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細聽,果然,樹叢後傳來淺淺的呼吸聲。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但還是認命地拉上褲子,到樹叢後查看是誰躲在暗處偷窺他。
真是的,師父沒事把他的耳力訓練得這麼好幹嘛?害他想裝作沒聽到都不行。
繞過樹叢,他微感訝異地挑高濃眉。
顯然情況和他想像的有點出入。
軟臥在樹叢後的,是一個昏迷的黑衣女子,除了她之外,壓根兒就沒什麼偷窺他的人。
他走近她身邊蹲下,仔細地打量了她一會兒。
唔,相當美麗的女子。
一種帶著淡淡邪氣的美。
李天俠瞧了眼她的彎刀,在發現那彎刀刀鞘上的徽記時,他又挑了挑眉。
她是血燕宮的人?
黑紗衣裙、紅鞘彎刀……
一個人名倏地閃過他腦海。
……玄晴?
難道她就是江湖中人形容終年一襲黑衣、手上彎刀殺人無數的毒辣女子玄晴?
如果是的話就奇怪了,江湖上關於她的傳聞不算少,怎麼就沒聽誰提過這總是被人稱做妖女的玄姑娘,有著這般如花麗顏?
還有,她為什麼會倒臥在這荒林中昏迷不醒?
李天俠又端詳了她一會兒,才終於發現她手臂上的傷口。
他在地上拾了根樹枝輕輕佻開她衣袖,見她傷處血猶未止,知道這傷口不處理不行了。偏偏此時他身上只著一條褲子,他的衣物汗巾全擱在溪邊,不得已,只好動手去撕她紗裙的下襬。
唉唉,幸好四下無人,否則若是讓人瞧見他動手撕裂姑娘家身上的衣裙,那採花淫賊的惡名他怕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李天俠不自在地撕下她一片裙襬,為她包紮傷口。由於布料顏色過深,他無法確定傷口是不是還在滲血,但沒辦法,也只能這麼將就著,誰叫她什麼顏色不穿偏愛穿黑衣。
他微微俯身,望著她略顯蒼白的容顏,回想著關於她的種種傳聞。
據說,她的武藝是由血燕左使赤燕一手調教,身手不凡。
據說,她的使毒本領盡得血燕宮主駱飛紅的真傳,比她手上的彎刀更教人聞風喪膽。
那麼,她真的是「那個」玄晴嗎?
如果傳言不假,她怎麼可能如此不濟,受點小傷就不省人事,甚至連他近身都毫無所覺?
像是響應他的念頭般,玄晴先是蹙了蹙眉頭,接著便悠悠轉醒。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裸著上身的男子,帶著淡淡酒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
在這種情況下,要她不誤會真的很難。
於是心隨意轉,她揚手甩了他一巴掌。
「下流!」她隨即摸著身邊的彎刀,打算一招了結他。
李天俠見狀,連忙壓住她的手不讓她的彎刀出鞘。開玩笑,莫名其妙挨她一耳光已經夠悶的了,他可不想連小命都送上。
「喂!我好心幫妳包紮傷口,妳不感激就算了,反而打了我一巴掌,我還沒和妳計較呢,妳又想對我動刀子?妳向來都是用這麼野蠻的方式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玄晴低頭瞧見臂上的傷口確實被包紮妥當,加上此人目光清朗,不似淫邪之徒,才漸漸鬆了防備。
可是,他的衣衫不整讓她無法完全相信他。
「你為我包紮傷口,何需脫去外衣?」若他無法將此事解釋清楚,別想她會放過他。
李天俠沒好氣地道:
「我本來打算在前頭泡泡溪水,下水前自然要脫衣啦,若不是解衣解到一半發現妳在這兒,現下我只怕連褲子都脫了。」
玄晴聽了這番解釋,見他神色不像有假,遂不再理會他,用彎刀撐起身子準備離開。
連聲謝也沒有?
李天俠雖覺她態度無禮,但看她仍然有些虛弱,腳步又不穩,於是忍不住伸手扶了她一把。
「別碰我!」玄晴嫌惡地掙開他欲攙扶的手,但一下子用力過猛,結果重心不穩地往旁栽去。
「小心點。」李天俠又拉住她。只是相當不巧的,他的手正好拉在她的傷口上,見她因吃痛而蹙眉,他趕緊鬆了手,鬆手的同時,感覺手上一陣濕涼。
糟糕!她的傷口……見她轉身要走,他出聲喚住她。
「玄姑娘,妳歇會兒再走吧,妳的傷口還在流血。」
玄晴頓了頓,回頭瞥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是誰?」這人知道她的身份,不但沒殺她還幫她包紮傷口,難道是友非敵?可是……不像啊,他的正派氣息怎麼看都不像是和血燕宮走同一條道的人。
李天俠隨意地聳聳肩。「這點識人的眼力我還有。」
玄晴聽了沒回話、沒做什反應、也沒反問他是誰,腳跟一轉又打算走,甚至沒想同他告辭。
「玄姑娘,我說妳的傷……」
「死不了。」毒都沒毒死她,這點小傷又算什麼。她捂著傷口,往林子外走去。
李天俠有些不放心,懷疑以她現在的狀況能靠自己走出這片林子。
他上前想再勸她,「我看妳還是……」
玄晴不耐地回身用彎刀抵住他的脖子。
「別跟著我!」
李天俠討了個沒趣,也就不想再多費唇舌。
「那隨便妳吧。」
玄晴瞪了他一眼,才撤回彎刀轉身離開。
望著她的背影,李天俠歎了口氣,緩緩地搖搖頭。
擔心她做啥?
