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峪衡愣愣地看著他,腦袋一片紊亂。
他到底在說什麼?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什麼時候患了重聽症了?」楊開敔沒好氣地斜睨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說,小璞她沒事對不對?你是不是這個意思?」他倏然激動地一把攫住他肩膀,雙眼圓瞠地緊盯著他大聲問道。
「你的反應還真是慢。」
「她沒事?她真的沒事?」麥峪衡仍難以置信。「可是如果她真的沒事的話,為什麼她要吃治療癌症的藥?」
「她的確是得到了胃癌,但是是初期胃癌,只要做適當的切除手術治療,治癒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以上。我這樣說夠清楚了嗎?」楊開敔翻著白眼。
「你說的是真的?」
「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大哥?」麥峪衡轉頭望向一旁的麥峪銜,期盼聽到他的肯定。
麥峪銜看了他一眼,然後點了點頭。
「老天!」他忍不住將臉埋入雙手中低聲喊道。
「這是真的嗎?」
走廊轉角處突然傳來一聲啞然的聲響,站在走廊上的三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發聲處。
池璞!
麥峪衡迅速地走過來,來到她身邊,扶住因鬆了一口氣而渾身虛軟的她。
「妳怎麼來了?」他有些責備地低頭凝視著她。
「我想我應該有權利知道自己的病情吧?」池璞老實說。
「我沒打算要瞞妳。」
「那是因為情況比預期的好,如果不好的話,你肯定會隱瞞實情。」她太瞭解他了。
麥峪衡突然啞口無言。
「開陽,你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嗎?如果我接受手術治療,治癒率真的能高達百分之九十嗎?」她轉頭問他。
楊開敔看了她一眼後,對她點了點頭。
「不會有任何併發症嗎?」她又問。
「併發症這種東西因人而異,但是我想妳應該沒有問題。」
「是嗎?可是你知道我外婆也是因為胃癌接受手術治療,結果卻因併發症而過世的嗎?而我身上留有她的血。」
「妳外婆開刀時幾歲?妳幾歲?年紀和體力差了多少?」他反問她。
池璞愣了一下。她從來都沒想過這一點。
「所以我會沒事?」她仍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因為她完全沒想到這半個多月來一直讓她痛不欲生的事情,竟會變得如此容易解決。
「我絕對不會讓妳有事的。」楊開敔看著她,有如發誓般地說。
池璞忽然漾起一抹眼泛淚光的微笑。
「謝謝你,開陽。還有謝謝你,姊夫。」
楊開敔朝她咧嘴一笑,但麥峪銜臉上的笑容卻有些牽強,不過剛獲得重生般的喜訊,讓池璞和麥峪衡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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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醫院,楊開敔和麥峪銜兩人各提著自己的行李,手抓著麥峪衡給他們的地址坐上出租車,往他住的地方前進。
「這樣做好嗎?」上車後,麥峪銜眉頭緊蹙地沉聲問。
「不管好不好都已經做了。」楊開敔靠向椅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看著一臉沉鬱的他,麥峪銜不自覺地跟著他深歎了口氣。
「你打算在開刀之前一直瞞著他們倆嗎?」
「你不覺得告訴他們實情,只會讓情況更糟而已嗎,麥大哥?」
「話是沒錯,但是他們有知道的權利,況且如果手術情況不良的話,那到時候……」
「麥大哥,你對自己的醫術沒有信心嗎?」楊開敔突然打斷他。
「你呢?」麥峪銜沉默了一會兒,不答反問。
「就算在這之前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現在也不能夠說沒信心。」楊開敔微微地撇唇道。
麥峪銜聞言忍不住又長歎了一口氣。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他揉著太陽穴,感覺頭痛不已。
「問老天吧。」
「你覺得我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池瑾他們?」
「暫時先別說吧。」楊開敔沉默了一下才說。「倒是我想把小瑤、喻琦,天璇他們那一票全都叫過來。」
「你要他們來做什麼?」
「陪我們演戲。」
「什麼?」
