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南宮世家滅門的那一夜,梅園的主人伍子岳適巧經過,但仍是晚了一步。
年僅三歲的婉琴,中了殺手的一掌,本該當場慘死。伍子岳卻用了世間難求的「續命丹」,硬是從閻王手中救回了她一條小命。
只不過.命是救回來了,但她身上所中的寒毒,卻也讓伍子岳煞費苦心。
他先是安排兩姐妹住進梅園,可憐她們年幼卻得承受家破人亡的遭遇,還收兩人為義女。當她們為親生女兒看待,即使為婉琴的病奔波費神,也不曾後悔他的決定。
當時,伍宗青年僅十歲,對這初來乍到的兩位義妹,可開心極了。身為獨生子的他,自小就渴望有弟妹,沒想到一下多了兩個妹妹,自然是高興非常。
伍宗青的確是個好兄長,不僅對遭逢巨變,變得沉默防備心重的羽蝶,耐心地陪她走出陰霾,重新接受這全新的家園。
對兩姐妹更是疼愛呵護得不在話下,有時他的保護過度,也常引起別人的誤會。
由於兩人年紀較為接近,感情又比一般親兄妹好。甚至在兩年前,伍子岳還在世時,曾提議要讓兩人成親。
基於感念伍家的恩澤,羽蝶對這婚事並不反塒,但出乎意料的,伍宗青竟激烈地反對。他只當羽蝶是妹妹,絕不會與她成親的說法一出,這才讓伍子岳打消了主意。
她仍記得她曾問過他,為何不願娶她。當時,伍宗青清楚地告訴她,他知道她不反對的原因,是在報恩。而他也心知肚明兩人這輩子只有兄妹之情,再無其他。
他十分珍惜她這個妹妹,不想因為一場不情願的婚事,毀了兩人的一生。更讓他永遠失去他疼愛的妹妹。
他的回答,教她當場淚流不止,為他的體貼、疼惜感動。心知他將永遠在她心裡,佔了一塊無人能及的地位,他永遠都是她最敬愛的青哥。
第五章
「你這丫頭轉移話題的功力,倒是愈來愈高深了。」伍宗青輕敲她額際,以示警告。
「還不快從實招來!你這幾個月來早出晚歸,回來又是一臉心事重重,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青哥,你知道郭廷和這個人嗎?」
「他是地方上有名的大善人,為人樂善好施,還定期捐贈米糧給地方上的窮人,是百姓眼中的活菩薩。」雖不解為何她會問起此人,但仍是回答。
「活菩薩?」她嘲諷地冷哼,離開他胸膛,又靠迴廊柱上,面對著他。
「如果我說,這個人人眼中的大善人、活菩薩,就是滅我南官世家的兇手之一,你信嗎?」
伍宗青為之一震,驚愕地急道:
「此事當真,可有證據?」
「幾個月前,我幫宋威兄妹捉拿捻花聖手,他告訴我去一趟郭府,就會有我要的答案。經過我這幾個月來的調查,他雖已改名換姓,容貌也變了,但我仍從他左耳下方的黑痣認出他來。」羽蝶臉上的諷笑未退,清麗的臉上淨是不齒的神情。「想不到我尋覓多年的仇人,竟就在我周圍不遠處。可笑的是,昔日的兇手,卻已變成人人景仰的大善人,這不是很諷刺嗎?」
伍宗青臉色微凝,心知羽蝶必定會找上郭廷和,但仍是將他顧慮的事道出:
「這的確是令人料想不到的事,郭延和在景陽縣行善多年,深受百姓的喜愛。並和朝廷官員來往密切,就連他現任的妻子,都還是縣太爺的親妹妹。這事若是處理不當,只怕這江湖糾紛,會驚動官府,到時可就棘手了。」
羽蝶冷嗤,頗不以為然,毫不將他的衍放在心裡。
「他行善多年又如何,難道就可以抹煞他殺我全家七十多條人命的罪孽嗎?就算是會得罪官府,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你打算何時動手,需要我幫忙嗎?」
知道她想手刃仇人,所以他一向只負責幫忙追查。這也是當初放她一人,人傲劍山莊的原因,否則以他疼愛她過度,怎肯讓她隻身涉險。
「不!我想自己解決,何況你近日不是有事要出遠門嗎?若是有問題我會找宋芸幫我。」如他所料,她同絕了他。
「還是我取消這趟行程,我不放心你一人處理,萬一出事,我又不在,你叫我如何向婉琴交代?」伍宗青沉吟道。心裡仍覺得不妥,無法放心她單獨一人而對。
聞言,羽蝶失笑,受不了他過度的保護欲,淺笑盈盈,一再保證道:
「別這樣,青哥,你也知道你這次出門,主要是為婉琴取得藥材。家裡所剩的藥材不多了,難得婉琴的病稍有起色,你這趟非去不可。放心吧!凌波芙蓉的稱號不是假的,要真出事了,以我的輕功,到現在可還沒遇到對手呢。」
「好吧!你一切小心。」
