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以後,闕玉珞沒有回家過,闕玉琦也是,她們一起住到了雲小光的家裡,過著像一家人的生活,而那個家,不屬於他。他有的只是一個空洞洞的房子,及一屋子苦澀卻又甜蜜的回憶。
他開始學會了不回家,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一切,現在所能把握的、只有工作,因此他埋首於工作中,瘋狂的讓工作來麻醉自己的神經。但是,闕玉寒真的從不知道不去想竟也是那麼難的事,難到他就算用工作來打發時間,也度不過每一分、每一秒那漫長的時光。
如果人沒有心該有多好?那至少不會知道心痛的感覺竟是這麼的……苦楚!
只敢躲在一旁望著她的容顏,望著在她屋裡進進出出的每一個帶滿笑容的朋友,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權利去干擾她的生活了。
靜靜的走在佈滿星空的夜裡,闕玉寒苦笑的回到了公司,怎麼也想不到,如今,這裡居然成了他的家……
「當真沒看到?」而在雲小光的家裡,闕玉琦趁著雲小光洗澡空檔,拉著闕玉珞問著。
「她現在只當他是個隱形人,你沒看出她的眼裡再也沒有光彩了嗎?就算看到了,她也只當他是個路上隨處可見的陌生人」闕玉珞歎氣的說。
在這些同住的時刻裡,雲小光與闕玉珞將她們之間的關係告訴了闕玉琦,但闕玉琦只是淡淡的笑著,她早知道了,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會比母女之間的感情更容易被看出呢!
而雲小光與闕玉寒之間的糾葛,闕玉琦也全知道,因此她毅然決然的離開了原來的家,而到了這個充滿愛的家庭裡。
「雖然我知道哥哥很混蛋,但是我還是很可憐他。」闕玉琦默默的說,「他現在根本不像個人,只像個吊著鋼絲,上了發條的木偶。」
「有時候我常在想,上天讓我再重新回到小光的身邊是為了什麼,只為了讓她再受一次傷害嗎?」她不明白的說,「還是要讓我為她做些什麼?」
「這些都不重要了。」闕玉琦也歎了一口氣,「現在我只想問,他們之間真的再無可能了嗎?」
「我真的也不知道。」闕玉珞緩緩搖著頭,「也許讓他們平靜一段時間也好,玉寒在感情這門學問上還太青澀,他必須學著長大,學著真正愛一個人的方式。」
「怕只怕等不到那個時候,花韻欣就要來蹂躪我們了,最近哥變得什麼都不在乎了,就算花韻欣要他今天給婚,我看他都會答應。」她唉聲歎氣,「難道我們命裡真的注定要有那樣一個嫂嫂?」
「若真是如此,我們又能改變什麼?現在小光心也死了,我們都無能為力……」
「媽,換你洗了。」突然,雲小光出現在房門外,輕輕的喚著闕玉珞。
「好了,就來了。」闕玉珞回頭應了聲,然後低聲對闕玉琦說:「可別提起今天闕玉寒又在門口站了多少時間了。」
「我當然知道。」她也同樣低聲的說,但心裡卻清楚的瞭解,兩個半鐘頭!
「玉琦,我想你老是住在我這裡也不是辦法。」雲小光邊用毛巾擦著頭髮,邊對闕玉琦說。
「你趕我啊?嫌我吃垮你了是不是?」閣玉琦笑呵呵的躺在床上。
「不是,我想我可能最近就會回台北了,你也該回家去了。」
「回台北?」闕玉琦被這話嚇得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為什麼要回台北,珞珞要一起回去嗎?」
「不會的,放心,我不會搶走你妹妹的。」雲小光淡淡一笑,「舞團總部在台北,我住這麼遠,來回練舞都不方便。」
「可是……可是……」闕玉琦急急忙忙的不知要怎麼表達自己的焦急,雖然明知雲小光心已死,但自己還是希望她留在高雄啊!這樣如果有一天她恢復了,或被哥哥再度感動了,她還是能與她們同為一家人。
「我會回來看你的,再教你一些新的舞步,保證你不會落伍的。」雲小光促狹的說。
「那哥哥怎麼……」話才說到一半,闕玉琦立到自動打斷,用手封住自己的嘴,但在這三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她還是看出雲小光的手僵了一下。
「好了,我也得練舞去了,你也該做點功課了啦,小混仙!」若無其事的,雲小光走到客廳裡,毫無思想的開始做著每天固定的動作。
真的毫無思想嗎?她的腦中浮現出這樣的字眼來,是,她是沒有什麼思想了,對她而言,闕玉寒這三個字再也不代表什麼意義了,她早已遺忘了……就算她每天都會發現到一個灼熱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而那種悲傷的氣氛在空氣中流連,她也不在乎了。
現在的她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成為一個舞者,這個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停止過的夢想,而如今,這個夢想一步步的接近,沒有什麼可以再阻撓她了,她再也不必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心傷了。
然而,如果真是這樣,為何在每個夜裡,她的夢中,總有一個人陪伴著她,用他溫柔但卻又含著悲傷的雙眸,默默凝視著她,而讓她無法安然入睡?
