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萍抬起頭看著沒聲沒息殺到面前的葉秋,一臉迷茫。「誰?」
「妳。」
「跟誰?」
「柏烈旭。」
「幹嘛?」
「交往,」
「誰說的?」
「先別管誰說。」跑得她快渴死了。葉秋截來梁雨萍桌上的水,喧賓奪主咕嚕嚕灌了好幾口才滿意地咂咂舌。「從實招來,什麼時候的事?」
「沒有的事我怎麼招?」這個包青天作得很烏龍。
「沒有的事學校會傳得甚囂塵上?」
「我怎麼不知道?」
「所謂八卦,就是當事人不知道的事情才叫八卦。」
「既然是八卦,妳緊張什麼。」她白了好友一眼埋頭回教科書上。
「無風不起浪,無糞不招蠅,如果沒有一點點可疑的行跡,那些嘴碎的人哪來的糞可以扒。」
「妳也是蒼蠅?」她笑看自掘墓穴的葉秋。
呃--「至少我是只實事求是的蒼蠅,」
「八卦十個裡頭有九個是假的,妳窮緊張什麼。」看來是沒辦法在閱覽室裡讀書了,托她的福,她成了噪音來源又是八卦焦點。
梁雨萍整理好背包,往外走。
葉秋跟在後頭。「我怕妳的八卦是那第十個。」
「妳之前不是說結束一段戀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去找另一段戀情?」
「但不包括去找一個聲名狼藉的對象,柏烈旭不是--」
「我把他當弟弟看。」她回頭,敲敲好友的腦袋。「別忘了,他小我四歲。」
「真看上眼,妳大他十歲也一樣被啃得屍骨無存!」葉秋看看左右,傾身向她:「據可靠消息指出,那傢伙曾經跟快三十歲的女人交往,根本不挑。」
「妳將來要考調查局嗎?」據可靠消息?
「干考不考調查局什麼事?」葉秋皺起眉頭。「我問的是妳跟他的事。」
「我跟他只是朋友,之前不是說了嗎?那天陪我喝咖啡的人就是他。」梁雨萍幾乎要歎氣。「他不是妳說的那種人。」
「身高一米八、體重七十二,不笑的時候像駭客任務裡穿黑色風衣的基努李維、笑的時候像征服情海的阿湯哥,這種男人先天禍水後天土石流,要不得、要不得。」
梁雨萍苦笑,葉秋老是這麼主觀獨斷,對男人尤其嚴苛。
「所以我說……」
「葉秋--」
「別吵,我還沒說完,因此呢,我要鄭重提醒妳……」
「妳後面--」
「小學老師沒教妳別人說話的時候不要打岔嗎?」她要趁雨萍還沒昏頭前趕快把人拉起來,救她一命。「那種人不能相信,小頭銳面、尖嘴猴腮……」
剛又是誰說他笑起來像湯姆克魯斯?梁雨萍哭笑不得,有葉秋這個寶貝好友在身邊的時候,哀傷很難具體成形再次糾纏上她。
「總而言之呢--像他那樣的人應該貼著前有落石的危險標誌,提醒生人勿近、路過小心。」
「沒錯!」
咦?誰的聲音?葉秋回頭--
「啊!」他、他他他什麼時候到她後面的?葉秋再扳正臉怒瞪手帕交。「雨萍!」沒義氣!
她無辜地聳聳肩。「是妳不讓我說的。而且妳說的事情我也知道,事實不是妳所聽說的那樣,謠言止於智者,難道--」她驚奇地看著她。「妳是笨蛋?」
「夠了,真是夠了!」葉秋氣得瞪眼。「我是擔心妳耶,妳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重感情這點糟糕,看看妳,最近瘦了一大圈!」
「我知道妳擔心我,但是我沒問題了,真的。」
無奈翻了白眼,旁邊欣賞好戲的柏烈旭笑著看她。
「但是學校裡的小道消息--」
「反正都是在大學最後一年了,就當是奉獻嘛,大學這幾年我在學校沒有什麼豐功偉業,有這麼一個八卦可以傳也不錯啊。」
「不錯個鬼啦!」她哼。
「秋學姐有必要這麼生氣嗎?」柏烈旭親切地叫著學姐。
秋?「你叫我什麼?」
「秋學姐。」
葉秋搓搓手臂。「怪了,三月天怎麼覺得全身發寒,雞皮疙瘩都立正了。」真噁心。
「還是叫妳小秋?秋秋?阿秋?秋妹?秋--」
「夠了!」去他的,全身快起疹子,受不了!「閉上你的嘴,臭孔雀!我先走了!不管妳了!」氣死她,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嘖!
