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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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走在街上,雖然正值盛夏,梁雨萍卻覺得像臘月時節般,四周淒涼寒愴。
同樣一條街,景物沒變、店面沒變,依然是7-ELEVEN的隔壁有家花店,接下來則是三宅一生的專賣店,但來時的幸福已經化成濃煙,在困得她無法呼吸的同時,隨風飄散找不到它曾落腳過的痕跡。
有人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可她卻已經找不到幸福曾經降臨過的蹤影。
他生氣地質問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不先打電話告訴他今天會來?
如果她事先告知,他會說什麼?
是說今天他很忙晚上再見,還是把那個女人推出辦公室說今天不方便?
然後,她還要被他蒙在鼓裡多久?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知道事實的真相?知道曾經許諾為她所有的男人已經成為另一個女人的專屬,而她,從最重要的主菜地位變成餐後可有可無的甜點,吃不飽的時候可以彌補,吃太飽時可以略過,直接跳到最後的咖啡飲品。
難怪他前一陣子情緒陰晴不定,難怪他曾經支吾解釋不了某些時段的行跡,更難怪他會有壯士斷腕的決心。
只是他斷的腕--是她的人,是她給他的一顆心。
她傻了,看著曾經將她摟在懷裡的男人此刻把胸懷給了另一個女人。
她呆了,看著那個女人像君臨天下的武則天,威勢地睥睨隻身一人的自己。
助理小妹斷斷續續結巴地說聲對不起後倉皇逃去,她的雙腳卻重得像灌了鉛似的動彈不得。
然而他一句話也沒有說,任由那女人指著她的鼻子說她怎麼這麼不識相,看見這場面還不打算離開現場;任由那女人指責她不自量力妄想困住他,還說他將來需要的是她那樣在背後照顧他、以他為天的小女人,而不是凡事自立自強、自己作決定的女強人。
在一旁的他沒有吭聲,那是……默認的表示嗎?
可是……他曾經說她剛柔並濟,而這是令他著迷的部份,不必時時擔心她,可以努力衝刺自己的事業與前程,相互扶持成長,將來必定會幸福得像故事中的王子公主。
雖然她知道那是幻想,現實生活沒有王子公主的幸福戲碼,但是的確被這樣的幸福美景灌了迷湯,認真專一地為彼此的未來細心思量。
可是如今她得到了什麼?一道心傷、一份悲愴,一句「不識相」!
可笑的是,她向來滔滔懸河的口舌這時候竟然派不上用場,啞口無言地目送一男一女相偕離去,有說有笑得彷彿她只是錯身而過的陌生人。
空無一人的辦公場所留給她一室淒涼的感傷。
而她,連一滴淚都掉不下,面無表情地離開連反擊都沒有的戰場。
是她太剛強,強得連眼淚都掉不下來?還是她尚未消化這個訊息哽在喉嚨間不上不下?
梁雨萍抬頭,右手邊,一個用霓虹燈管以特殊字體燒成「獨身主義」四個大字,雖因大白天燈未開,卻已刺得她頭昏眼花。
獨身主義?在她遭情人背叛的此刻出現在眼前,是預言?還是諷刺?
定了定神再看,她發現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咖啡店,淺茶色的玻璃落地窗透出裡頭淡雅簡單的擺飾,以及只有老闆站在裡頭的淡薄人味。
她轉了彎推開門進去。
「歡迎光臨。」
平朗帶點優雅的男人嗓音,不知怎地,彷彿具有奇妙的安撫魔力,讓她舒了一口氣,吐出心中困窒的沉重。
環顧四周,她想找個角落,發現店裡兩個靠著角落的客桌都在淡茶色透明落地窗旁,另外兩個角落則是半圓的吧檯兩端,一端面向店門,一端背對。
她選了背對店門吧檯的角落,不想像動物園裡的動物,任人瞻觀自己的悲傷。
「第一次來?」
吧檯裡的男人聲音依然平朗優雅。
她點點頭,沒有抬起,正好看著被攤開遞來的menu上頭寫了冷熱咖啡的名字,從招牌咖啡到飄浮冰咖啡,林林總總共有十數種,最後一個用星號特別加注的咖啡引起她注意。
專注的她,壓根兒沒有聽見在她之後,再度響起的開門聲。
思量再三,她決定:
