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蘇流三還來不及為自己伸冤,便已被一群娘子軍衝上前給亂拳揍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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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幾鳥小宅
廳上的妙齡女子由檜木椅中驚跳而起,「什麼引你把嘴巴張大,再清楚說一遍!」
「是……是的……」只見那名跪在女子面前的替死鬼--報訊差使雙腿一軟,顫巍巍地癱伏在原地,垂著臉,雙手撐地,努力想把話說得更清楚,「敢稟……愛主子,妳交代蘇管事帶到……帶到天津新錢莊的那些……那些『貨』,全在半路上讓人給劫了!」
鳳愛半瞇起眼,朱紅的唇瓣舐了舐,隱忍著胸中欲發的怒意。
「全部嗎?滿滿的一整船?」
「是,一整船全劫走了。」
「那小三子人呢?他可有受傷?」她問道,在心中揣想,搶匪就算要錢耍狠,總不至於連那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少年也下手吧?
底下一片肅靜,鴉雀無聲。
「怎麼?難不成小三子受了重傷,這會兒性命不保了嗎?」鳳愛心頭一怔,連忙步下台階,拽起那名哆嗦個不停的差使,「你別抖了,快回答是或不是?」
報訊差使淒苦著一張臉,「回……回愛主子,咱們的人趕到北運河沿岸搜尋時,早已……早已人去船空,啥也不剩了,就連……連蘇管事也沒瞧見……」
「所以這表示,小三子這下子生死未卜,行蹤成謎囉?」
「呃,大……大概……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差使鼓足勇氣,抱著可能會被主子千刀萬剮的必死決心,才有膽子吐出這句結論。
誰不知愛主子向來就把蘇管事當心腹,什麼重要的事兒總不忘交代他去辦。雖然明著他倆是主和僕,但底下人都知道,在這麼多服侍她的下人之中,愛主子唯有待蘇管事像疼弟弟一般的照顧。
於是……當然也就有些又羨又妒的謠言紛紛四起,傳來傳去,總不脫她和他之間定藏了啥不可告人的晦暗事之類。
「好可惡的!」鳳愛一聲嬌斥。
她的音調本就如鈴兒似的嬌脆,這會兒再一動氣,更好比窗邊一串串隨風搖曳的鈴,挾著微風互撞成調,每一記清脆的鈴響都教人心坎上不由得一陣輕顫。
「愛主子罵得是、罵得是,是小的辦事不力,害……害主子損失慘重……」
豈料鳳愛卻白了他一眼,「你自作主張個啥?誰罵你來著了?」
又是一陣膽戰心驚。
沒法子,誰教大夥兒都在底下碎嘴,說他們的愛主子人雖長得標緻,性子卻難捉摸得很。有的說她正常的時候灑脫重情,亦有人說她輕狂率性的時刻就連幾頭牛都牽不動她……
「笨,我是在罵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搶匪。」就瞧鳳愛邊說,邊心有旁騖地睞向那位正從前院中踱近的人,「好了好了,下去吧,不准在老爺子面前多嘴!」
方指示完畢,她旋即一掃剛才的不悅,換上了一副淺笑吟吟的嬌麗表情。
「哎呀,我的舅老爺回來,怎也不先差人知會一聲呢?這樣子鳳愛丫頭也好把您愛吃的蒸蟹讓人備好了先用小火煨著呀!」
她匆匆迎出門,三步並作兩步,攙住舅老爺的胳膊撒嬌。
「妳呀,就愛拿好吃的東西巴結咱家,」風公公呵呵一笑,揚起指頭,好疼惜地捏了幾下鳳愛那挺如美玉的鼻。「可咱家這趟是『回家』,又不是來『作客』的,何須派人一路通報費事兒呢?」
「好嘛好嘛,就知道舅老爺想我,您啊絕對不會吃虧的,因為鳳愛丫頭也想舅老爺想得緊哪!」她將風公公迎入廳中入座。
「隔了老遠,就聽妳在宅子裡發脾氣,來,給咱家說來聽聽,又是哪一個小蠢蛋惹得妳冒火啦?」
「呵,沒有的事兒,」鳳愛蹙眉一嗔,未沾脂粉便顯俏麗的臉蛋親熱地貼上風公公那張久居宮中而如白蠟似的臉龐,「我在家裡成天不是玩便是笑,舅老爺一定是聽錯了唄!」
向來她就絕不讓舅舅為她擔心的。
這舅舅,把她從個失父喪母的小孤女一路拉拔長大,不只疼她、愛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甚至將自己的一生所有全投注在她身上。
自個兒雖被編派在深宮內苑裡伺候東邊的那位皇太后,沒法子時時刻刻照料鳳愛的生活起居,卻還是想盡辦法替她在京城附近蓋了棟小宅,雇了管事、奶娘、丫鬟、長工……滿足鳳愛一切生活所需,只求能讓他這身邊唯一的親人過得好。
打從五年前,當鳳愛剛滿十五歲的那一年開始,他就將畢生的積蓄拿出來幫她創業,在京城開了第一家「利滾利大錢莊」。本來只想讓她先學著如何做生意的,哪曉得她這麼爭氣,一接手掌管之後,生意規模居然愈做愈大,除了京城,又陸續在杭州、廣州、成都、武漢各地增設新據點。
平素與「利滾利大錢莊」往來做生意的對象,從朝中的臣子到一般百姓都有,甚至連某些租界區的洋人也喜歡和不會半句洋文的她搭生意呢!
