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到像是假的、開玩笑用的!
「沈眉,妳見過他嗎?」她有些虛弱的問。
「印象裡是沒有,他那張臉很容易記得不是嗎?」
她關閉了腦中的揣想,然後,做出了一個無法解釋出緣由的動作--將名片放入皮夾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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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謙,我到底幾歲了?」她走到牧謙的房裡。
他正半倚在床上,看著一本工作上用的醫學參考書。
「怎麼想到問這?」他從書中抬起頭來,拿下輕度近視眼鏡。
「有人問我,我沒法肯定。」她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
「妳二十八了。」他柔聲道。
「二十八,二十八--」她喃喃念著。
「不過妳看起來年輕多了。」他表情力圖自然。
「牧謙--」她伏在他胸前,耳朵貼著他的胸膛。「我失去了那段最重要的過去,你對我很失望吧?也許終老一生,我就是這樣了。」
「我不介意。能和妳一齊終老一生,過去並不重要。」他摩挲著她的頭髮,後腦勺有塊小小凸起,穿過髮絲擦過掌心,一塊磨不掉的印記。
「我總覺得不踏實,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美好的事。」
「最美好的事就是現在擁有妳的感覺、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妳不再作惡夢,可以安穩的睡個好覺。」他的心臟平穩的跳動著,振動著她的耳膜。
「嗯。」她閉起眼睛,攬著他的腰,休憩在他懷裡。她喜歡這樣偎著他,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尋找一種熟悉的氣息。
熟悉的氣息?她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肌膚和衣服交融的味道清新舒爽,她可以立即分辨出那是他所散發出來的,然而,卻是熟悉又陌生,無法觸動內心的最底層,牧謙身上的味道不是她一直以來所要尋覓的嗎?
白天所見到的那雙眼睛驀地在腦海中浮現,她猛然驚坐起,直視著丈夫。
「怎麼了?」趙牧謙困惑於她突如其來的動作,戴上眼鏡。
「沒什麼,我想到忘了聯絡小菲的老師,不知道這兩天她在學校情況怎麼樣。」她離開他的床沿,神色平常的退出門外。
她撒了謊,對他最親愛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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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星期過去了。
日子像無波無紋的河水流過,她的心也慢慢像沉澱在水底的石子,沒有太大的波動,完全融進了規律的生活裡,安定又自在的扮演好母親和自我的角色,遊走在家庭和咖啡館之間。
星期一的客人較往常少,不到下午兩點她已經可以坐下休息、喝個水。十五分鐘裡沒有半個客人進來,僅有角落裡坐著一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彼此交換著果汁喝,她認得是附近的高中學生,大概是逃課出來約會,連制服都沒換。
她拿起一本店裡的雜誌,手倚在吧檯上隨意翻閱,注意力被一篇短文吸引住,便仔細讀了起來。
有人開啟了玻璃門,她將雜誌放置膝上,加快閱讀的速度,想盡快告一個段落再招呼客人。來人緩慢的靠近她,她熟練的伸手將Menu向前推,眼睛還在字句間流連。「想點些什麼?我們有新口味的蛋糕要不要試試?」她合上雜誌,準備了一個適切的笑容,仰起臉對著客人展開。
她的笑只綻開一半,就停止在那對意味深長的黑瞳裡。
是他--闕弦喬,她曾試著將這三個字在舌尖上反覆輕嘗,卻始終比不上那兩道特別的眼神能使她再三回想。
他正對著她坐下,盤起臂膀凝視她,一語不發,直接而坦然的姿態讓沒有心理準備的她陡然心跳加快不已。
兩個人突兀的僵在那兒,好半晌,她轉移焦距,閃避著那勁道十足的目光,打破僵局。
「維也那是吧?」不等他回答,她轉身尋找杯、盤,心不在焉的憑著直覺調弄他要的咖啡。如果他的目光有超能力的話,想必此時她的胸口應該已燒灼出兩個大洞了--他到底想要什麼?
轉身遞給他咖啡,她垂下眸子,不再看他。接著抓了一條抹布拚命抹著潔淨的料理檯面、砧板,擦無可擦了,又拿出蕃茄、西洋芹、生菜,一片片、一絲絲認真的處理著,然後再將切好的色拉食材放入密封盒裡,再擱進冰箱。之後又重新排列了壁櫃上一組一組美麗的咖啡杯、盤,最後才將剛剛讀的雜誌放回書報架上。
她沒有膽子再看他,但視覺餘光還是瞥到他喝了口咖啡,且面無表情的跟隨她的一舉一動。
十分鐘後,她終於累了,如果他要在這坐上一個小時,她總不能一直如此賣力的表演下去吧!再說,她何必為了一個行徑怪異的陌生人如坐針氈?
