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翌日傍晚。
李天俠清醒過來,守在一旁的吳政恩見他終於醒轉,懸了許久的心才總算放下。
「大師兄你可醒了,差點沒把大家嚇死。」
李天俠坐起身來,暗暗運勁,只覺氣息順暢,並無窒礙難行之處,心知定是師父耗費內力為他運功療傷,想到自己險些走火入魔的原因,心下不禁慚愧。
「平白無故累你們擔心一場,是師兄的不是。」
吳政恩笑著睨了他一眼。
「昨兒一早大夥兒正準備打水洗臉,還沒到井邊就見你一動也不動地倒在一旁,身子都有些發涼了,驚得咱們都顧不得手上還拿著臉盆、布巾什麼的,急忙跑去通報師父。師父也是一身狼狽,只著內衫就趕來替你運功療傷,瞧你罪過不罪過!」邊說邊給他倒了一杯茶。
李天俠接過,心裡好奇師父怎麼看他這傷勢,嘴裡就問了出來。
「師父怎麼說?」
「師父說你夜半練劍不慎岔了內息,所幸沒有大礙。」吳政恩照實答道,末了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師兄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是啊,他怎麼會這麼不小心?
居然在練劍時為了一個姑娘分神……
這姑娘啊……
他淡淡一笑,避重就輕的回答。
「那時我思慮太雜,才會出了亂子。這下可好,落了話柄在你們手裡,准讓你們笑話一輩子了。」
「師兄你別擔心啦,咱們就算要笑話你,也會等到你身體復原之後,否則笑起來多沒味兒。」吳政恩狀似同情地拍拍他,卻沒去掩飾臉上得意的笑容。
李天俠笑著給了他一拐。
「得了得了,快滾出去吧,省得我愈看愈心煩。」
兩人又說笑了一陣吳政恩才離開,只是他才剛走不過片刻,敲門聲又響。
李天俠起身開門,一見來人是韓震連忙恭敬行禮。
「徒兒拜見師父。」
「行了,你傷還沒好,不用多禮。」韓震示意他進屋內坐下,「我聽恩兒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看看。」
「多謝師父關心,徒兒沒事了。」
「沒事就好。」韓震頓了頓,「你前些日子說過已經練成凌天六式的第一層,那第二層的心法你修練至今,可有什麼難解之處嗎?」
「大致還在掌握之中。」李天俠回答之後,隨即明白了師父的言下之意,於是急忙澄清。「徒兒前天夜裡會出差錯是因為練劍時心有雜念,並非對凌天六式的心法錯解,還請師父放心。」
「嗯。」韓震心裡有著些許疑惑。
心有雜念?
俠兒向來是所有弟子裡面練劍最專注的呀……
莫非是他們當日稍早的談話影響了他?
想到多半是為了這個原因,他也就沒再多問。畢竟俠兒能自己想通是最好,他若太急著要他表態,只怕會弄巧成拙。
「那你好好修養幾天,待你內傷痊癒後,咱們就動身前往皖南。」
皖南?李天俠眉峰微挑。
「武林大會?」他旋即想起將在皖南舉辦的盛事,這次的武林大會將選出新任的武林盟主。
韓震點點頭。
「沒錯。日前比武勝出的兩位分別是藏劍山莊的程浩君,以及亂石谷的江明悠,我們到皖南和你師叔他們會合之後,再共同商議凌天門要支持哪一位出任武林盟主。」
「是,師父。」
目送師父離開,李天俠在心裡概略地思量著這兩個人選。
藏劍山莊久為武林世家,新任莊主程浩君更是一名性格爽朗的磊落漢子,由他出任武林盟主實是眾望所歸;至於亂石谷的江明悠,就印象所及此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動,是正是邪也很難說得準,這次會由他出線和程浩君競爭,實話說來,他是有些意外的。但無論如何人選已定,接下來就等各派掌門齊聚皖南選出適任的人選,他在旁等著看結果便是。
李天俠重新躺下,雙手枕在腦後。
武林大會呀……
血燕宮可會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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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皖南,李天俠便察覺到四周瀰漫著不尋常的氣氛。
各門各派陸續抵達,有交情的互相寒暄問好,久有宿怨的則小心翼翼地避免一觸即發,但其間的暗潮洶湧明眼人仍是一看可知。
他們一行人才剛踏入凌天門的帳棚,就陸續有人前來奔走,為該派選定的人選尋求支持,李天俠幫著師父接待來客,直忙到太陽落山,他才得空到外頭轉轉,去和自己相熟的朋友打聲招呼。
他刻意繞了整個會場,發現血燕宮的帳棚時他心頭一喜,探頭望去,可惜沒瞧見他想見的那個人。
難道她沒來嗎?李天俠心裡一陣失望。
正待離去,前頭卻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看,認出是血燕左使赤燕。
「你來這裡做什麼?」赤燕冷冷地問。
李天俠氣定神閒,「來拜訪朋友。」
朋友?赤燕怒視著他。
「玄晴沒把你當朋友,也不會想見你,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可惡!那日放他離開就算了,今日他竟敢大剌剌地來此糾纏玄晴?若非武林大會期間嚴禁尋釁生事,他絕不會放過他。
「我有說我想見的是玄姑娘嗎?」李天俠挑眉。
「別耍嘴皮子,你我心知肚明你想見的是不是她。」
李天俠微微一笑,也不拐彎抹角了。
「我不知道原來玄姑娘的交友是要由你批准的。」看赤燕的神情,他心裡有幾分明白,這人對玄晴恐怕不只同門之誼這麼簡單。
赤燕冷哼。
「總之你別打她的主意,若是再讓我看見你來找她,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說完不再理他,逕自回到帳棚。
李天俠被落在當場,他聳聳肩,也跟著轉身。
好了,這下他總算知道玄晴的無禮和壞脾氣是跟誰學的了。
唉,害人不淺哪!玄晴已經被他教成這副德性了,他後半輩子還想抓著她繼續下去嗎?
