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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謝璃

  雖是如此,但幾乎不施脂粉的她不信自己能讓男客無視其已婚身份,非攀折不可;縱然他們曾相識,也不會有多驚人的邂逅和往來,他想從她這裡獲得什麼?她不過是個在咖啡館打發時間的普通女人,甚至連走出這條街另覓天地的慾望都沒有。

  彷彿有一世紀之久,他臉色轉沉,詭異的笑浮出--

  「妳真的認為,不提、不說、不想就可以將發生過的事一筆勾銷?」

  「……」她一僵,莫名所以的抬頭望向他。

  他冷泠的哼氣。「我從來都不知道妳演技這麼好,謝銘心,妳能躲到什麼時候?當真如此恨我?」

  她不理解這些話的意旨,但他說話的神情再次觸動了她。她皺起眉頭,試著在空白的記憶軌道裡拼湊出圖像,也許是真的和他有過芥蒂,在逝去的時光裡,只是被淹沒了。

  「我為什麼要躲你、恨你?」她放棄了追想,因為後腦勺一片刺痛。

  他一怔,扯動了一下嘴角,陡然放聲大笑,那不是歡暢的笑,而是令人戰慄的、絕望的笑。那笑聲像浪潮一樣席捲了她的感官,空氣慢慢稀薄,她漸漸呼吸困難、胸口起伏急促,她力圖抓住一點蛛絲馬跡,看能否解釋她為何感覺如此難受。

  驀地,有極快速的片段殘影閃過腦海,她閉起眼睛,執著的攫住那稍縱即逝的畫面,他的輪廓隱約浮現在白色的背景裡,漸次加深色澤--他頭髮短了些、笑容溫和些,不是只有他,還有一個女人,伏臥在他的胸口,黑髮遮蔽了側臉,他的手輕撫過那頭柔亮的髮絲,輕啟雙唇低語些什麼,她聽不到,但那撫觸,就像發生在自己身上,鮮明而難以抹煞。

  不會的,她不會是那個女人,她的過去只有牧謙,不會有他。

  「因為,妳不願意愛上一個無法掌控的人,只有逃走,才能終止妳的痛苦。」她的容顏已然煞白,那些話,摧毀了她最後的支撐力量。

  痛苦快速的爬滿了腦殼,內外交攻,她扶住料理台,張開嘴大口大口的汲取氧氣,終於,在合上眼的剎那,聽到了他最後一聲叫喚--「銘心!」

  黑幕撲天蓋地的籠罩。

  第二章

  她全身泛著酸疼,後腦的慣性疼痛雖然消失,右前額卻多了個新的表皮創痛,她伸手觸摸,一層紗布與繃帶貼上,顯然有人幫她料理了傷口。

  緩緩地撐開眼皮,微弱的光線在四周流動,還有暗影浮晃,待視覺適應了環境,她看到了右前方開啟的落地窗外,有一株綠葉繁茂成蔭的大樹因風擺動枝葉,形成斑駁的光影在地板上灑落。

  她的房子在十三樓,怎會有如此高聳的樹木座落於窗外?

  她伸出右手往身旁一探,空的?小菲呢?

  她直覺的叫喊:「提娜,提娜,妳在哪裡?」

  有急促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奔跑,她轉動著眼珠驚異地環視全然陌生的房間,惶惶地大喊:「牧謙!牧謙!」

  有個膚黑的女人跑進來了,她探視了謝銘心一會兒,咧嘴笑道:「小姐醒來了,我去叫先生。」操著和提娜近似的英語,但她不是提娜。

  「等等!這裡是哪裡?醫院嗎?」房內裝設雖素淨雅致,但大量的白,即使寢飾被褥及窗簾點綴著繡花,仍有一種不近人情的味道。

  「當然不是,小姐,這是先生的房子。」說完便很快的離開了。

  先生的房子?她糊塗了,這是怎麼回事?

  沉穩有力的步伐在走廊上移動,靠近了門口,她禁不住像在一片汪洋中遇到浮木般喚著:「牧謙,牧謙--」等著他朝陽般的笑靨安撫她的心。

  她舉起的雙臂緩緩垂落--不是她期盼的那張臉,是那個處處令她驚懼的男人,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他唇邊有個很淺的笑,一身與他行徑不搭的純白色運動衣褲,像剛慢跑完回到家,額際還有著未干的濕汗。他走近她,坐在她床邊,撩起她頰邊凌亂的髮絲,無視於她愕然的神情,低柔緩聲道:「妳醒了,頭還疼嗎?」

