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過身,她想從另—端離去,卻發現四周都是斷崖峭壁,—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身後,爸爸、慕心、歐陽清和美艷女子的笑聲一波波傳來,他們的快樂彰顯出她的苦痛。
閉眼,心在扯痛。跳下去吧,跳下去後再也感覺不到痛……雙腿一縱……
慕情尖叫,從夢中驚醒。坐起身,她猛烈喘息。
身後,男子一雙黝黑的凌厲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她的背影,帶著深思和研判,不同於平時的輕慢。
她經常被惡夢嚇醒?她在害怕什麼?
抹開淚水,慕情蜷起身子,頭埋人手臂中間低泣,須臾,捫眉,她吸吸鼻子,輕聲的對自己說:「慕情,勇敢點,你可以應付的。」
回身,再躺回床鋪時,發現身邊人影,動作梢梢暫停,半晌,緊繃的情緒鬆弛。「笨慕情,你結婚了,忘記了嗎?」
輕輕趴到他身上,慕情就著裔外月光,細細在心中描繪他的形象。
「慕情,你應該滿足,雖然爸爸把最好的男人給慕心,上帝卻把次好的男人留給你。」只不過,她能留住這個次好男人多久?一年、半年、三個月或更短?慕心不是樂觀的女人,長期的不安全感軟不會她放心。
她居然說他是次好的男人?!歐陽清不滿,難不成她心裡喜歡的男人是她父親留給慕心的那一個?
慕心?慕情?故事中,她們是異母姊妹……
歐陽清在心裡搜尋有關這個名字的所有資料,他記得,飛機上,慕情告訴過他,慕心的婚禮還上過新聞頭條,衝著這些資料,他有本事挖出慕 情的十八代祖先。
動作輕巧,慕情怕弄醒他,她的手圈住他寬寬的腰,臉貼住他怦怦跳個不停的心臟。
那年,她借酒裝瘋,躺進爸爸的懷裡,尋求一份安全,幾度夜裡醒來,只有空空蕩蕩的夜幕陪著她落淚,現在,有了專屬懷抱,眼淚再不會寂寞。
忍住哽咽,任淚水漫過他胸間,多年的下平有人疼借,多年的遺憾有人愛憐,這種感覺很棒……
如果,如果將來她有了女兒,她就要這樣子,夜夜抱菩她入睡,她要她貼在自己身上,為她唱催眠曲,不讓她認識害怕……
她還要哭多久?哪有人拿眼淚當自來水洗臉?美國又不像台灣老缺水,愛哭也得分程度好不好?洞房花燭夜哭成這樣,人家會誤以為她不幸福。
在歐陽清想出聲干預時,突然,他聽見她的聲音,她居然……在唱歌?
我戴著面紗和鑲著假鑽的頭綴 參加這場期待已久的化妝舞會
我知道這將是我唯一的機會 與你熟悉卻又陌生地相對……
或許是這個流行戴面具的社會 而我也嘗盡了被忽略的滋味
你終於溫柔地走向我 趕走灰姑娘的自卑……任我旋轉任我陶醉……
摘錄自梁弘志的化妝舞會
她的歌聲很好聽,這是很早以前他就知道的事情,時光荏苒,她的聲音依舊清亮,也依舊帶著淡淡寂寞。
她的面具在他眼前卸下了一部分,另外一個部分呢?是無人探究的空間?
不管怎樣,她的自卑、她的被忽略,都是他攏在手中的責任,她只能在他懷中旋轉陶醉,她的淚水只能在他胸懷中獲得包容。
歌聲低了,胸前的小女人偎在他胸口入睡,歎息,歐陽清帶著滿足和他不太熟識的幸福感,環住他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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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忙,從住進她家中的第二個白天起,他就有打不完的電話和處理不完的文件。
意外地,她發現他精通英、日、法語,而且法律常識豐富到嚇人。
有回,她笑著問他:「當黑道大哥,到底需要具備多少特珠能力和專業知識?」
當時,他急著出門,只是匆匆吻吻她的額頭,回答說:「下回我拿哈佛的畢業證書給你瞧瞧。」接著,駕車出門。
他們結婚一個月了,慕情不曉得他在忙些什麼,
常常,天亮,她清醒,他已經出門。在等過一整天,為他開門的剎那,瞥見他皺皺的眉頭。
他告訴她:「你不用替我等門,這樣我會有壓力。」
為了避免他的壓力,她為他在保溫鍋裡備下飯菜、為他準備好換洗衣物,然後在聽見他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時,迅速衝進房間裝睡。
一個小時後,他躺上床,擾醒她,一晌貪歡。
慕情不曉得是否所有夫妻都以這種方式互動,她只能單方面配合。
她是乖巧的,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她乖巧巴結,不製造混亂,安靜等待被人看見。她試圖變壞過,可三歲定一生,她的一生定在乖巧那一方面,就是想製造意外,也難以持續。
這種日子不會太難過,她本就獨自生活,從小到大,有一架鋼琴,她就能撫平心情,何況這裡是她生活四年的舊環境。
而且,值得高興的足,她不再作惡夢了,有他的臂膀、他的胸膛,她替自己找足安全感。
只不過……隱隱不安埋在心底,她不知道這段婚姻能維持多久,不確定下一個新鮮感會在什麼時候降臨歐陽清身上。
得而復失的感覺很糟糕,她不願意太早嘗到。
燙平清的衣物,她喜歡在他的衣服上面汲取他的味道;換過床單、拖完地板,她知道他是個有潔癖的男人,她心甘情願為他做所有一切,只因為……他提供的安全感太誘人。
想起夜裡,他的愛戀、他的狂烈,這個男人很難讓人不愛呵……愛?她愛上他了?!對啊,愛上他比不愛他容易。
不對、不對,她忘了,不可以愛他,那會讓他有窒息感……可是,已經愛上怎麼辦?