「老闆,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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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自己的女友,柏烈旭難掩臉上驕傲的神情,即便此刻他獨自走在街上,也能笑得像失心瘋似的。
聽朋友說娶某大姐親像坐金交椅,知道他已心有所屬的好兄弟們,沒有一個不羨慕他有美麗幹練的大姐姐女朋友。
雖然好友笑譫稱呼他的女友為大姐姐,實則她也不過大他五歲,但因為SKII的pitera。她皮膚彈性好得像停留在高中時期就不再前進。
他和她,相遇在學生信用卡申請的招攬攤前,她是一時興起在上班午休時間去找朋友聊天,他是想要辦卡讓自己方便消費,同時學習什麼叫塑料貨幣和自我財務管理,使用教授課堂上解說的現代金融衍生性商品。
男孩與男人,相差不過一線之間,但某種程度上是相同的--審美觀一致。可以說是雄性動物不長進,男孩年代和男人時期欣賞的角度維持一致性;也可以說雄性動物很專一,欣賞的部份始終如一。
他驚艷她的美麗,覺得她是自己所見最美麗的一個,他看傻了眼,直到聽見她輕柔的笑聲才回過神。
之後她以纖纖十指向他遞來名片,title寫著某某公司的秘書,一陣風吹過她向他襲來,他聞到CD的Miss DIor,像中蠱一樣神往不已。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突然,緣份一來就是這麼令人訝異,有了第一次就會發生第二次,因為時興信用卡在寄送中會遭人攔截盜用的小偷行徑,他和辦卡人員約定親自到銀行取件,開啟第二次偶然相遇的契機。
他感到驚訝,是她先主動叫住他,那時興奮之下,也不曉得是不是咬字清晰的自我介紹。事實上,那天過後她的名片一直放在他大學生乾癟的皮夾裡,她的名字他也沒有忘記;之後,他們陷入愛情的漩渦裡轉個下停,頭昏眼花卻幸福洋溢。
約會時,她細心地換下上班時的名牌套裝配合他的T恤、牛仔褲,他則小心翼翼地將她摟在身側,盡職做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
他堅信,只要有愛,年齡不是問題,他們不過差了五歲,這個困難度沒有甄宓和她小叔曹植那般艱辛。
她是社會人士,他是身無三兩銀的普通大學生,出去約會時她會在桌面下偷偷塞錢給他讓他去付帳,細心地在外人面前維護他男人的面子。
一開始他很尷尬,但她說將來就真的由他付帳,她絕無二話。一次兩次,變成習慣他也就沒有再說話,只是暗暗告訴自己她真的很愛他。
他買不起Prada。也付不起高級餐廳一夜浪漫燭光晚餐的料理,一窮二白的學生能付出的只有無止盡的真心。
他用自己的真心贏得美人的芳心,這點讓他身邊的朋友都羨慕不已,頻頻又羨又護說他幸運,有一張帥氣的臉皮和一米八勻稱的好身材才能贏得美人心。
他笑了笑,心知他和她並不是基於外貌的魅力相遇,而是南北正負兩極相互吸引的磁場定理。
要讓她幸福--在無數個相依偎的時刻裡他這麼提醒自己,愛情和學業他兩者兼顧,沒有一邊失衡,未來的幸福可期,將來他要讓她知道愛上他並不吃虧,正如投資績優股一樣穩當,只賺不賠。
一時心血來潮,蹺掉下午枯燥得只會讓人想睡覺的財政學,他來找她,吃一頓中飯也好,今天他正好領到打工的酬勞。
走到她公司門口正要進去,柏烈旭看見熟悉的纖纖細影從不遠的一根水泥樑柱逐漸移近。慢慢擴大。
「采--」呼喊的聲音乍時頓停,他看見全然離開樑柱遮蔽後的身影,發現不是形單影隻,而是一對男女。
女人纖纖細手勾在男人臂彎,身體一半重量全教男人去承受,甜蜜的負荷讓男人臉上充滿得意的驕傲,像只開屏的孔雀,不斷向四周路人無聲宣示對身邊美女的所有權。
那個美女--柏烈旭不敢相信,但下意識地,他迅速閃到就近的水泥柱後頭,及時隱藏自己的身影。
他的女朋友,此時此刻,正嬌笑地依偎著的男子身穿小說中男主角必穿無疑,彷彿世上只剩這家出產昂貴西裝的阿曼尼。
雖然如此,那套阿曼尼也勝過他從三百九硬殺到三百五的牛仔褲。
柏烈旭自慚形穢地躲在柱子後頭,聽見模糊但熟悉的嬌笑,發現原來那個男人也能讓她發出這樣甜柔的笑聲。
這算什麼?
他的女朋友變了心?還是她有更好的對象?一個普通的大學生比不上一個在社會奔走的上班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