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單刀直入的說吧,勾燁。」子菲用完餐後,喝著茶,大眼眨也不眨地直視著他說:「你們老大怎麼樣才會放過我,放過結婚這個念頭?」
緩緩地倒了杯熱茶,「我沒有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子菲姑娘。不過,我可以回答你,老大放棄和你結婚的機率有幾成。」
「別賣關子,勾燁。」子菲放下茶杯,「我非知道不可。」
「如果我願意告訴你,那麼你是否願意……移駕到我們『龍幫』新堂堂口?他非常擔心你一個人在外的安危,尤其現在時局並不安全,你身邊需要強大的保護網。」
子菲揮揮手,「先別提那些,我一個人都安全抵達這裡了。我要知道先前的答案,快告訴我,勾燁。」
歎口氣,「沒有希望,子菲姑娘。連一成都沒有。微乎其微。」
呼地站起來,子菲雙手撐在桌面上,臉逼到勾燁的上方,「胡說!他根本就無意與我結婚,這一切不過是為了『紅門』與『龍幫』的利益而已。只要他知道和我結婚無利可圖,他馬上就會忘記我是誰,而且也不會再來糾纏我。所以,隨你們喜歡跟我跟到新疆或哪裡都好,我紅子菲在找到哥哥前是絕不會回到上海,也不會嫁給他的!你們趁早瞭解這一點,對你們越好。」
「稍安勿躁,子菲姑娘。」勾燁竟還能微笑以對,「你這麼急著想解除婚約,是否另有隱情?比方說:你還有心上人?」
子菲臉蛋染上紅暈,雙眼冒火,「我紅子菲做事絕不偷雞摸狗,更不喜歡腳踏兩條船。下次再讓我聽見這種無中生有的臆測之辭,小心我翻臉不認人。」
「小生失言,請子菲姑娘不要見怪。」勾燁唇邊笑意更濃,「我只是以為姑娘堅持不嫁給我們幫主,另有原因。既然是我小人心度君子腹,勾某賠罪便是。
「你們這些人真是吃飽撐著沒事做了嗎?」子菲雙手抱胸,氣嘟嘟的說:「與其來管我和你們幫主的婚姻小事,還不如回去應付三口組的人才對!」
優閒地喝口熱茶,勾燁閉上眼說:「偷得浮生平日閒,真是人生一大樂事。你說是不是?子菲小姐。」
和「八面玲瓏」周旋只是白費功夫,子菲拎起小錢袋,準備出門去探聽有無到烏魯木齊的商旅,順便問問何時能出發。
※※※
「喂,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她實在忍無可忍,只好回身衝著勾燁大叫。
勾燁一派瀟灑地微笑,「直到子菲小姐安全無恙的回到客棧為止,直到正主兒來了,我們這些被派來的小兵、小將就可以休息了。」
「正主見是指誰?算了!」子菲掉回頭,「我一點也不想知道。」
一下午只見一位身穿鵝黃淡雅及膝旗袍與白衫褲的小女子,屁股後跟了一群為數不少的跟班,從大街頭走到大街尾。鄉下小鎮哪裡見過這種陣式,原本要找的人都被嚇得不敢出面,子菲真懷疑勾燁是何居心,為什麼總在她身後搗蛋?如果不擺脫他,她是休想要找到子岳哥或是文繼天的人了。
「唉,被你害得沒人理睬我。無聊死了,我現在就回客棧,你總可以放心地離開吧?」子菲似假似真的抱怨道。
「為了保護子菲小姐,我已經派人包下整間客棧,還請你安心休息。」
安心休息?她會休息才怪。就算是都勳布下天羅地網,她一樣會想盡辦法離開的。束手就擒不是她的作風。
子菲整理好行囊,從客棧的雅房窗戶跳出去,區區二樓她有恃無恐自己不會受傷。但是人剛著地,就有好幾雙腳對著她。子菲緩緩地站起身來,看見勾燁那張討厭的笑臉。
「好奇特的運動,子菲小姐。」
「是啊,我怕筋骨久久沒運動會變僵硬。」
「讓我送你回樓上去休息。」
「有勞你了。」
這幾乎、根本、就是──被關禁閉!
如果東方龍以為這麼做,就能讓她乖乖主動回到上海去,接受他那施捨與傲慢的大男人式婚姻,他末免想得太美了。子菲躺在床上,閉上雙眼,試著讓自己進入夢鄉。說不定夢裡會有神仙指點她迷津,給她一條生路走。
神不知鬼不覺中,紙窗內伸進一隻竹管輕輕吹送迷濛的煙霧進入房內,讓還未進入夢鄉的人,墜入深不可測的熟睡。
勾燁確定紅子菲一時間無法醒來後,召喚所有的部下,進行計畫的第二部分──「得罪了,紅幫主。」他在子菲耳邊說,一面將她用毛毯包起來,送到客棧外等候已久的雙人座螺旋槳運輸機上。
※※※
什麼?子菲傻眼地愣在沙發上。她……她……她真是活見鬼了,或許她作夢還沒醒?為什麼她一覺醒來,卻發現她睡在「東方之珠」的三樓呢?她人應該是身在新疆的沙漠客棧,為什麼產生這種幾可亂真的錯覺?以為這裡是……她從沙發上坐起身子一邊用力揉著雙眼,差點沒有放聲大叫。她是醒了還是沒醒?這片玻璃地板,她怎麼樣也不會記錯,明明是在「東方之珠」裡頭!
