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就是,能有一口安樂飯吃為什麼不要呢?」一條漢子高聲喊著。
這群邪魔歪道會改邪歸正,當善良百姓?霜影挑挑眉毛,差點笑出來了。
她猛然想到另一件大事,愛管閒事的性子仍不改,直覺地就拉扯著衛離的袖口,小聲問:「你有沒有留下七蟲七草毒解藥?」
「等一下你就知道。」衛離輕輕拍拍她的手,低聲答。
張魁拉過他身後邊的女人,兩個人一起跟衛離大大鞠個躬,「其實,我們有打算辦個婚禮,就怕籌備來不及,請不了大當家的喝一杯水酒。」
結…...婚?霜影身子又一次往下滑。
「怎麼老坐不好呢?」衛離撥出一隻壯臂把她抓牢,淡淡回著,「我恭喜兩位,婚禮我就不參加了。」
「大當家的,我們也要討聲祝福。」巨無霸捉小雞似的抓著他的女人靠上前。
「我們也要……」又來好幾個喊聲,整齊又嘹喨。
這麼多人搶著要成親?風水輪流轉,今年黑風山不吹情色風了?霜影張著嘴巴,楞楞地望著那些草寇,和來自窯子的姑娘……這什麼跟什麼呀?
有個女人說話了,「說到底,誰喜歡朝來送往啊!能有機會跟個漢子從良,好好過一輩子為什麼不呢?」
「再說,孩子都跟他生了。」
「嘻嘻!我肚子裡也有了喔!他再不娶我,我就閹了他。」
霜影的眼珠子簡直快瞪凸了。
一男一女家庭制?不再是滿山春色,也不是朝三暮四的秦樓楚館?這些事什麼時發生的?她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
記得昨日衛離曾吼著------你不要躲,張大眼睛認認真真看看他們,你會有不同的體會。
「衛離……」她轉頭仰視著他。
「你等等。」
衛離神氣凝定,最後終於對眾人下個指示,「我走後,你們有事就找張魁。」他從懷中摸出一小布包,丟給張魁。
呃?那個小包裡不會剛好是七蟲七草解藥吧?霜影敲敲額頭,心頭問題憋了一大堆。衛離把黑山寨都打點好了,他們這一去天山還會返回來嗎?她難道就永無與母親、妹妹重逢的一日嗎?
「衛離……」
「等一下。」他說。
又讓她等?
「不等了啦!」她站起來,直挺挺擋在他面前,不容他再忽視她。「衛離,你倒是給我說請楚.…..」
他終於拿正眼看她了,「什麼?」
「你叫我上前來,到底打什麼鬼主意?」
「哪有那麼複雜,你來了,我總不能讓你在門口站著吧?」
真的是……非常敗給他了。霜霜大呼口氣,俏臉通紅。
底下大群人又轟地迸出笑吼,「哎喲!大當家的好疼大大當家的。」
「可不是,千里送荔枝,開墾桃花林,寵養啄木鳥,當中一定還有許多只有當事人才知道的……」張魁大聲地說,分明就想說給一直不開竅的小姑娘聽。
「才沒有。」霜影臉紅的更厲害了。別人看到的只是表面,他們倆人的恩怨情仇只有她最清楚。她心頭猛地一怔愕……
她真的清楚嗎?她沒有誤解嗎?最起碼黑山寨的改變她就完全忽略了。對於黑風山,對於衛離……她到底錯失了多少?
「衛離,你到底對黑山寨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黑風山上來了男男女女,一些事情很自然的就發生了。」衛離操著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小聲咕嚷幾句。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男人與女人間自然的進展?
衛離性子本來就冷淡,要他關心別人、替他人設想可能比殺了他還困難。
霜影不由得點了一下頭。
其實剛剛一段階上階下對話下來,他也不過疏離又簡短地說了兩句話。事實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停在她身上,怕她摔了……他只在意她一個人……
是這樣嗎?心頭酸楚又帶甜,她怔怔地望著他。
衛離端凝著佈滿疑惑的小臉蛋,輕聲一問:「你找我,想問什麼?」
「我……」這當口她該問些什麼呢?
山一帶、水一派,相離不相親。黑風山這兒是歡樂一家親了,然而她不過是一個遭脅迫而來的局外人,她就快別折騰小腦袋,想些沒用的了吧!
