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
他環著蘇悅荷的腰走進舞池。駐店的樂團奏起新曲,一首浪漫的華爾滋,他將她僵硬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手環住她的腰,帶領著她滑出舞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是前所未有的親密,她偎在他懷裡,甚至聞得到他身上刮鬍水的味道。她直盯著他的領結,不敢斜視。
「妳太僵硬了,一點都不像專業舞者。」他看著懷中濃妝艷抹的女人,淡淡撂下批評。
蘇悅荷輕輕地歎息。「謝謝您的指教,我會努力。」
麥奇康嘲諷地輕撇嘴角。「我想不用了,如果只是在舞廳陪男人跳舞,不需太多的專業技巧。我想他們想要的不是妳的舞技,而是更多更深入的部分。」
有一剎那,蘇悅荷覺得眼睛好酸好酸,心揪得好緊好緊,一種從未有過的後悔和屈辱排山倒海般席捲而來……
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男人,讓她覺得自己來舞廳上班,陪男人跳舞是件作踐自己的事。為了還清債務,她應該選擇多找幾份正常的工作,二十四小時操死自己,也不該貪圖時間短、獲利多的舞女生活!
「您說的是。」
「被男人左右簇擁的滋味如何?」他問,語氣譏誚、冰冷且無情。
蘇悅荷面無表情,職業的舞步,一步滑過一步。麥副院長的舞技很不錯,顯然也是國標舞的愛好人士。
不過,誠如副院長所言,男人不會只是想單純跳個舞而上舞廳飲酒作樂。
她在舞廳陪舞賺錢,他上舞廳跳舞尋樂,這完全符合經濟學中的供需法則,她看不出她在聲色場所上班,或者他來聲色場所消費,誰比較高貴,誰比較低賤?
蘇悅荷撐起自己的驕傲,甜甜地揚開笑。「副院長稱讚了,荷莉的舞跳得並不好,不值得讓各位大爺左簇右擁。」
麥奇康的手猛然一用力,蘇悅荷硬是跌進他的懷裡,兩個人的軀體更加親密地貼在一起。
她一驚,停住了舞步,雙手撐著他寬敞的胸膛。
他挑起她的下顎。「我說過無須舞技,男人的需要是更深入的。」
他深邃闇然的眼彷彿要吞噬她,彼此相纏交錯的氣息,讓她亂了心跳。
蘇悅荷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到底想說什麼?我的工作由我自己掌控,就算我甘願作踐自己,也與你無關。」
「我說過願意幫妳。」
「素昧平生,我無法接受你的幫忙。」
「那麼,妳就願意陪別的男人跳舞,讓他們幫妳的忙?!甚至和客人上床發生關係是不是?!」他低吼,語調難掩熊熊的怒火和挫折。
蘇悅荷像是被雷電擊中,彷彿千萬支針扎的刺痛,由腳底直竄至全身,頓時讓她無法呼吸。
她顫抖地說:「你以為我願意陪任何男人跳舞嗎?」
他用了一句最傷人的話,狠狠地傷了她。
她的淚盈在眼眶之中。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人生快樂的部分,來平衡此時的不堪和心中的傷痛。
「就算我賣了自己,和客人上床,這都是我解決困難的方式,不關你的事。」
他知道自己出言不遜,但她的拒絕讓他氣餒,她尋求幫助的方式讓他憤怒,氣餒和憤怒導致口出惡言……
「如果只是錢的問題,妳為什麼不找我?」
蘇悅荷悲傷得無法提出任何解釋,她只是盯著他的領結,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舞池裡依然演奏著浪漫的華爾滋,兩個人佇立在舞池的正中央,無視旁人好奇的目光。
「小荷,錢的問題,我可以幫妳。」
顯然她強裝淡然無所謂但掩不住悲傷的模樣,讓麥奇康停止了無謂的惡言。他摟著她,將她拉進自己的懷裡,磨蹭著她的頸,聞著不屬於她的濃郁香水味。她的味道是清新淡雅的,不是這種摻雜著酒精的味道。
「讓我幫妳好嗎?妳不屬於這裡。」
她的出現、她的情緒、她的角色,無論是據理力爭、捍衛母親權益的戰士,還是人人口中的孝女,或是那個手拙、脾氣凶巴巴的花店小姐,甚至是嫵媚性感、足以挑逗男人情慾的舞女──
她的一切都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和──
吸引力。
兩人之間的關係,在彼此對立、劍拔弩張的狀況之下,漸漸起了無人預料得到的變化……
麥奇康緊擁著懷中纖瘦的嬌軀。如果可以,他願意承擔她心中所有的脆弱和悲傷。
她偎在他懷裡,一個最靠近心臟的位置,她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感受著他強韌的生命力,感受著一種從未擁有過的安全和呵護。
她的手悄悄地環住他的腰,細細地嗅進他的味道,一股酸澀在心底氾濫成災。
她曾經譏笑好友映言的愛情,因為那來得莫名其妙。
在她的想法裡,「愛情」應該像任何事一樣,需要有詳盡計劃的,開始的付出,雙方的磨合,彼此的接受,最終的相愛難捨,這是必要的流程,缺一不可。
愛情不該是突然而至、驀然降臨的。
蘇悅荷淒涼地笑了。如果說,她突然發現自己開始在乎這位不知人間疾苦的副院長,那她該怎麼辦?