不想了,說好不想的不是嗎?就算明天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要記得,她的夢想已經慢慢的實現,這就夠了!
忙碌於一片卷宗之間,闕玉寒連吃飯的時間都不肯放棄工作,雖然沒有了雲小光,但是,他總必須為自己而活吧!只是他也明白,他現在腦中的計劃、手中的工作,仍有一半以上是為了她,希望真能有那麼一天,她回到自己的身邊時,他能給她所有的幸福,但他也明白,這只是個奢望。
「闕先生,有你的電話。」正當他啃著手中毫無滋味的面包著,秘書怯生生的聲音由內線傳了進來。
「不接。」他連頭都沒抬就斷然拒絕,現在是午飯時間,誰也不能用公事來打擾他,就算他仍在工作,也是他自己要做的。
「可是她說……有急事。」被闕玉寒這陣子的脾氣嚇壞的秘書小姐,很為難的說。
「我說不接你聽不懂嗎,」他不耐煩的說著。
「她說……她叫雲小光……」
小光?她打電話給他?為什麼?
「接進來。」動作迅速的如同豹子一般,闕玉寒立刻按了通話鈕,「我是闕玉寒。」。
「媽生病了,我想應該通知你一下。」雲小光冷冰冰而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由電話那頭傳了進來。
「珞珞生病了?!現在在哪裡?」闕玉寒心中的期待落了空,失落感油然而生,但是,能夠再度聽到她的聲音,他滿足了。
「縣立醫院。」才說完這一句話,雲小光的聲音便消失了。
闕玉寒心中一驚,他知道若不是有什麼大事,雲小光絕對不可能撥這通電話給他,因此他急急忙忙的便起了身,交代了下午的去向,往醫院急速駛去。
她仍是她,就如同自己悄悄的看著她的那些時候一樣,只是現在雲小光的臉上沒有一絲熟識之意,就算他已經來到急診室,她仍只是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就將所有的目光及注意力放在病床上的母親。
「怎麼了」輕輕歎了口氣,闕玉寒將闕玉琦拉到身旁低聲問著。
「我也不知道,珞珞前兩天莫名其妙的發起高燒,一直夢魘著,小光姊雖然帶她看過醫生,但都沒有用。」闕玉琦皺著眉頭輕輕訴說著。
「醫生是哪位?」他又問。
「那個頭髮不太多的老頭。」闕玉琦指著一個正向他們走來的老頭子,低聲告訴了闕玉寒。
迎了上去,闕上寒開口便問著闕玉珞的病情,但卻被醫生硬生生的數落了一頓,「你這個家長是怎麼當的,孩子生病了兩天,你今天才出現,要不是有人在一旁照顧著,像什麼話?」
「是、是,我知道,」闕玉寒只能搖頭歎息的接受所有的責難,然後問清楚所有的狀況。
「住幾天院,再觀察觀察,如果這樣高燒再不退,我們也只能做最壞的打算。」醫生說完之後,就又轉到別處去,闕玉寒則忙著四處打點住院的事宜,等到一切終於底定之後,才緩緩的走到病房門口。
背對著他的是那個他永遠忘不掉的美麗身影,但如今,卻有如陌生人一般……
「她不會有事的。」闕玉寒望著雲小光眼中的淚,輕輕的說。
雲小光仍是靜默的,彷彿病房裡只有她與闕玉珞是真實的存在,她的這種反應讓闕玉寒覺得自己如同個隱形人一般,不存在,也不重要。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今天晚上我來照顧珞珞。」知道自己這樣說著話沒有人會搭理,但他就是想說,畢竟,他已太久太久沒有與人說話了。
而雲小光仍是無動於衷,她默默的站起身來到浴室裡弄濕了毛巾,仔仔細細、輕輕柔柔的將闕玉珞的臉洗淨,然後再落坐到病床邊。
雖然輕,但那聲長歎雲小光依然聽見了,她努力的讓自己心如止水,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母親身上,不讓自己的心思游移到另一個人,縱使他的憔悴,早讓她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