她將小啄木鳥高高一舉,輕淺一歎:「我想問你,誰來替我照顧小啄木鳥?」
第八章
浩瀚穹海,層巒疊障,天山之巔,白雪皚皚。
五位身著灰道袍,白髮白眉仙風道骨的修道人一字排開。
天山五絕為首者,儒聖一揮道塵。「此地屬私人領域,少俠請止步。」
「衛離無意打擾道長清修,只因有一事相懇,不得已冒然入山。」衛離隻身趨前,抱拳頷首為禮。
「我等早不管俗事,衛少俠請回吧!」儒聖言道。
「容借前輩們片刻時間,我相信道長們將邀請我入山。」衛離氣定神閒握住青龍劍。
「邀你上山?好個狂妄的小子。」武聖鼻中竄出一聲輕哼。
衛離嘴角淺漠一勾,眨眼間青龍劍出鞘,他武起一連串行雲流水劍招。
五位老者一見,驚訝得如五截枯木,一動也不動了。
「我獨創的天山十九破劍式。」武聖不禁張口讚歎。
「少俠哪來的劍譜?」長像最圓潤,像一尊彌樂佛般的技聖驚問。
衛離以狂龍擺尾收劍式,吐氣平息雙手抱揖。「敢問先輩們可有興致請我飲杯溫酒,趨趨刺骨寒意?」
「請,請隨老朽們上山。」儒聖腰身微傾示意。
這會兒,衛離才轉身至就近一株蒼松樹幹後,將霜影帶出來。
「你你…..」霜影目瞪口呆。曠世高手,他真的是曠世高手,「你不去斬妖除魔太可惜了。」
衛離握住她的手,低淺溫語。「我不用殺他們,他們已經在黑風山上修練得道了。霜霜,還真讓你說對了,世上沒有一定該死之人。」
「呃……」
好啦!她承認她看走眼了,黑山寨是從沒危害附近鄉里,可是……稱讚他的話她哪說得出來,還是繼續使用嬌蠻語氣招呼他吧!
「哼!你就很該死,硬帶著我來這天寒地洞的地方看雪貂,我看你是很喜歡看我凍成一根冰柱啦!」
「我抱住你就不會凍了。」他欺上前在她耳邊講悄悄話。
又要當場給她玩親熱戲碼?霜影小手賞他腰窩一記鐵殺掌。「後頭是五個老爺爺,你不要臉皮,我還想留著臉見人呢!」
「現在不給抱?」他失望地歎歎氣,壞壞地朝她眨一下眼,裡面儘是挑逗意。「不然,晚上我讓小冰棍變成熱火盆好不好?」
「你給我閉嘴啦!」霜影捂著發燙臉蛋跑開了。
可惡,離開黑風山後他竟然變本加厲,有事沒事就愛亂逗她,害她每天臉皮繃得很辛苦。不,才不要被他逗開心,不要隨著他起舞亂笑,不要理會這個綁架她的暴君,不要讓他有好日子過,不要……
「哇!不要跌倒的。」
地面積雪太厚太滑,她跑得太快失去平衡,往後栽了……正好栽進衛離張開的雙臂中,被他緊緊抱個滿懷。
真倒楣,又讓衛小人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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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香木屋,結廬仙境。
八仙桌前,六方坐定,酒過三巡,酣意融融。
衛離持起霜霜仍然冰涼的小手,包容在他的大掌中,眼神幽邃,聲調低緩,對五位老者談起他自小身陷不見天日囹圄,身中七情六慾腐神毒的景況……
五絕靜聽,神容已動,「師妹偷走五絕密笈,她竟然還參照藥書提煉毒丸害人,實在太不該了。」
醫聖替衛離把了脈息,觀了印堂,說道:「還好,毒性已解。」
「此事說來話長……多虧了一朵赤靈芝,還有她……」衛離慘澹一笑,輕拍著一直想縮回去的柔膩小手。
醫聖想想又說:「屠姑娘,你的手也借我把把脈吧!」
啥?她喝酒喝得好好的,焦點怎會轉到她這兒來?一手捧著小酒杯,一手給他抓著,她哪還有第三隻手借人家呀?霜影說:「我又沒中毒,不要……」
衛離不由分說,將讓他握住的那一隻右手轉遞過去。
「唔,嗯……」醫聖分朝幾個不同脈位測了測,微微一哂,就將小姑娘玉手放回男子蒲掌中。
「就跟你說我沒事。」霜影小嘴兒噘了噘,把一隻酒壺移到自個兒前頭來,又斟了一杯。這蜜梅酒真不錯,香甜甘美,入喉後冷冷的身體也和暖了。
「師弟?」精於五行奇術,善於預知未來的天聖眉峰攢了一下。
醫聖拈拈白鬍子道:「師兄,天下事都瞞不過你的慧眼,此事現在不急著說。」
「你說你叫衛離?」天聖轉而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是的,是衛淑姬……」他頓了下,瞟了霜霜一眼。「替我命名,將我養大。」
霜影胸口抽了一下,回瞪他一記,「你說你的事,看我做什麼?」
心情亂糟糟的,她勉強自己專心啜著悶酒,把雪釀當茶水喝了。
「衛離……離於何人?又打何處而來?」儒聖凝定沉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