這一刻,她沒想到所謂的幸福快樂,她只想起那位內定的副院長夫人,她想到兩人懸殊的家世背景,她想到很多,想到要阻止自己的情愫或找一個方式告別自己悄悄萌芽的愛情……
沒錯,他的關懷和呵護,她不能也無法接受。
蘇悅荷輕輕推開他的胸膛,壓抑心中的哀傷,掛上其他姊妹們教導她的職業媚笑。
她挑逗且性感地說:「錢的問題,如果你可以幫我,那真的太好了……」
麥奇康喜悅的神色躍上臉龐。「這才是妳正確的選擇,走,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她舉起手臂,雙臂攀附在他的頸肩上。「等等好嗎?」
她揮揮手,招呼前方不遠處一臉震驚的好友Lisa。
Lisa快步跑來。太震撼了,他是誰啊?怎麼可以抱著悅荷?悅荷只是陪客人跳舞,和客人不曾如此親密……
「荷……這是?」
蘇悅荷斂下眼簾,藏匿眼中的悲傷。
「我出場嘍,Lisa,妳要好好和這位客人談談我的價錢。」
Lisa震驚地大叫:「妳要出場?!」
麥奇康擁抱著她,表情困惑。「妳的意思是……」
蘇悅荷踮起腳尖,在他的唇邊印上一個吻。「我要還債,而你是我最快的解決途徑。」
麥奇康扯下她攀頸的手臂,冷冷地問:「妳最好想清楚自己所說的話。」
蘇悅荷嬌艷地微笑。「請麥副院長仔細聽清楚了,我將自己賣給你,以得到我該要的報償。」
她輕輕說著,知道自己的心中,淚已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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襯著月色,她脫下腳上的細跟高跟鞋後,隨即毫不猶豫地褪去身上的低胸連身禮服,只剩下絲質的貼身衣物。
她舉高手臂,輕巧地解下頭頂固定的髮簪,頓時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宛若瀑布般傾瀉而下。
月光投射進室內,在她長髮上形成一圈圈的光束,暈黃的月色,使得她白皙的肌膚如凝脂般細緻柔嫩。
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為的是不讓自己有一絲後悔的機會。
蘇悅荷邁開腳步,走向今晚的恩客。
交易談定後,Lisa抽走了所謂的介紹費用,隨即讓旗下小姐和客人出場。只不過,美艷動人的荷莉這一出場,立刻讓其他男人蠢蠢欲動,等著排隊「光臨」的客人,聽說已讓荷莉在未來的兩個月裡無法「獨守空閨」。
她上了他的車,車子並不如她所預期地,直抵林森北路週遭四處林立的某一家旅館,麥奇康帶著她回到他位於天母的家。
儘管如此,對於他的作法,她並不抱持其他的想法,只是單純認為,那是習慣問題。
麥副院長的家,偌大而溫馨,兩層樓的花園洋房,座落於天母的名人巷。他開雙B名車,住在豪華地段,又身為國內教學醫院的副院長,麥奇康的家世背景,需要的是一個能與他匹配的女人。
而那個選擇不會是她。不論自卑與否,麥奇康都不是她的世界裡該存在的人。
「需不需要衝個澡?」她溫柔問著,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比較老練。
麥奇康沒有回答,依舊以冷得讓人心顫的目光審視著她。
「還是你打算直接……」她語帶保留。這不是技巧之一,而是她根本說不出後續的字眼。
麥奇康走向她,狂放的姿態宛如一頭已盯上目標的獵豹。
「這是媽媽桑教妳的嗎?」他攫住了蘇悅荷直覺想閃避的身子,將她置於懷中。
「如果是,妳不該躲,今晚我買了妳。」
蘇悅荷看著他幽暗的黑眸,她震懾於他的力量,開始後悔自己貿然的決定。她也許不需選擇這種方式……
「為什麼要把自己賣給我?如果不是我,會不會是其他男人?」他掬起她的發,柔美的發纏繞在他的指尖,他溫和的語氣裡卻有著駭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