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行又歎氣。
照這情形看來,她二姊大概會管她們一輩子,她也會被她罵一輩子,除非有奇跡發生,或是天上飛來一塊特大號的撒隆巴斯,貼住她二姊的嘴,否則她是逃不過每天照三餐挨罵。
想到她往後的人生,都要生活在她那媲美後母的二姊的陰影下,她就全身乏力,再也提不起勁兒。
唉,她為什麼這麼歹命,非得放任她二姊欺侮不可?誰來救救她……
老是打敗仗的楚慎行,像顆洩氣的氣球,整個人癱在窗沿邊,一點力氣也沒有。
此刻,她腦中不禁想起長髮公主,並且好希望自己能長出瀑布般的長髮,到街上隨便撈個王子救她脫離這個可怕的家,她就心滿意足了……
楚慎行滿腦子都是幻想,事實上,從出生以來她做過最多的事就是胡思亂想,不過這回的幻想沒能實現,她終究還是被關在城堡裡的公主,而且頭髮頂多留到肩膀。
……
算了,求人不如靠己,她還是回去工作比較實際。
無精打采的走回計算機桌前坐下,楚慎行無力的打開計算機,尋找她寫了三分之一頁的檔案,找到後,強迫自己進入狀況。
今天,她所寫的正是那個她期待了很久的熱血科學家的故事。渾身充滿熱情的科學家,一心想將困難的公式,變成簡單易懂的遊戲。他在一次偶然情況下,遇見極度討厭數學的女主角,兩人本來是不會有所交集的,但因為一個數學公式;一個平均與機率的公式……媽呀,這是什麼東西?她怎麼都看不懂?
楚慎行原本打算一開頭就帶出一個高深的數學公式,強調男主角的博學,和她身為作者的內涵,怎知才剛開始就踢到了鐵板,她壓根兒不曉得書裡面在寫些什麼。
已知兩數a與b,在傳統上用於幾何學及樂理上的三種重要平均數,算術平均數二分之一(a+b)……
哇哩咧──她投降。
被一堆又a又b外帶括號的算式搞得頭暈眼花,楚慎行將手中的工具書一丟,整個人趴在計算機桌上,像死人動也不動。
看來這個題材不好,不可能受歡迎,還說一生受用的公式呢!依她看,簡直比她自己發明的愛情顏色占卜遊戲還無聊,難怪學生都不愛背公式。
把所有過錯都推給書本,楚慎行決定關上計算機,出外走走,省得給悶死。不過呢!既然提起她發明的占卜,不妨就拿出來玩玩看,說不定真能遇上她夢想中的愛情也說不一定。
就像所有楚家人一樣,楚慎行也是行動派,想到什麼做什麼,不一會兒已經將自己發明的占卜遊戲攤開在床上,並跪下來祈禱。
神啊!請傾聽我的聲音,讓我丟到我喜歡的顏色,讓我遇見我所要的愛情,求求禰……
楚慎行一邊閉上眼睛,一邊拿起骰子禱告,樣子恍若一個賭徒。
她發明的愛情顏色占卜遊戲,說穿了很簡單,甚至有點蠢,但她本人卻深信不疑。
遊戲的玩法是這樣的,一大張紙上塗上七種顏色,分別代表不同類型的情人。
若丟到紅色,代表她會遇見如紅玫瑰般熱情如火的情人。
丟到粉紅色,則表示她遇見的那個人,將會是一個有如桃花般魅惑的男子。
如果丟到綠色呢?代表她遇見的那個男人,心胸寬廣恍若大地。
若丟到橙色,那她遇見的人可能非常孩子氣,是個清爽可口的情人。
當然啦!最好是丟到紫色,因為那是熏衣草的顏色,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浪漫,她未來的情人本來就該是那一型。
但如果丟到白色或是藍色,其實也不錯。因為白色代表純潔,她未來的情人單純有如白紙,極好塑造。藍色則是開朗,同樣無可挑剔,就看她運氣如何。
讓她丟到紫色,讓她丟到紫色……
恍若是在決定攸關生死的大事,楚慎行著實禱告了一番,才小心地放下骰子,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結果。
只見小小的骰子,不偏不倚掉落在藍色跟綠色的中間,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正好一邊一半。
這、這是?
楚慎行兩眼全開,瞪大眼珠看著骰子大人霸佔住楚河漢界的兩側,差點跪下來喊大人饒命。
它、它丟成這個樣子是代表什麼意思?意思是她會遇見一個心胸寬闊得有如大地、個性開朗得有如藍天的男人嗎?
如果是真的,這種男人要到哪裡找?而且這兩種顏色很難配耶,她沒有適當的衣服可搭。
由於楚慎行一向是跟著占卜的結果來決定當天的穿著的,如今占卜呈現這個結果,間接告訴她;今天她沒戲可唱了,所以還是隨便穿吧!