「好像又回到原點,是不是?」
子菲全身凍結,她最不想聽見的聲音,最不想見到的人──不可能!又不是南柯一夢,醒來後發現自己還在原處──都勳自暗處現身,他站在那片五光十色的璀璨地板前,低頭凝視著她說:「真可惜你睡過這趟生平第一趟的飛行旅程。」
飛行?她臉色刷地慘白,「你把我送上飛機?那種害死我哥哥的交通工具?你竟然把我用那種危險的工具捉回來,你這個惡棍!」
「不用擔心,駕駛員的技術很好。你不是完整無缺地坐在這兒嗎?」
「你根本是強辭奪理。」她氣呼呼地說。
「如果飛機失事,我也會與你一同葬身在那片火海中。」他淡淡地說。
子菲沒轉出他的話意,「算你聰明,如果我死了,我老爹一定會要你陪葬。」
「我就是駕駛員,子菲。」他話中有笑。
沒想到他竟也會玩飛機,和子岳哥哥有一樣的興趣。為什麼男人都對這麼危險的東西趨之若鶩,她倒希望世上沒有這種可怕的東西,失去了哥哥還不夠多嗎?為什麼好好的火車不坐,偏要在天上飛呢?她不是貪生怕死,但是失去了子岳,讓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了。
「你把我帶回來做什麼?我要回去新疆,找我哥哥。」
「沒有那個必要。」
他坐到沙發上,子菲隨即跳起來。不行,記憶還如此鮮明地烙在她心上,她沒有辦法忍受這麼接近他,他的氣息和他的熱力會讓她記起那萬劫不復的一夜,會讓她回憶他貼著她的感覺,絲滑的肌膚在黑暗中親密的相互廝磨取暖,那雙充滿魔力的大手無所不在……「我不會吃了你的。」他在她身後低聲笑道。
子菲朝大門走去,但是門卻被鎖住了,「把門打開,我要回家。」
「你的家在這裡,在我床上。」
紅暈漸次染紅了她的頸背與雙頰,「那天早上你是怎麼從我家脫身的?」
「想得知惡作劇的結果?」
「像你那麼習慣從這張床跳到那張床的人,一定在女僕來敲門前,早就溜了,何必假裝──」當她看見都勳解開衣扣,敞開胸膛,露出那一大片的白色繃帶時,所有的想法都不翼而飛了。她衝回他身邊,「這是怎麼回事?」
「你爹地寶刀未老,拳頭真結實。」都勳想扣回襯衣,但是子菲卻捉住他的手,顫抖的摸著繃帶。「怎麼了?還欣賞不夠?」
「你這人──正經一點行不行?」她從沒有過如此心痛過,「發生什麼事?我爹爹為什麼會下手──」她噤口,想當然耳,大清早如果做父親的在女兒房間發現一個裸男在床上,會有什麼反應?換成幾年前脾氣火爆的紅玉龍,沒有赤手空拳宰了都勳就是奇跡一樁。「還有哪裡受傷了?醫生怎麼說?」
「別大驚小怪,只是斷幾根肋骨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都勳抬起她下巴,「怎麼?你這淚水是喜極而泣?還是為了我?」
「我以為你很快就會醒來,沒人會發現你在我床上……」子菲難過得說不下去,她從來沒有害人之心,現在都勳卻因為她而受傷,斷了肋骨那不是很痛嗎?聽人家說斷了肋骨連呼吸、吃飯都很痛,想站也站不起來。爹爹下手絕不輕,過去有膽子挑釁爹爹的,聽說後來都在床上躺好幾個月,不能動彈。
以指尖揩去她一滴淚珠,他向來冷傲的臉多了抹不自覺的柔情,「在為我擔心嗎?小丫頭。」
「對不起……對不起。」
他抬起她下巴,雙眼熠熠,「與其向我道歉,我寧可要你的吻。」
子菲紊亂的腦尚未翻譯好他的話,他的唇已經輕柔地銜住她,熱情融化彼此思緒,沒有任何事比得上這一時這一刻緊緊地擁抱住懷中人來得重要。他執著的舌尖吸吮她每一滴珍貴的蜜津,慷慨地與她分享他火熱的唇,直到她再也無法自己,環住他的頸項,投入這場沒有輸家的激情戰爭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