不行,他說什麼也不能答應。
就是不知這人在玄晴心中有什麼樣的份量……
信步踱至山後,天色已完全暗下。
原想在此稍稍沉澱近日雜亂的思緒,但遠處的一聲叫喚又讓他希望落空。
「天俠師兄。」
聽出來人的聲音,他暗暗一歎,也只好回過頭來應聲。
「小師妹,你們剛到?」
何子陵朝他走近,搖搖頭道:
「我們傍晚就到了,那時萬師兄說你剛走出去,但現在都要用膳了還不見你回來,所以我就出來找你啦。」
李天俠笑著拍拍她的頭。
「妳是怕師兄會餓肚子嗎?多謝妳了,我們回去吧。」
「等一下。」何子陵拉住他。「我有事要問你。」
「什麼事這麼慎重?」他半轉過身,不著痕跡地讓她鬆開拉著他的手。
何子陵賭氣似的對他質問。
「你為什麼要救走那個姓玄的妖女?」要是早知道他會救她,那日她就不告訴他顏師兄在明華塔決鬥的事了。
李天俠溫言道:
「這事師兄的確做得有欠周詳,才會得罪了顏師弟,妳放心,我待會兒會親自去向顏師弟請罪。」
何子陵不滿意他的回答。
她才不管他和顏師兄的事呢,她要聽的不是這個。
「你還是沒說你為什麼要救她。」
為什麼要救玄晴?
因為他心中有她,捨不得讓她死。
當然,他不能這麼回答。
但他知道若他什麼都不說,師妹肯定不會善罷罷休,於是撿了個比較安全的說法。
「那時我師父的掌門令牌在玄姑娘手上,既然我還沒將令牌追回,自然不能讓顏師弟殺了她。」
何子陵這才笑開。
「原來是這樣。」
「是啊,可惜當時沒辦法跟顏師弟解釋清楚。」
「其實師兄你何必這麼麻煩?讓顏師兄殺了妖女之後,你再把令牌搜出來不就得了?也免得我們誤會一場。」
李天俠搖頭微歎。
「妳一個姑娘家別滿口殺呀殺的,要是讓師父聽到準會挨罵。」現在的姑娘都這個樣嗎?他好像前不久才對另一個姑娘說過類似的話。
何子陵臉上一紅,深怕心上人誤會自己滿心殺戮、不存善念,連忙出言辯駁。
「那妖女殺人不眨眼,人人除之而後快,我說讓顏師兄殺了她哪有什麼錯?就算掌門師伯聽到也不會怪我的。」
驀地,低冷女聲在身後響起。
「妳開口妖女、閉口妖女,究竟有完沒完?」
他倆同時回頭,見是玄晴兩人一喜一怒,心情回異。
何子陵因為師兄在旁,倒也不如何懼怕,甚至還開口嘲諷。
「妳行事詭譎、殺人無數,我叫妳妖女難道叫錯了?我就偏偏要這麼叫,妳待怎地?」
玄晴不怒反笑。
「我待怎地?先撕爛了妳這張嘴再說。」她揚起手上彎刀,就往她臉上招呼過去。
何子陵想不到她出招如此快,見她彎刀迎面而來,驚得無法反應。李天俠沒法兒袖手旁觀,只得出手卸去她彎刀的來勢,將師妹護在身後。
「玄姑娘,手下留情。」
「你讓開!」玄晴殺意陡增,似乎已不單單是為了她的出言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