「葉秋!葉--」梁雨萍歎口氣,知道她氣頭上什麼都聽不進去,回頭沒好氣地瞅著始作俑者。「你是故意的。」
「逗她很好玩。」柏烈旭老實道:「學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才敢這麼逗她。」
梁雨萍跟著笑了出來。「真服了你。」
「不在意嗎?」
「什麼?」
「現在學校裡炙手可熱的閒言涼語。」
「嘴巴長在別人臉上,想說就由他們去--你在意?」
「我無所謂,從大一開始我身上就謠言滿天飛,還有人說我高中時代曾讓很多女孩子懷孕,孩子都好幾個,排隊等著滴血認親。」
噗哧!「好年輕的爸爸。」
「是啊。」柏烈旭苦笑:「天曉得我的孩子在哪裡。」
「難怪阮玲玉會死於人言可畏,真的很可怕。」
「不過--」柏烈旭低頭看了看與他並肩走出校門的梁雨萍。「如果對象是妳倒也不錯。」
較嬌小的影子停了下來。「你是開玩笑的吧?」
「妳心動了?」柏烈旭彎腰問,送了鬼臉給她。
他……他在開玩笑!「可惡!」連她也敢作弄!梁雨萍氣得拿背包丟他。
「嘿!玩真的啊!」
「作弄老人家!不懂禮貌的死孩子!」
「大姐別生氣啊!」真兇!柏烈旭趕緊逃命,快步衝向校門。
「給我站住!」
「大姐饒命!」柏烈旭不怎麼認真地求饒,不時回頭笑看兩條小短腿可憐交錯還是離他遠了一大截。
一寸長一寸強,他同情她呵!
長腳跨出校門,沒來由突然停下。
「唔!」後頭追來的梁雨萍撞個正著,鼻子挨疼。「你幹嘛--」
「妳在這裡做什麼?」柏烈旭聲音裡的冷調打斷她的話。
從他身後看出去,她看見一個打扮時髦的office lady。
第五章
「為什麼一直掛我電話,避不見面?」江采妮雙手環胸,抬頭挺胸傲氣凌人。
「結束了。」柏烈旭淡淡響應,心裡微痛。
曾經放在內心深處的人再見面還是有些在乎,雖然表面說得那樣豪氣干雲、無堅不摧,實則仍然在意,見到人,那種心如刀刺的感覺還是會淺淺地浮上心頭。
一旦動了感情,不管是誰,要割捨多少都會有些痛。
結束?「什麼意思?」
「分手。」柏烈旭看著她,眼中的江采妮還是一樣漂亮,但已吸引不了他,他已經不是當初驚艷她的亮麗而說不出一句話的青澀男孩。
或許構不上真正能獨當一面的男人的邊,但至少脫離青黃不接的小男生時期。
在遭受她於背後的譏諷奚落之後,他認清了許多,不再盲目。
「你要甩掉我?」
「沒有誰甩誰的問題,只是不適合,妳要的和我要的不同,再說--」
「慢著。」江采妮注意到他身邊的梁雨萍。
難道--「是因為她?你愛上她?」
「不是。」柏烈旭下意識將梁雨萍護在身後。
不經意護人的舉動和他所說的話根本不一致。「不要騙我。你一定是愛上她才想要跟我分手對不對?」
「跟我分手妳會難過?」
「當然會!」江采妮跺腳。「你這樣讓我很受傷。」
「是心裡受傷還是面子受傷?」
柏烈旭追問,一反平日溫和風趣的形象,展現出強勢的咄咄逼人。
「是因為跟我分手而難過,還是因為提出分手的人不是妳而受窘?」
「烈旭--」
「不可能是前者吧?」這麼說的時候,心痛的其實是他自己。
他明白,但不說又不行。
江采妮愕然以對,終於意識到這位小情人和以前不一樣了。
看見她心虛的表情,柏烈旭忽然覺得過去的自己很蠢。
社會人和大學生畢竟有所不同,大學生雖然沒有國高中生的清純,卻又比不上社會人的沾塵染俗,是處於中間地帶的尷尬。
他是那麼看重他們之間的感情,但她卻當它是茶餘飯後的調劑。
她的作為令他感情受挫,卻矛盾地將他往男人的階段推進。
哪個男人沒有傷過心,只是他傷得難堪,真的很難堪。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說我的壞話?」
不能這麼收場,只有她甩人沒有人甩她,她江采妮從來沒有被男人甩過,更何況是一個小男生!
她轉頭,目標對準同性。「把烈旭還我!」
「跟我沒有關係。」梁雨萍揮手又搖頭,極力澄清。「我只是他學姐。」
「不要騙我!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把他還我!」
「她是我學姐。」柏烈旭替她擋開江采妮的五爪金龍。「別太過份,妳我的事跟雨萍無關。」
「你這麼護她不可能沒有關係。」
他為什麼沒發現她是這麼無理取鬧的女人?一開始的迷戀回歸到現實的冷靜之後,就像拉到正確焦距上的物體,什麼都看得很清楚,他懷疑自己為什麼一直看不見真正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