如今,即便不靠宮裡的那份俸祿過活,愛鳳也有能力回報舅舅的養育之恩了。
眼見風公公年歲漸長,體力不若以往,東邊的皇太后宅心仁厚,體恤他長年忠心服侍,侍主有功,遂發了慈心,恩准本名鳳德助的風公公月後得以還鄉養老。
「對了,前幾天朝中幾位大人存在咱們錢莊裡的那批黃金收妥了吧?」風公公隨口問道。
鳳愛眼珠子滑溜一轉,笑咪咪的回道:「喔……當然,當然是收好的,幾位大人是老顧客了,丫頭我怎可能不小心替他們保管好呢?」
風公公聽後直點頭,對鳳愛的回答很滿意。「好,好,那就好,這錢莊生意最要緊的一件事兒就是信用,人家信得過咱們,咱們也得讓人絕對信得過才好。」
「是,舅老爺請放心,我辦的事兒絕不會讓您在人面前抹髒臉的。」
「嗯,這才有出息,不枉費舅舅這麼栽培妳。」
這會兒鳳愛唇畔綻著甜笑,心中卻開始盤算,該怎麼「不動聲色」解決那整船金條、金磚被人「劫走」的麻煩……
可惡,為什麼就偏偏要搶這一艘船呢?
要不是因為舅舅下個月便要動身返回天津老家,她也不至於將計畫在天津新設的錢莊據點提前營業,這經營錢莊最需要的就是流通的財務,因此,為了能讓新錢莊錢財流通如期開張,她才會差小三子把那整船金條、金塊悄悄運至天津。
哪曉得出師不利,才一出門沒多久就給她捅了這麼個大紕漏!
鳳愛半仰著臉,雖是眉開眼笑的,但眸子裡閃爍著的卻是一抹含藏銳氣的光芒。看來,唯今之計,只有靠她自個兒親自出馬才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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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河鎮 蟠龍第一號
「什麼?!你說啥?有種你給本當家再說一遍!」
跪在廳外,連腳尖都不敢沾到門檻一步的灰鬍子老管家就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被大當家當球給踹飛出去。
瞧大當家的此刻那副怒火狂燒的模樣……嗚,他是沒種,哪敢再說一遍呀!
「管家!」柳蟠龍突地一喝,「你還在不在呀?是聾了還是啞啦?」
「呃……」老管家抬起頭,抖了抖他的一雙灰花老眉。不,他只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而已。「啟……啟稟大當家的,老奴在。」
柳蟠龍眸光一闇,知道自個兒這火氣是稍微大了點,喉裡暗哼了聲,隨手抓起案邊的茶杯,先強迫自己灌下一口消消火。
「進廳裡來,把泓貝勒的那封信再給本當家念一遍。」
老管家伺候這主子少說也有十年了,就算手腳再不機靈,也懂得看臉色做事的道理,隨即捧著手裡的信邁人大廳,「是……老奴這……這就馬上來。」
在蟠龍第一號裡,誰不知道要想伺候大當家,只要謹守著「三不三要」的原則,基本上就已算抓到了能討他歡心的要領了。
這「三不」呢,就是不頂嘴、不懶散、絕對不能比他強:至於「三要」究竟要的又是什麼?很簡單,他要你動你就動、他要你替他想辦法偷懶你就趕快想辦法、他要你呼吸,你就千萬別閉氣兒就行了。
總而言之,凡事呀,順他者生,逆他者……不見得會亡,就自己當心點吧!
「嗯,好,」柳蟠龍半瞇著眼,豎起耳朵,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念吧!」
聞言,老管家執起信紙,半紅著老臉,一字一句像唸經似的念道:「蟠龍師兄,既然二當家的遠遊不在府中,寫古文你也不懂,就簡單幾句告訴你啦。關於那筆宮中幾位格格買畫冊的尾款,我本請她們存入『利滾利大錢莊』匯回天津給我。不過,由於等了幾天都沒收到,等得不耐煩,就派探子私下調查,才得知那筆款子可能已在北運河途中遭搶,如今下落不明,大把銀子恐怕早入了搶賊的口袋裡。但現下,眼見弟妹嚴重害喜,師弟愛妻之心天地可鑒,實在無餘力尋回失落的銀兩,望請蟠龍師兄想法子自力救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