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前,陳真真曾試探地問過他會不會想念新加坡?
朱偉誠只是不耐煩地嚷著:「才不會,這裡小得要命,又沒什麼好玩的,媽,我們以後不要再來了啦!」
從此以後朱偉誠便真的再也沒去過新加坡,也從此忘了還有一個小女孩,在新加坡等著他,相信他有一天一定會娶她做新娘……
☆☆☆☆☆☆☆☆☆☆ ☆☆☆☆☆☆☆☆☆☆
「後來,何家破產了。」朱媽媽歎了口氣。
「等等,妳說的是新加坡何家?那不是包辦新加坡幾乎一半建築業的龍頭何氏財團嗎?那小女人是何氏財團的人?」安娜有點不敢相信。「真看不出她那副窮酸樣會是何家的人。」
「妳少看低人家,那是因為何家破產了,萱萱才會落到這個地步。她現在還算好的了,妳沒看到她剛來我們家的樣子,又瘦又髒,我幾乎認不出她了。當年她圓圓滾滾的,好可愛的一個女孩子,怎麼變得和竹竿一樣?」
「瘦有什麼不好?」安娜像是被戳到痛處,連忙反駁。
「人家是因為吃苦才瘦成這樣的,妳要是見過以前萱萱那可愛的模樣,也會嚇一跳的……」
「她家破產以後,爸爸和情婦跑了,留下一堆債務也不管,她兩個哥哥官司纏身,只有她因為年紀還小,沒有涉足家裡的事業,所以還算逃過一劫,只是他們的房子和所有地產都被查封了,銀行帳戶也被凍結,根本可以說是一貧如洗。」
「她的哥哥們希望她能早點嫁人,從此就正式脫離何家,不要再有任何瓜葛,也免得連累她一輩子,但是她說什麼也不願意,口口聲聲說除了偉誠,她這輩子誰也不嫁。」
「最後她哥哥們見她心意這麼堅決,也只有成全她,兩個人到處湊錢買了張便宜的船票,把她送上船,坐了快一個月的船才到台灣。這期間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啊……好好的一個人瘦成這樣……」朱媽媽又歎了口氣。
「十五年了,時間過得好快,一下子就十五年了,她居然還是沒忘記當年的那個承諾。」
「笨蛋一個!」安娜馬上發難。「她神經病啊!等一個男人等十五年?又不知道他是生是死?要是我,等了十五天就放棄了。」
「那是妳啊!有人就是這麼笨、這麼傻,一輩子就只等著一個男人,妳又能拿她怎麼辦?」朱媽媽當場頂回去。「是,妳漂亮,妳身材好,一大把男人追妳,妳當然不瞭解萱萱那種癡癡等待的心情。」
「所以我說她笨啊!」
「最笨的就是妳啦!自己有沒有懷孕都不知道!要不是妳闖進來胡攪,萱萱現在也不會躺在病床上昏迷下醒!」
安娜乖乖住嘴。她其實不是不感動,只是她不想在朱媽媽面前示弱。
十五年,一個女人有幾個十五年?
模特兒的黃金年華也不過就五、六年,是什麼樣的愛能讓一個女人就這樣癡癡等了十五年?
即使知道那個男人早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卻依舊這樣等下去?
她無法體會,可是心裡卻隱隱開始同情何萱了。
想起剛剛在病房裡見到的那一幕,其實朱偉誠也並沒有完完全全忘記她吧?
那個眼神、那個動作,小心翼翼怕傷了她似的,有些熟悉,又有些生澀,好像小孩子找到了失去很久的玩具一樣,又是驚訝又是疼惜,拿在手中慢慢把玩,翻著看著,試圖想要從玩具身上找回童年時光的所有記憶。
朱偉誠會不會想起她?想起這個癡戀他十五年的小笨蛋?
要是想起來了怎麼辦?那她豈不是完全沒有插手的餘地?
她當然也是喜歡朱偉誠的,不然怎麼會看到他結婚的消息便勃然大怒,連妝也來不及重化就匆匆跑到他家?
可是……和那個小女人相比之下,她對朱偉誠的感情似乎顯得微不足道了。
安娜煩悶地踢了踢自己無恙的右腳,又看了看手錶。
算了,不要就不要,男人再找就有了,何必和那個笨女人爭?
她的個性就是這樣直來直往,要就要,不要就不要,要不到的東西她也不會去強求,頂多再去找個更好的就行了。
之前那樣又哭又鬧,只是因為她覺得朱偉誠已經是自己的「東西」了,當然可以對他毫無顧忌地耍潑辣,反正兩個人這樣吵吵鬧鬧也快一年了,還不是相安無事?
