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跟隨著小石頭來到祠堂的冷非雲。
小石頭就睡在他的隔鄰,她的一舉一動,根本沒法逃得過功夫高強的他。
可是她來連府祠堂做什麼?他從窗縫中,偷偷觀望,也只能看見她的背影,站在牌位前久久不動。
「心兒很想為娘燒上一炷清香,但是,現在的我還不能。」她哽咽了,眼底有著氤氳的水氣,「不管未來如何,心兒總是要試著去做,娘,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
過了良久,冷非雲看見小石頭要走出祠堂,他一個旋身,無聲地躲到樑柱後,直到看她往寒星樓的方向走回去,才飛身回寒星樓。
一連串的疑問,充斥在冷非雲心裡,可是他又不想當面去揭穿她的行為,去質問她這樣的行徑。她到底是誰?也許事情並不像她說的,她只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孤兒;一個謎題似的小石頭,她進入連府當下人,難道別有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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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偷的戰帖,再次送到了連旭日手中。
將於三日內盜走連府內最珍貴的千金
「賢侄,依你看,這神偷是什麼意思?」連旭日心慌慌地帶著信函來到寒星樓與冷非雲共商大事。
「千金,可解釋為錢財、寶物;千金,亦可指為連府的大小姐。」冷非雲作了解釋。
「錢財、寶物我都可以棄之如敝屐,唯獨若茵和九轉夜明珠,我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賢侄,你認為該如何是好?」連旭日煞是擔憂。
「或許這兩樣東西神偷都要。」冷非雲思索著。為何神偷指名要「千金」?這背後究竟代表何種含意?
「賢侄,從今日起,為了小女的安全,老夫打算讓若茵住進寒星樓,這樣你就可以就近保護她。」
冷非雲無法反對,既然他已經答應保護連府的財產無虞,無論是保護九轉夜明珠還是連若茵這位千金小姐,他都不能拒絕,這是身為一個鏢客做人處事最起碼的原則。
當天下午,連若茵喜上眉梢地帶著貼身丫鬟春喜住進了寒星樓。
小石頭恭敬地為連若茵泡上一壺上好龍井。
「小石頭,我們家小姐要住的房間,你打掃好了嗎?」春喜在奴婢中的位階比小石頭高出許多,她仗著人勢,頤指氣使。
「冷爺沒有交代小姐該住哪間房間。」小石頭冷冷地說,收起了頰邊慣有的酒窩。
連若茵欲語還休,「非雲大哥,既然要保護我的安全,我是不是該住在離你臥房近一點的地方?」
寒星樓的樓上,只隔出兩間臥房,其餘空間皆為廳堂及書房。
連若茵表明著就是要小石頭現在居住的房間。
「連小姐,只要你在寒星樓裡,在下就能確保你的安全。」在知道連旭日有意將愛女許配給他後,冷非雲只想和連若茵保持距離,不想和連若茵有任何牽扯,姑娘家的名聲,他不願去破壞。
「爺,讓小石頭住到樓下,連小姐住到樓上吧。」童二不能不提醒冷非雲,要顧著尊卑之儀,畢竟這裡是連府,不是火龍堂,更不是在江湖上闖蕩。
冷非雲陰沉著眸,怪著童二的多事。
「童大哥,我也是這樣想,萬一要是盜匪來了,人家只是個弱女子,還是離非雲大哥近一點,比較安全。」連若茵話是對著童二說,眼尾卻偷偷瞄著冷非雲。她芳心正在暗暗竊喜,這個神偷來得正是時候,她正苦無機會接近冷非雲,現在的好機會正是從天而降。
冷非雲深幽地看著小石頭,他已經習慣夜裡有她,聽著她的動靜,想像著她的舉手投足,想喚她、叫她,她就隨時在側,他一點都不想讓她離開。
小石頭堆起笑臉,如湖水般的酒窩在冷非雲眼前漾了開來。
「冷爺,小姐為千金之軀,不得有一點閃失,小的,立刻就整理包袱,將臥房重新整理過,好讓小姐住進,小的回到原來的大統鋪就行了。」
那樣能攝人心神的酒窩,自從他看見她的身子以後,她就再也沒有這樣對他笑過,今天她怎麼笑得如此魅惑?