這姑娘脾氣這麼壞,就算等會兒又昏倒在路旁沒人理,也是她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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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回來遲了。路上有事耽擱嗎?」
玄晴一回到血燕宮就被左使赤燕攔下,詢問她遲歸的原因。
「我很累了,這事明天再說好嗎?」玄晴無意多談此事,只想快些回房洗淨一身的風塵。
赤燕攔住她。
「先告訴我妳遲歸的原因。」他用略顯嚴厲的語氣來掩飾他的關心。
玄晴無奈,只得簡單說明原委。
「在回來的路上著了崑崙派的道,不小心受了點傷,所以才耽擱了。」
赤燕面色一凝。
「為了顏彪的死?」
玄晴點頭。
「他們派誰對付妳?崑崙雙劍嗎?」該死!她剛和崑崙派結下樑子,他實在不該放她一人落單。
「不是崑崙雙劍,那兩個崑崙派弟子我不識得。」那兩人武藝平凡,在崑崙派大概也只是位階不高的尋常弟子。
赤燕微微鎖眉。
「那妳為何會受傷?除了崑崙雙劍,崑崙派中的其它弟子都不是妳的對手。」她的武功自幼便是由他親授,他很清楚她有幾分實力。
玄晴猶豫了會兒,還是據實以告。
「他們找人喬裝成受傷老婦用毒劍傷我,我一時不察,才會失手。」哼,這就是所謂正派中人的手段!她不屑地在心裡嘲諷。
赤燕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再追問下去。他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當是學個教訓也好。讓妳知道即便出現在妳身邊的是看似無害的老弱婦孺,也萬不可掉以輕心。」
「我明白。」玄晴道。
「嗯。妳去休息吧。」
「是。」
她正要退下,赤燕又喚住她。「玄晴。」
她抬頭,靜待他的下文。
「……妳的傷沒什麼大礙吧?」
她搖搖頭。
「謝左使關心。」說完逕自回房,沒發現那男子眼中含蓄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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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天俠才剛回到凌霄山的山腳,人都還沒上山,山上凌天門的弟子便已接到通報,其中幾個和他感情較好的師弟更是興匆匆地下山來接。
「大師兄你可回來啦,怎麼在揚州待那麼久?」他的二師弟萬群問道。
李天俠忽然見到幾個師弟,自然是又意外又欣喜。
「你們幾個這時間下山來幹嘛?又偷懶不練功啦?」
「別這麼說嘛,大師兄。我們一聽到你回來的消息就急著下山來接你,哪還記得要練功?」說話的是他三師弟方子荃。
李天俠笑著捶了他一記。
「偷懶就偷懶還找借口?不用你來接我也認得路回去。」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
「不過說真的,大師兄你這趟怎麼去這麼久才回來?師父出關後常念著你呢。」他小師弟吳政恩也問。
李天俠微笑。
「師父常念著我?那肯定是怪我貪玩想罰我。怎麼樣?這下可稱了你們的心了吧。」
「才不是呢!」萬群搶著道:「師父得知你和尹夜宇合作偵破了懸宕已久的揚州血案,他老人家高興得不得了,直說近來咱們凌天門在江湖上能大大的露臉,泰半是師兄你的功勞,要我們多向師兄學習學習。」
「學習什麼?」李天俠忍不住同師弟們開開玩笑。「這事兒我不過是沾那位尹兄弟的光罷了,其實根本沒出多少力。」
「哎呀,師兄你太謙虛了。」
「是啊,先別說你是如何的智勇雙全、追月劍法是如何的出神入化,光看那位尹大俠無論對誰都冷冷淡淡,卻獨買師兄你的帳,視你為生平唯一知己,便知師兄你是多麼出類拔萃、卓然超群了。」
李天俠白了師弟們一眼,有些聽不下去了。
「得了!你們灌我這麼多迷湯無非是想我請你們喝酒。走吧走吧,喝完趕緊上山,我還得向師父覆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