「我好像讓妳很不自在,謝銘心?」原本悶不吭聲的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她暗暗調整了呼吸,鎮定的轉身面對他。
「你想太多了,闕先生。」她淡淡一笑,心思相反的在盤旋迴盪。
「是嗎?結婚這麼多年的女人不該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一樣手足無措,還是我的魅力連已婚女人也無法招架?」
她瞪大了眼,這個人說話就不能修飾一下嗎?他到底是從哪冒出來搗亂她的?
「闕先生,我以前認識你嗎?還是得罪過你而我不自知?」
他一邊唇角斜揚,不肯定也不否認。
「我老覺得你在針對我。」她終於說出來了,也能看著他不退縮了。
「妳認為我說錯了?」
「你並不瞭解我,卻妄加揣測。」只薄薄抹了點唇蜜的素臉微起慍怒。
「真的嗎?」他挑起別具特色的眉,「過來!」他用食指對她招喚。
「有何貴幹?」她背靠著水槽,動也不動一下。
「妳怕什麼?我沒興趣調戲良家婦女。」他嗤笑一聲。
她耳根微紅,他和牧謙相差一百八十度的說話方式讓她很不能適應,為了不向他示弱,她勉強往前靠近,隔著吧檯和他對峙。
他端起他那杯咖啡,湊近她的唇。「喝一口。」
她呆了一下,霎時血氣上湧--這不是調戲是什麼?他喝過的東西她怎麼能喝?
她立即推開他的手。「我看起來很笨嗎?」他叫她喝她就喝?
「妳看起來是不笨,但是如果妳有別的方法不接觸我的杯子而能喝到我的咖啡,請便!」他攤攤手。
「我為什麼要喝你的咖啡?」他那嚴正的表情的確不像是對她有不敬的意圖,但所為又令人生疑,莫非咖啡真的有問題?
「證明我剛才說的話是正確的。」手指摩挲著下巴。
她有些摸不著頭緒,抿著唇考慮了一會兒,另外拿了個乾淨的杯子,將他的咖啡倒了一些進去,試著喝了一口。
入口不到兩秒鐘的時間,她反射性的將嘴裡的「異物」噴出,口裡還殘留的一半轉身就往水槽裡迅速吐得一乾二淨,好在她硬生生的克制下來,否則就全數都往他的臉上--
老天!她剛才在做什麼?
她抓了一把紙巾回頭就朝他面無表情、兀自滴著幾道土黃色汁液的臉龐奮力抹著,白色襯衫的衣領上有數滴茶色斑點已滲入,她執起衣領用力按壓,顏色只有擴大沒有變淺。糟!連西裝外套上的翻領也遭池魚之殃,她回頭撕開一包濕紙巾繼續救災,效果卻非常有限,除了難看的咖啡漬之外,還有暈開的水跡。
她真不該喝那杯咖啡的!但,那真的是咖啡嗎?
又苦又甜又酸,有股形容不出的詭異,但他喝了竟然無動於衷?
「夠了!」他攫住她擦拭不停的手腕,拿下她手中的紙巾。「我自己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吶吶地看著他,有種想立即消失的衝動。他平靜地抹乾發稍上的余漬,嗅不出任何一絲的怒氣。
「承認了吧!我讓妳心不在焉。」依舊喜怒不形於色。
「我會賠你那件襯衫的,如果洗不掉的話。」她趕緊轉移話題。「收據記得給我。」她的眼睛四處飄著,就是不想承接他強烈的注目。
不經意瞥見身旁一瓶蓋子已旋開的白色長瓶用料--咦?可爾必思?難不成她用它來調製維也納咖啡?不對啊!她應該在上頭加鮮奶油的啊!難道她當成是拿鐵咖啡來弄了?那也該用牛奶發泡而不是酸酸甜甜的可爾必思啊?她果真是心不在焉到了極點了。
他再度沉默了,只一徑地瞅著她,眉心糾攏突起,眸底轉黯。她一顆心輕易地隨之起伏不安,尋不到源頭。
這個人,從一出現就渾身包藏了按捺不住的詭譎神秘,她不是嗅不出來那疑竇叢生的氣味,但直覺告訴她不要去追溯可以避開且不必要的麻煩和危險。
是的!危險!他有一雙危險的眼睛,不時的在探測研讀她細微的肢體語言,隨時攻其不備,但這是為什麼?
她的長相並不突顯張揚,因後天失調的肌膚顯得比一般人白皙,五官仔細看不夠精緻,眼睛不小但沒有線條有力的雙眼皮,鼻樑筆直但鼻頭不夠秀氣,薄而微翹的唇尖,在認真凝視別人時有讓人誤會的挑逗意味,但眉峰挑起沒有柔順感,只是合攏在一起卻意外的有一股特別的韻味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