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我根本懶得跟你這種人打交道。」他用槍口指著沙發,示意他坐下。「今天要不是情勢緊急,我更不會冒險走進這墳墓似的大樓裡。」
關峰瞥了槍口一眼,低聲下氣:「情勢緊急?發生什麼事了?」
「汐雅跑了。」
「什麼?」關峰皺眉,想生氣卻又有所顧忌,表情複雜矛盾。「我早叫你把她處理掉,你不聽。說她喪失記憶,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現在好了。」
「我會把她找回來的。」
「多久?萬一找不回來,她又恢復記憶怎麼辦?」關峰一掃幾分鐘前的窩囊,語氣漸趨強硬:「明明是你犯了錯,竟敢拿槍指著我?」
柏元鎧自知理虧,因此靜默不語。
但關峰可不想這麼就算了,因為事態的發展關係到他的總裁大位,說什麼他也要問清楚。
「當初你違背我的意思留下活口,現在惹了麻煩卻要我收拾?」
「我沒要你收拾,只是提醒你當心點。」
「說得輕鬆。」關峰諷刺的冷笑,但一點也不敢大意。「不行!這次我不會再讓步,這件事我要盡快解決。」
「怎麼解決?」元鎧收起槍,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你是神偷,殺人的事自然不在行。放心,我會另外找人殺了她。」
關峰理所當然的說,還不忘提醒他:
「你也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別忘了,這件『謀殺案』你也有份,如果真被查到,你也脫不了關係。」
「你威脅我?」元鎧左眉一挑,眼中的寒光讓人全身冷顫。
「不,我只是『提醒』你,我們是同在一條船上,這艘船若是沉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你打算找誰做?」元鎧問。
「除了身手俐落,還要處理乾淨,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聽說內地有些不錯的人選,應該會從那邊挑選吧。」
關峰冷酷的計畫著,元鎧忍不住為汐雅感到悲哀。
「關先生,汐雅可不是某個陌生人,他是你哥哥的獨生女,也是妳的親侄女啊。」
「就算有血緣關係又怎樣?這二十多年來我為集團付出的心力,哪是那個丫頭比得上的?!我為集團賺了多少錢,累積了多少名聲,誰又在乎?」
即使瞇起眼,滿滿的恨意還是不斷從他眼縫中流瀉出來。
「我哥哥一死,就只想著把集團的一切留給他的女兒,我呢?他有想到我、給我什麼嗎?」
「那是她父親的意思,跟她毫無關係,你這樣趕盡殺絕未免太……」
「得了吧!你這冷血神偷什麼時候變慈善家了。」
「雖然我壞事做過不少,但我並沒有泯滅人性。」
「說得好,但我對這些評價根本不在乎。別的我不貪,我只求我應得的。」他扭曲的表情中有著深深的恨意。
柏元鎧望著他,久久不語。
這些年來,他看過太多因金錢、名位而迷失的人;汲汲營營,不惜傷害旁人以滿足自己私慾的人比比皆是。
或許他們能得到短暫的快樂,但最後……這些人多半沒什麼好下場。
「你的家族恩怨我不想介入,但這件事因我而起,我會負責的。」
「我不信任你了。」關峰挑明了說:「這丫頭活一天,我就一天睡不安穩,你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起我要照我的方式行事。」
「可是……」
「這件事到此為止,不用再說了。」他看看表,下逐客令:「我還有會要開,你趕快離開。」
他起身拍拍西裝外套,重新將煙斗放回嘴中,然後轉身走回會議室。
元鎧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許久,直到秘書開門,他才回神,立即快步的從另一扇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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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婷在羽顤家中客廳的沙發上醒來。
她睜著眼呆望著天花板,聽到後面房間傳來的聲音,才扶著額頭坐起來。
「羽顤哥?」
她喚了一聲,想起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和關汐雅的臉,突然,她像是觸電似的驚呼一聲,猛然站起。
正在書房處理文件的羽顤聽到客廳有聲響,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走出來。
「妳醒了。」
羽顤先進廚房倒了杯水,才走回她身旁坐下。
「覺得怎麼樣?」他摸摸她額頭,看看她的臉色,確定一切安好。
「我昏迷了多久?」芊婷接過杯子,喝了口水。
羽顤看看表,回答:「一個多小時了。」