有了,偷偷愛,不敦他知道,不讓他察覺威脅感。
丟下才洗一半的碗盤,她要山山門替他買衣服,把愛他、不愛他這種麻煩問題丟諸腦後,為了待在他身旁,她樂於服從所有規則。
腦海裡勾勒他的形象、心匠幻想他的聲音,活生生的歐陽清在她生命裡。有他,她的腳步輕快;有他,她的心情開朗。
下地鐵,步行一段,她到常去的店裡買衣服。
當全心全意愛著一個人的時候,為他做所有事都是快樂的,挑選衣服時,快樂;幻想他穿在身上時,快樂;付錢時也不例外。
回程,行經她常光臨的咖啡店,偏頭望向窗內……
咦?那不是清?好巧,居然在這裡碰上,向前,她想打聲招呼,可是他的表情讓她卻步。
這個男人真是她丈夫?!嚴肅的表情、嚴肅的動作,他的五官結滿寒霜,沒有痞痞的笑容,不是漫不經心,他和她認識的歐陽清相去太遠。
會不會……是不相同的兩個人?可,他是黑道,自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很正常啊!如果他不願意自己看到這一面,她何必強行介入?
乾笑兩聲,她決定離開。
這時,歐陽清和同桌女子走出咖啡廳。
對於同性,人總有那麼一點好奇心,慕情偏頭望她,她是個褐髮女子,有著深刻五官、明麗眼眸、修長姣美的身材,和高大的歐陽清站在一起很相襯。
女人不斷對他說話,美麗的唇靠在他耳邊,他聽得很認真,過馬路時,他扶著女人的後腰……
心緊了緊,慕情咬住指甲,不要緊、不要緊的,她告訴自己,那是內方人的禮儀、是紳士風度的表現,不應該多存想像。
她站在原地,逼自己壓抑心酸。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不過是男女之間的正常社交,也許他們是多年老友,也許他們是公事同袍,吃醋未免無聊。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時,對街衝出三個持槍男子,朝著歐陽清一陣掃射。
危急間,歐陽清拉著女子衝入咖啡廳,不過是兩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對慕情卻成了一輩子的痛。
—陣噬心疼痛,鬆開提著的衣袋,低頭看手臂,慕情才驚覺自己受流彈波及,血自衣袖裡滲出來,她穿黑色襯衫,並不明顯,但血腥味刺激著嗅覺。
他們不是針對她,她已經受傷,那麼……天!被當成目標的他,會傷成什麼樣?
慌亂問,慕情急著找到他,狂跳的心詛咒自己。
她要失去他了,就像失去父親一樣,總是在她追到安全感時,就有人遭殃,都是她害的吧!是她……她的不祥在出生那刻便已注定?
一部黑色車子駛來,三個男人迅速翻身上車。
慕情下意識衝進咖啡廳裡,滿地的玻璃碎層和哀嚎人群,讓她的心臟停止跳動,害怕自己看見熟悉的臉孔、
愣愣地,她四下張望。他呢?他到哪裡去了?受傷了嗎?嚴不嚴重?
老天!如果她得到安全感的條件是失去他,那麼,不要了,她不要了……從此她安分、她不追求,她還他自由……只求老大別帶走他啊……
警笛聲響起,救護車來了,慕情糾結的心哽在喉間,血的味道充斥,唇齒抖得太厲害,她腿軟,失去他的痛苦在胸腔裡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