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頭還大剌剌的簽了個名——佟蕼荁
好個大膽的賊呀,生怕人捉不到她似的,還敢將名字大大的行書出來,但她算得可也真準,知道他不會。
想不到遠房表妹忘記帶走的口紅成了她挑釁的工具。
望著她的留言,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臉上正揚著笑意,她竟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逃離,而且還是在他的勢力範圍內,她的確靈巧。
再見的日子不會太久的,她引起了他強烈的好奇與心底的騷動,在這樣的挑動之後,他豈能容她自在逍遙。
他告訴自己這麼急著想再次捉拿她,全是因為要除惡殆盡。
是了,就是除惡殆盡,以她這般狡猶慧黠,不盡早緝兇歸案,不知將還有多少人會成為她的下一個目標呢。
第二章
蕼荁浸泡在用中藥材特調而成的溫水中,放鬆心情與肢體,讓四肢百骸輕鬆一下。真得感謝葉南纋已為她取出子彈,省了她回來還要多忙一道手續。
還是中國漢方的藥材好,為她舒緩了疼痛的蔓延,空氣中濃濃的中藥味也安撫了緊繃的神經。
突然之間,她好不容易放鬆的情緒再度進入警戒狀態。
她的住處位於繁華的鬧市邊的市郊,緊鄰繁華市區規劃出來的獨立空間,視野相當良好,二十一層的樓高讓她可以眺盡台北夜景,她就愛看城市閃爍輝煌光景,像在看一場光鮮卻虛幻的電影,室內六十坪大的空間儘是極現代的擺設,當然她為防範自身安全所布下的嚴密探測設備與陷阱是絕對不可少的。
但來人卻無聲無息的闖入,有這身手的人,手指頭板開來算也算得出來,莫非……
她眉心一攏,慢條斯理的起了身,隨意套了件衣服後才步入大廳。
只見四十來歲,相貌艷麗的中年美婦端坐在大廳的長沙發上,眸子裡折射出寒冰似的光芒。
她冷冷的瞅著蕼荁,冰寒的眸子進出一絲恨意。
蕼荁的美麗和那可恨的女人如出一轍,見她的發還滴著水珠,素顏未施半點胭脂,如此隨意的裝束,卻仍是毋庸置疑的清雅。
就是這張可恨的容顏,讓她想毀之而後快。
「好久不見,茶或咖啡?」像是沒看見佟百梅眼裡熊熊的仇恨,蕼荁坐在吧檯前,優雅的交疊起修長的雙腿。
「哼。」佟百梅自鼻裡哼了一聲,不予理會,她可不是來喝午茶的。
「還是喝鮮果汁好,養顏又美容。」她不以為意,習慣了佟百梅的冷淡,她俐落的將幾顆奇異果去皮,頁加點蜂蜜丟進果汁機攪和成汁,然後倒入杯中端到佟百梅面前,「挺好喝的,而且沒下毒。」
「你受傷了。」佟百梅不悅的情緒摻進了些微的憐惜,只是那情緒太淡薄,誰也嘗不出。
「死不了。」蕼荁坐回吧檯前,為自己煮了杯咖啡,一室繚繞起濃醇的咖啡香,煞是好聞。
蕼荁安閒自在的態度惹惱了她,懷恨的目光似把銳利的刀,直直的戳刺過去。
「別瞪了,再看我也不會少根寒毛的。」即使背對著她,蕼荁也能感受到來自背後的冰寒恨意。
殺機四起,佟百梅隱藏不了自己的殺意。
「要動手就趁現在吧,錯失了這一次機會,你就是再等一百年也拿我無可奈何。」偏她還不怕死的要激她一下,天生不妥協的性子讓她學不會什麼叫折讓。
「你真以為我不會動手嗎?」佟百梅的眼神轉為閃著詭譎的光芒,她的情愛早在多年前死去,不管對誰,她都不會手下留情的。
「嚇我?我可真怕呢。」蕼荁嬌笑出聲,「我當然相信你敢,沒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要打、要罵、要殺、要剮都憑你高興嘛。」唇眸依舊揚著笑,但眼裡了無笑意,只有抹疲憊。
「從我跟在你身邊的那一天開始,我就知道天底下沒有你不敢的事。」她譏諷的揚揚眉,「但殺了我,想想這世上還有誰有那能耐能為你服務呢?」
可恨,但她說的卻都是實話。
「捨不得殺我了吧。」她笑開了眼,全身上下抖落的笑意裡,卻藏匿了比風還輕薄的悲哀。
佟百梅抿著嘴不再多說,和這丫頭說話要佔得上風不容易,還是索性閉上嘴以免氣死自己。
空氣裡迴盪著尷尬的沉默,好一會佟百梅才開口,「東西到手了嗎?」
「豈且敢失敗。」蕼荁嘻皮笑臉,全不將方纔的針鋒相對當一回事。
「拿來。」拿了東西走人了事,她不想再多看那張什麼都滿不在乎的容顏一眼,愈看火氣愈大。
「我特地為你調製的果汁,不喝完再走?」蕼荁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當然明白自己的礙眼。
「少廢話了。」她才沒那個哈啦的心情。
「好吧,慢走。」她將東西取出,拋出一個流暢的拋物線,東西正好落入佟百梅手中。
她將盒於打開,望著裡頭的「白玉梅園」,心下一陣淒然。
梅園——沒緣,早已在多年前就預言了她的紅塵情愛。
不該是如此的,優秀如她,不該得到這般待遇,都是羅玥那恩將仇報的女人,心狠手辣毀了她的幸福、搶奪她的最愛,推她入無邊地獄。
她陰惻惻的望向蕼荁,這是他們的報應,她要他們從此骨肉分離,要羅玥悔不當初,她要她付出最慘痛的代價,但,這些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呀,償還不了她失去的千萬分之一,這所有的怨恨她要一一報復回去,哪怕此生怎麼報也報不完。
問世間情為何物,竟可以讓人瘋狂至此?