她也許性子粗魯急躁了些,不過那也是因為她常常要節食餓肚子,所以脾氣才會那麼糟。
「我餓了。」剛剛那樣大吵大鬧又進醫院折騰這麼久,她老是空空的胃早就開始抗議了。
她也顧不得後天還有一場走秀,逕自推著輪椅往醫院餐廳的方向過去。
「喂?妳去哪兒?」朱媽媽跟了上來。
「去吃飯啊,妳不餓嗎?」安娜沒好氣地回她。
「唷,妳也會吃東西啊?看妳這麼瘦,我還以為妳都不吃東西,想當神仙呢!」朱媽媽糗她。
「哎呀!老太婆吵死了!我現在餓死了沒辦法想事情啊!喂!妳要不要一起去?」肚子一餓,她脾氣也躁了起來,說話開始不客氣起來。
「妳又叫誰老太婆啊?」
「我請客啦,走吧走吧!自己推輪椅累死了。」
「說了半天妳只是想找人幫妳推輪椅啊?」
雖然安娜說話很直,有什麼情緒馬上就會反應發洩出來,一點都不掩飾,但她這樣反而有一種率真,起碼和她打交道,不用拐彎抹角,也不用擔心她有什麼話藏在心裡不肯說出來。
和安娜這一番長談後,朱媽媽開始有點喜歡她了。
不過只有一點點而已。
☆☆☆☆☆☆☆☆☆☆ ☆☆☆☆☆☆☆☆☆☆
病房裡,朱偉誠擔心地看顧著昏迷不醒的何萱。
心底最深處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浮現,那感覺好熟悉,好溫柔,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曾經有過這樣的心情。
好奇怪,為什麼他開始覺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何萱?
她越顯豐腴的臉蛋,笑起來彎彎的眉眼,還有那小小的嘴唇。
雖然這嘴唇現在是慘白的,但不知道是他平常便不經意地注意,還是憶起久遠以前的印象,他知道這嘴唇平常應該是紅嫩嫩的,就像剛摘下來的紅櫻桃一樣讓人很想吃一口。
何萱突然細細地呻吟了幾聲。
朱偉誠連忙拿起水杯,用棉花棒沾水塗上她有些乾裂的唇。
暫時染上水色的雙唇看起來柔潤多了,還帶著淡淡的粉色,雖然不若紅櫻桃那般鮮艷,卻也像初夏的嫩桃一樣誘人。
他愣愣地放下水杯,有些情不自禁。
他可以嗎?
還沒來得及深思,他的唇已經印在那看起來很可口的嫩嫩雙唇上,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呵護疼愛的心情去吻過一個女人。
被他壓住的雙唇微微動了一下。朱偉誠趕緊抽離身子,驚喜地發現何萱已經醒過來了。
「何萱?妳醒了?」
何萱慢慢地眨眨眼,看著眼前為她擔心了一整夜的男人,然後問出一句話--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第七章
「失憶?」朱媽媽傻了眼。
這兩個人在搞什麼?沒事輪流失憶,而且每次都那麼巧就是忘了對方?
難道這是天意?這兩個人就注定了一輩子無緣嗎?
「失憶?!這是不是開玩笑啊?怎麼何萱也失憶了?!」被朱偉誠恍神地一起載回朱家的安娜也傻了眼。
奇怪,今天也不是愚人節啊,怎麼剛剛才聽完朱偉誠失憶的故事,現在又換何萱失憶了?
好像老是拖戲的八點檔情節喔!
「『也』失憶是什麼意思?」朱偉誠抓到了安娜的語病。
「我--」
安娜剛想解釋,馬上被朱媽媽打斷。「沒什麼,沒事。」
原來朱媽媽心想要是這兩個人從此就真忘了對方,是不是也算一種幸運?這樣他們就都能從新開始,不必再執著於十五年前的那個諾言了。
不過有人顯然不同意她這樣兩全其美的想法。
「朱偉誠,你腦袋真的撞壞了不成?你十五年前答應要娶何萱的啊!」
朱偉誠奇怪地看了安娜一眼,她是不是也撞到頭了?不然怎麼突然說出這麼奇怪的話?
他又看看她的腳。「咦?妳腳受傷了?」
安娜有些無力地瞪了他一眼,現在才注意到她受傷了啊?
以前她稍微喊點疼,他就緊張得不得了,現在她腳扭傷成這樣,白紗布捆了一圈又一圈,只差沒上石膏了,他卻這個時候才發現。
但朱偉誠現在最關心的不是安娜的腳傷。
「妳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什麼我十五年前答應要娶何萱?我根本就不認識她。」
「哇!你撞得真的很嚴重耶!要是我是何萱,聽了你這話不哭死才怪!」
「媽!這到底怎麼回事?」朱偉誠露出求救的眼神看向母親。
只見朱媽媽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不知道該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