  她推開他的手,戒備的看著他。咖啡館的那一幕瞬間重回眼前,她憶起了他帶給她的震撼,連接著痛楚和恐懼,當時她一定是昏厥了。

  「你不應該帶我回來,我的家人會擔心的。」

  「妳的家人?什麼家人?」他傾著頭,莞爾一笑。

  「我的丈夫和孩子,我告訴過你的。」他的態度令她不安。

  「銘心,妳沒有結婚,哪來的丈夫和孩子?」他和煦的笑了,和在咖啡館出現的陰沉的樣子截然不同。

  「你……無論我是否得罪過你,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別來搞亂我的生活,我要回去了,我在外面待太久他們會擔心的。」她掀開棉被就要下床,然後,瞥見自己一身陌生的雪白睡衣,猛然抬起頭。「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呢?」她揪住他的手臂,焦急慌張的情緒沒有感染到他,他手掌覆住她的手背。

  「妳暈倒時打翻了一壺茶,弄髒了衣服,我替妳換下來了,別緊張。」

  「你?替我……」她按住自己的胸口,絲質衣料緊貼著她的肌膚,沒有隔一層的觸感,內衣不見了!

  「你這個人……你竟然……」她指著他,氣急敗壞的說不出話來,他竟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

  「妳放心,沒有反應的女人我一向興趣缺缺,我向妳保證妳完好如初,可以了吧?」他直率的回應更令她光火。

  「你有菲傭,你可以叫她--」天性中的保守讓她再也不想和他共處一室,她兩腳著地欲起身時,一陣暈眩襲來,她虛軟的跌坐在床上,撐著額頭。

  「別生氣!妳還沒那麼快復原。除了打翻茶,妳還撞傷了額角、身體又碰到了桌椅,一整天沒吃東西了,所以沒力氣是正常的。」他扶住她的肩。

  「別碰我!」她拍掉他的手,怒氣未消。

  他抿嘴淡笑,不以為忤。「我是看了妳的身體,不過沒什麼不良企圖,只是想證明一件事。」也許因為不在公共場合,而是在他私有的領域裡,他神情放鬆且氣度大方。

  「證明什麼?我沒有你要的東西。」就算是欠債,也不致於要驗身吧?

  「證明妳就是貨真價實的謝銘心。」他語出驚人。

  她呆楞楞地直視他,還未從前一波的創傷甦醒,又立即掉入另一個荒謬怪誕的時空裡,她會不會很容易就因精神錯亂而瘋狂?

  「你瘋了嗎?難道你以為我會易容術?還是另有雙胞胎分身?」

  他搖搖頭,手指撫上她的臉,長目極其珍愛的凝視她。她懷疑自己看錯了,那毫不掩飾的情意令她發怔而忘了拒絕他。

  「妳雖然瘦了、變更白了,但相貌就是如假包換的謝銘心,聲音也是。可是,包納在妳軀殼中的靈魂卻又不一樣了。說妳演戲,妳率真的性格做不到這一層;說妳就是從前的謝銘心,又怎能泰然自若的在我面前不慌不逃?我不明白這其中緣由,但是妳的身體不會撒謊,妳胸下的胎記告訴我妳就是謝銘心。」

  「轟」然一聲巨響在她腦裡散開,她下顎微微顫抖著,漆黑的瞳眸漾著水色、左右晃動著,最後停駐在他含笑的臉上。他的話被迫在腦中消化之後,她駭異的注視他,左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想碰觸他,但在半空中猶疑地停住了。

  他輕笑了兩聲,拉過她的手直接按撫在自已的面頰上。「我最不介意的就是讓妳碰我。」

  他的臉有男人少有的光滑,微涼而乾爽,她的過去真的和掌下的男人有過極深的牽連?到底是什麼時候?青少年或幼時?按常理邏輯告訴她,他的表現分明是對一個成年女子才會有的愛戀,那麼為什麼從不曾聽牧謙提起?還是她曾對她的婚姻不忠過,以致牧謙不願再回想?

  她奮力的咬著下唇,抑制著他帶來的過度衝擊。她只是一個被丈夫呵護在手心裡的平凡女人,為什麼會和這個人交會而導致他不放過她?

  他審視著她面龐流轉過的複雜心思,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顎,微惱道:「別再咬了!流血了。」他俯下臉,溫熱的舌掃過她滲出血絲的下唇,在上頭停留了一會兒。她沒有動作,他像受到默許般銜住她的唇,稍微用力的吸吮,血腥竄入了口中,激發了他的掠奪性,他毫無阻攔的便穿過了她的齒間與她的舌交纏。他有些訝異她像個沒有情愛經驗的女人--生澀而被動。他恣意的狠吻,想挑起她的回應,輾轉在唇畔流連,卻沒有聽到預期的女性吟哦聲,一離開她的唇,她那疑惑怔忡的表情映入眼眸,他失笑了,拇指撫弄她微腫的下唇。

  她像夢囈般開口:「我們真的相愛過?」她沒有拒絕他的吻,是想從中尋找失落的感覺,久無滋潤過的唇不是沒有被他的吻技震撼住,但她還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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