「我到現在還在後悔撿了你。」她啪答一聲將盒子用力闔上,陰狠的開口。
她後悔那時為什麼沒當場殺了蕼荁,尤其這丫頭愈成長愈出色,她心頭的恨意也就愈凝重。
「我從沒懷疑過這句話的真實性。」蕼荁淡然的回道。
後悔了又如何,她還不是照常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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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百梅離去後,還給蕼荁一屋子的寧靜,她搖晃手中的杯子,晃動已冷涼的咖啡。
很多事情她都一笑置之,別人以為她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卻只有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停格在那一階。
她的記憶在四歲以前都很模糊,因為四歲以後的記憶太鮮明瞭,讓她對更久遠的過去來不及做任何儲備的動作。
只有一個漫天櫻花飛舞的景致,總再三反覆在她夢中出現,也不知那是真還是幻,只知道那是心中最美麗、最純淨的一片淨土。所以她戀櫻,是由此開始的吧。
佟百梅撿她回來,卻從沒給她好臉色過,她高興時對她不理不睬已是恩惠,不開心時對她拳腳相向也是常事,印象中,她對任何人都是嚴厲、不假辭色,但那僅只是嚴厲而已,對她卻是比嚴苛還苛刻,那時她還好小,心中不敢有不平,只有害怕。
五歲那一年,她學會了些偷竊的小技巧,她不解,住一個富麗堂皇的屋子哪需要靠偷來圖溫飽,但佟百梅只是冷哼以對的告訴她——要吃就靠自己,否則就等著餓死。
那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記憶讓她怕透了,她小小的胃全都因此而糾結在一起,她以為自己快死了,但佟百梅給了她食物,清醒過後,她第一次下手就讓人給逮個正著,那人生性殘暴,也不顧念她還只是個五歲的小女孩,將她一腳踹得老高,重重摔落地面後,她昏死過去。
再次清醒後,她多了些戒備,也多了些精明,她怕痛怕死了,於是學著分辨怎樣出手、怎樣逃跑可以保她安全,不再遭受肉體的疼痛。
但,佟百梅也沒因此對她比較好,她是小心翼翼的討她開心,誰知卻一次又一次的觸怒她,她永遠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她失手,佟百梅自是氣,她得手,她也氣,反正她就是瞧她不順眼,凡是來自她的舉手投足,佟百梅都打從心底的討厭。
蕼荁長得愈大,和羅玥長得愈相像,尤其一雙炬亮如星的眸子,更是讓她恨不得能挖出來。
年紀還小時,蕼荁並不能感受到這些,但聰慧的她在年齡稍長後,不難猜測出不管她做得如何好,佟百梅都仍會視她如骨刺,於是她不再笨得去討她歡心,開始學著疏離。
天性裡的傲骨不允許她軟弱、用眼淚帶過一切,所以再困阨她都微笑以對,甚至偶爾心血來潮,她還會來點小小的反擊,哪怕事後她要為此付出更大的代價。
然而,她這傲人的個性卻更加惹火佟百梅。
蕼荁的不服輸,及愛帶笑的唇像極了總是笑笑帶過一切的賀幸桐,彷彿世上沒有什麼值得他在乎,除了羅玥。
愛恨在胸口交織成網,矛盾重重的情結裡,她將所有的悶氣盡數發洩在蕼荁身上。
蕼荁十四歲那年,在日本的一次行動中失手,她逃逸而去,卻因體力不支而在一處七層樓高的地方摔了下來,那一跤摔得又重又疼,她硬是咬緊牙關,拖著一隻斷了的腿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