芊婷放下杯子,突然握住他的手問:「她呢?」
「芊婷,妳今天也累了,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談吧。」
「為什麼?」
「妳的身體和精神都無法再承受了。當初我就是考慮這一層,所以才一直沒說。」
「現在我既然知道了,你也就沒隱瞞的必要了對吧?」
羽顤點點頭,憐惜的輕拍她的臉,歎口氣,將早就整理好的說辭條理分明的重述給她聽。
芊婷聽完,陷入一種難以解讀的沉默中。好久好久後才說:
「原來……關汐雅沒死的事是真的,我還以為那只是場夢,醒來……一切都會回到現實。」
她的表情和語氣都有種難以言喻的絕望。
羽顤繼續說:「但這三年來她也不好過,那場車禍除了讓她受了重傷,還失去記憶,到現在……她都還沒完全想起過去的事。」
「你的意思是……她根本不認識我?」芊婷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包括你在內?」
「嗯。但妳的突然出現,似乎刺激了她,讓她想起什麼了。」
她半信半疑的凝視羽顤許久,才問:
「你確定她不是裝的嗎?歷經這麼嚴重的車禍她居然沒死,這也就罷了,她躲了三年不出現,一出現……就以失去記憶當幌子,她真是聰明!」
「不,她不是裝的。關於妳的所有疑點,我都查證過。她的傷千真萬確,不容置疑。」
「從頭到尾你都在幫她說話,就算她親口承認,你還是會想出一套說辭替她辯解!」芊婷氣憤的駁斥他。
「先不提汐雅的傷。關於這件車禍,我已經有了最新的線索,相信不用多久,就可以水落石出,給爸一個交代。」
「真相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芊婷失望的說:「你口口聲聲說關汐雅無辜,說她是受害者,那我爸呢?他又做錯什麼,需要賠上一條命?!」
「因為我愛她,看法說法多少有點偏頗,但我絕不會諉過隱藏真相。」
「這太不公平了!」芊婷推開他,憤怒地瞪著他。
「是不公平,事到如今……我們只能接受現實。」
「你當然能接受!因為你已經被她蠱惑,根本不在乎我了!」
「芊婷,妳說這話就太過分了。」羽顤板起臉,露出少有的憤怒反駁說:「我對汐雅的感情早就存在,只是一直沒說。愛她,跟查出真相是兩回事,妳不要混為一談。」
「我不要聽!不要聽!」她像是失去理智,抱著頭歇斯底里的大叫。
羽顤怕再度刺激她,只好暫時沉默。
但瀕臨崩潰的芊婷待在這只會觸景傷情,根本無法冷靜。她雙手緊握,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起身說:
「我走了。」
「妳上哪去?」
「我要去爸的墳前,把這些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訴他,請他評理。」
「芊婷……」
「關汐雅是個魔鬼,我不要聽你說任何幫她脫罪的話。」芊婷縮著肩,一臉嫌惡的退後說:「她會有報應的,你也是……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芊婷,妳聽我說。」
羽顤想上前,但已經失去理智的芊婷根本不讓他靠近。
「不用說了!你為一個女人忘恩負義,完全不顧爸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我認了。」芊婷絕望的抹去眼淚,揚起下巴說:「不靠你,我也有辦法為我爸報仇,你等著看吧。」
「芊婷,妳不要做傻事!」
羽顤想阻止她離開,但他沒想到芊婷早有準備,一扭身就鑽出他的手。
她急速奔出大門,羽顤追到電梯口,本來還想追下去,但轉念一想,此時就算強行留下她,除了製造更多衝突,根本無濟於事。
何不乾脆給她幾天時間冷靜,之後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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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羽顤住處的汐雅,獨自在街上走了一整天。
身處台北最熱鬧的商圈,不斷與陌生人群擦肩而過,雖然覺得寂寞,卻也在尋訪許多餐廳、店舖、百貨公司後,找回更多記憶了。
她拿著身上的唯一信用卡,住進西華飯店。
翌日一早,她在附近的商家買齊要用的東西,回到飯店換裝更衣。
她換上米色套裝、短假髮,鼻樑上也加了副眼鏡,提著公文包坐進出租車,朝「關氏集團」的大樓前進。
汐雅之所以偽裝成這樣,是想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先回集團瞭解一下現在的情況。她知道這舉動就像深入虎穴一般非常危險,但她別無選擇。
本來她將所有希望繫在羽顤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