衡量事情的輕重後,伍宗青也只好點頭應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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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答應過的。現在我身體已經好多了,都沒再發病,你說過要陪我出門。」用膳時,婉琴揚起小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期望地看著坐在她對面的羽蝶。
夾了塊肉放入她碗裡,羽蝶溫柔地低哄:
「姐姐答應過的絕不反悔,只是我最近比較忙,加上青哥這陣子不在,很多事我都需要親自處理。再過一陣子好嗎?」
「喔。」小臉失望地垂下,隨即又不安地抬起。「大哥可是為了我,又出門去找藥材了?」
羽蝶含笑輕貪頷首。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標緻的小臉一黯。
「我老是在拖累大家,就連義父也是為了幫我採藥而死的,我活著只是大家的累贅。」思及自己一身的病,只會帶給大家無窮地麻煩,有時她會希望,要是哪次病發就這樣走了,對大家而言不也是一種解脫。
此話一出,羽蝶大驚:
「不准你說這種輕生的話!」
羽蝶難得板起臉來低喝,隨即放下碗筷,蹲在她身前,執起她的小手輕道:
「義父的死,不能怪你。但不可否認,她的確是因你而死,所以你更該好好地活下去。別忘了,他死前,你答應過他什麼。」
「我答應過,我會好好地活下去。」
一顆顆晶瑩的淚珠,從她小臉不停地落下,每滴淚都令羽蝶心疼不已。
羽蝶不捨地將她小臉按入懷裡,輕拍她的背脊,柔聲安撫著:
「你不是大家的累贅,你是我最愛的妹妹,姐姐一定會想法子醫好你的病,別再胡思亂想了。看到大家為你的病奔波,你報答我們惟一的方法,就是讓自已趕快好起來。」
她知道婉琴因長年臥病在床,心思比一般同年齡的孩子較為早熟。只是沒想到,她一直記掛著兩年前,義父為了採藥誤中奇毒而亡之事,而心懷愧疚至今。
看來她處理好報仇的事,得盡快醫好婉琴的病,雖然婉琴這幾個月來狀況良好,但她卻感到莫名地不安。
腦海中一直迴盪著,當年那位世外高人所說的話。那位高人所開的藥方,就是讓婉琴續命到今的良方,只是藥材珍貴難求。
他曾說過,婉琴因年幼中毒,雖有續命丹救回一條小命,但畢竟她沒有武功護體,又中這難纏的寒毒。就怕他所開的藥方無法久服,時日一久,隨著她年紀漸增,擔心會壓不住她體內的寒毒。
他離去時曾言,若要解她身上的毒,其實也不難,只要找得到百花谷柳神醫,或者是宮中的老御醫袁守年,此毒必解。
據聞柳神醫行蹤飄忽,怕是難尋他的蹤跡。而袁守年早已過世多年,雖然一身醫術已傳給他的孫子,但這人她絕不會自投羅網去求他。
「姐姐。」細嫩的嗓音,拉回她游離的心思。
「對不起,又害你擔心了。我會聽話,養好身體,不再胡思亂想了。」眼見羽蝶憂心的神色,婉琴更加愧疚.強壓下心頭的難過,展顏一笑。
「婉琴——」羽蝶輕撫她柔嫩的臉蛋,為她的懂事感到心疼。
「快吃飯吧,飯菜都涼了。」婉琴趕緊拉起羽蝶,笑著轉開話題。
一頓飯就在兩姐妹各懷心事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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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隱星遁,寒風吹拂,樹枝不停地搖擺沙沙作響。
今夜,郭府裡外一片喜氣洋洋,眾多賓客都前來祝賀郭廷和五十壽辰。
直至三更,賓客才陸續散去,郭廷和打著酒嗝,一臉醉意地行至庭院,正欲返回房裡。
「陳平,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冷然的嗓音仿若由地底深處飄出,迴盪在刺骨的寒風中。
「誰!是誰?」郭廷和被這陡然響起的冰冷聲音,嚇得酒意全醒,更為那話裡的名字,冷汗滑落背脊。
「到底是誰在那裝神弄鬼,還不快出來?!」他驚駭地朝漆黑的夜空大吼著。
一條纖細的粉衫身形,如他所願地出現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