垂頭喪氣地收起占卜遊戲,楚慎行放好遊戲後,接著打開衣櫃,抽出一件白色的洋裝。
遊戲玩得不順,但還是要穿得美美的,絕不能丟了楚家的臉。
說起楚家三姊妹,可謂是各有特色。排行老大的楚懷柔,長得美艷動人,一對紅嫩的嘴唇,彷彿掐得出水一樣的勾引人的視線。排行老二的楚謹言,則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極具現代感又時時刻刻流露出自信,同樣是個吸引人的女子。至於排行最小的楚慎行,卻是個高挑清瘦、外表看起來楚楚可憐,教人忍不住想呵護的清秀佳人。
總而言之,三個姊妹各有各的魅力,欣賞她們的男人不在少數。像今天,楚慎行就挑了一件白色的紗質洋裝,腰間繫著一條粉紅色腰帶,脖子間掛了條同樣色系的項鏈,看起來不但極有整體感,同時又能表現出她修長的身材,輕柔的裙襬走動起來特別吸引人。
「好了。」滿意地對鏡中的人做最後一番審視,楚慎行轉身拿起皮包,拿了把洋傘,走到大廳的玄關,打開鞋櫃拿出同色系的涼鞋套上,然後高高興興的出門。
啦啦啦,今天真是個好天氣,但她要去哪兒才好呢?
興沖沖的出門,還沒走到轉角,楚慎行就碰上每次出門必定碰上的問題,那就是──該去哪裡?
該去哪裡呀?讓她想想看。去圖書館?不,那裡太安靜了,會悶死人。去咖啡廳?不,那兒的咖啡太貴了,一杯要一百二十塊,不是她這個寄人籬下的窮人喝得起的。那去書局不,她要是去一定又會忍不住刷卡買書,到時候又得忍受她二姊的尖牙利嘴,她才不要。
楚慎行左思右想,才發覺天下之大,竟沒有一處她可以容身的地方,不禁悲從中來,紅了眼眶。
……還是買麵包到公園去吃好了,這樣比較不花錢,也可以享受外出用餐的浪漫。
強打起精神到麵包店買了兩個熏雞肉麵包,楚慎行原本不甚愉快的心情,在香噴噴的麵包香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她們家最喜歡光顧的麵包店,店名很浪漫,就叫「香榭麗榭」,取自法國著名的商業林蔭大道。
他們賣的吐司很好吃,但她個人認為熏雞肉麵包更棒。尤其在剛出爐的時刻,香味四溢,雞肉鮮嫩多汁,生菜香脆可口,搭配起來份量十足,活像快餐廣告中強力主打的雞腿堡,散發出誘人的芳香,教人忍不住流口水。
楚慎行上輩子跟雞有仇,這輩子特愛吃雞,尤其熏雞更是她最愛。所以她興奮不已的提著裝有熏雞麵包的塑料袋,快快樂樂地朝公園走去,怎知半路竟會遇見她的同好。
「汪、汪!」
顯然覺得剛出爐的熏雞肉麵包很吸引人的,不只楚慎行一個,路邊的野狗也很垂涎。
「汪、汪!」
野狗的肚子很餓,對著她手上的袋子不停地狂吠,但單純如楚慎行根本不曉得牠在吠什麼,還笨笨地問──
「你為什麼對我吠?」還兼流口水,看起來好噁心。
楚慎行遲鈍到不知道狗吠的意思,路邊的野狗則是吠到快要斷氣。牠要是會說人話的話鐵定喊:「搶劫!」但由於牠是狗,只能用吠的,偏偏眼前的笨女人又呆到只會瞪大眼睛,於是牠只好咬牙低狺,但求務必吃到她手上的熏雞肉為止。
「汪、汪!」牠發誓她再不丟下手中的麵包,牠就要撲上去了,而且真的開始展開行動。
「你……你到底在吠什麼嘛!」楚慎行被牠眼露凶光、口水流不停的狠樣嚇到,但又弄不懂牠到底要什麼,嚇得雙腿直發抖。
我要妳手中的熏雞肉麵包!
是了,這就是牠要的東西,可這女人看不懂牠的肢體語言。只是瞠大著一雙眼睛,眼眶泛紅的瞪著牠,全然不懂牠的飢餓。
君不見電視廣告上,人被錢逼急了都會跳牆,更何況這本來就是牠的工作?所謂狗急跳牆,牠是狗餓跳牆,務求先搶到她手上的麵包再說。
楚慎行不瞭解狗兒內心的掙扎,只看見牠前腳俯低,一副要撲過來的樣子。
「哇啊?!」這下就算楚慎行再笨,也瞭解牠的意思了。急忙把手中的麵包丟給牠,另贈一瓶新鮮的牛奶,差點沒有當場把野狗打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