英雄美人,美人英雄,絕美的女子身邊怎能沒座山靠著呢!衛天堡的大當家——龍衛天一臉英氣煥發的護著愛妻,眼神掃過處鴉雀無聲,個個頭低眼垂的噤聲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