「你敢搬回去大統鋪?」冷非雲挑眉詢問,口氣硬冷。
「不敢!不敢!」小石頭馬上識時務。
「你的手傷還沒好,讓大樹和臭牛來幫你打掃,你就住進童二隔鄰的臥房。」這是他最大的退讓。連若茵是她的鏢物,說什麼他也不能讓他的鏢物有任何的危險產生,否則他這一生走鏢的鏢客,無疑是讓自己的信譽掃地。
連若茵的笑容裡隱藏著太多的羞意,她心儀的男子呀,她終於有機會更進一步接近了。
「小的,遵命。」小石頭微笑領命,白白的牙,燦燦發亮,一切都照著她的計畫在走,她心裡何嘗願意讓高傲的連若茵接近冷非雲,可是不這樣,她又怎能擺脫冷非雲的監視?
小石頭今天這麼好說話?冷非雲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怪異,卻又不知哪裡出了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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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的寒星樓特別的緊張,除了冷非雲和童二鎮守之外,連旭日又派來了府裡的護衛守護著,將寒星樓守得水洩不通,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連若茵一個大姑娘家也不好意思待在廳裡,早早告退回房歇息著。
而童二在寒星樓的四周加強巡視,廳裡就只剩下冷非雲和小石頭。
「冷爺喝茶。」小石頭為冷非雲泡了香濃的好茶。
「你也坐。」想起她黝黑膚色下那清麗的容顏,他的心微微悸動著。
走動江湖這麼久,什麼樣的美人他沒見過?青樓紅袖、俠女豪情、碧玉村姑、大家閨秀……他的剛毅威嚴、正人君子,擄獲不少姑娘的芳心,女人從他眼前來來去去,有的自動表情,有的默默含意,他總是沒有對誰特別動過情,也許遊戲的成份有,但是曾經烙印在心底的影子?似乎還未曾有過。
她的姿色少了連若茵幾分,卻多了連若茵幾分坦率純真。
「冷爺,你在想什麼?」她看著他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沒什麼!」他趕緊低頭喝茶,好掩飾住心虛。
「冷爺,如果抓到了神偷之後,你是不是就要離開連府了?」她找了話題想與他話家常。
「應該吧,這裡非我久留之地。」
「你非得抓到神偷嗎?」
「神偷危害著長安城,造成人心惶惶,不除不快。」
「如果是由你捉到神偷,那你一定會成為長安城裡家喻戶曉的大英雄。」
「我不想成為英雄,這只是一種責任。」
「那你抓到神偷之後,會把神偷怎麼辦?」
「送交官府法辦。」
「或許神偷有不得已的苦衷。」她試探性地詢問。
「偷即是觸法之事,沒有什麼苦不苦衷的。」
依他的個性,她早知道答案會是如此,所以神偷呀,千萬別落入他手中,否則這個神偷一定會死得很慘!
今夜的心情很難說分明。看著他,想著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著他對她的好,她的胸口泛起無奈的苦澀,本不該她存在的地方,她更應該要瀟灑離去,可是竟有種眷戀、依依不捨。
不該交付的心,或許已經沉淪。
「冷爺,如果你離開連府後,是否還會記得小石頭?」
最近,她總是和他有些意氣之爭,雖然他是主子,她是下人,他看似強硬的性格,也奈何不了她鬧起脾氣時,誰讓他毀了她的清白,他的心裡總有那麼一些愧疚,只能多體諒她是個小姑娘,凡事多退一步。
他飄流孤獨慣了,離別是慣有的事,沒想過會特別惦記著誰,可是對於她,他沒想過會分離,心頭沉甸甸的,口頭上還是應著:
「當然會,如果……」他即時收回將脫口而出的話。
「如果什麼?」
他搖了頭,「沒什麼。」
如果,她願意的話,他可以跟連大老爺要了她,讓她跟他回火龍堂,繼續在他身邊服侍,可是話到嘴邊,他才驚覺不合宜。他用什麼理由去跟連大老爺要人?幸好沒有莽撞,不然就失了分寸。
「那就好。」原先氣他、怨他的心思,如今因為分離在即,卻轉為不捨、難過,不論他是否會記得她這個小小的下人,或許一切都該在今夜停止。
這是她的計畫,不能因為出現個冷非雲,她就裹足不前、三心二意,她看過他俐落的輕功,她在他面前絕對沒有一絲勝算,可是等了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今晚嗎?無論結果是什麼,她還是得去做,一圓自己多年來的夢想。
第五章
更夫敲過三更,烏雲蔽月,大地黑沉沉一片。
一身黑的蒙面人,從寒星樓後面的人工造湖,輕功一躍,躍上了連若茵臥房的窗台。她拿出隨身配帶的小刀,輕輕一隔,窗戶的環扣被打開了。
這個窗戶是寒星樓的死角,下面臨著粼粼波光,巡守的人根本無法來到湖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