「接下來我們倆要做的事有很多,免不了會引起他們的懷疑,所以我打算把天璇他們叫來轉移峪衡和池璞的注意力。」楊開敔若有所思地皺眉道。
「那你是不是打算要把池璞的真實情況跟他們說?」
「當然。」
「你不怕他們幾個藏不住這個秘密嗎?」事實上,他就很怕自己一不小心會露餡。麥峪銜無力地在心裡忖度著。
「除非他們能向我保證,否則我會叫他們在台灣哭就好了,不必特地飛到這裡來哭。」他斬釘截鐵地說。
「人的感情並不是保證了,就能萬無一失的。」
「但是我相信他們幾個都能說到做到。」
麥峪銜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之後,終於信任地對他點了點頭。
「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這麼做就這麼做吧,畢竟這些年來,你們這一票似乎比我還像峪衡和池璞的兄弟姊妹。我相信你應該能夠做對他們倆最好的選擇。」他信任地說。
楊開敔聞言,忽然倍感壓力地長歎了一口氣。
「麥大哥,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給了我多大的壓力?其實我把他們叫來的原因除了陪我們演戲之外,最主要我是擔心萬一……」他說著突然又深吸了一口氣,才無力地說:「我是怕有個萬一,我們倆大概壓制不住發狂的峪衡,所以才會要他們幾個過來幫忙。」
「老實說,你害怕嗎,開陽?」
「怕,我怕死了。」楊開敔扯了抹牽強的微笑在臉上,無力地說。
麥峪銜一臉沉鬱地看著他。
「但是既然都已經碰到了,害怕也無濟於事,只能硬著頭皮干了,不是嗎?麥大哥。」
「你說的對。」麥峪銜看了他一會兒,最後終於還是無力地點頭。
「Peritoneal metastasis,我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為什麼池璞年紀這麼經,病情卻已這麼嚴重呢?這情況很少見對不對?」楊開敔眉頭緊蹙地歎息。
Peritoneal metastasis中文翻釋為腹膜的癌轉移,是指腫瘤細胞在腹腔內的腹膜上大量的囤積附著,而不直接侵犯一些實質的器官。它是一種愈後非常不佳的轉移型式,但是它可能只有侵犯到腹腔內腹膜的表面而已,因此還有機會利用手術的方式去除這些肉眼可見的癌細胞。
以往腹腔內的癌轉移被認為是一種癌症末期的表現方式,如果沒有給予積極性的治療,這些病人被診斷出有腹腔內腹膜的癌轉移的時候,都剩下幾個月的存活時間而已。
不過近幾年來,全世界許多醫學中心一直都在試著給予不同的治療方式,例如在手術中給予溫熱化學治療,甚至於再加上腹膜剝離手術,以及手術後腹腔內的化學治療,更可以讓一些病人達到長期存活的狀況。
這種方式曾經成功地治療過山些被認為是末期的病人,而且那些病人都無復發的跡象。
「我現在才知道外婆是胃癌過世的。」麥峪銜有點驚訝地說。
看來這件事如果順利解決的話,他回台灣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老婆、岳父、岳母全家去做全身健康檢查,畢竟俗話說的好,預防勝於治療。他不由自主地忖度著。
「遺傳因子在作怪嗎?」楊開敔若有所思地沉吟。
「不知道,但是有這個可能。」
「不管如何,麥大哥我們今晚就別睡了,我們去找傑森討論治療方式如何?」
「我正有此打算,只不過對學長有些抱歉,會害他沒時間休息而已。」
「這種事又不是天天發生,我想他應該不介意吧。」
「也只能這麼想了。」
第十章
「叩叩叩,有人在家嗎?」
病房門外突然傳來這麼一聲詢問,讓待在病房內小有口舌的池璞和麥峪衡同時愕然地頓住,對看一眼後,不約而同地將臉轉向病房門口的方向。
哪有人在醫院裡敲門會說「有人在家嗎」這種話的?
簡直就是在觸人霉頭嘛!莫名其妙!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倆也很莫名其妙,明明前一秒還在你儂我儂,誰知道下一秒鐘卻大眼瞪小眼地吵起架來。
其實麥峪衡並不想和池璞吵架,也知道在醫院裡病人最大這個原則,自己應該要讓她才對。
但問題就卡在她的要求實在是讓他恕難從命,因為她竟然要他回去工作,丟她一個人在這裡就行了,不用陪她。這一點他怎麼可能會答應呢?
他當然知道她的出發點全都是為他的演藝事業在著想,但是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事業和她比起來,根本就是輕若鴻毛般的微不足道,她才是他的一切。
總之不管如何,雖然門外那個混蛋說話很欠扁,但是看在他出現的時間恰好可以緩和房內僵滯的氣氛下,就姑且原諒他一次吧。
在麥峪衡寬宏大量地付度著時,病房門緩緩地被人推開,乍現病房門前的人卻讓他和池璞兩人同時瞠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