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幾名侍衛當即奔上前,「皇上!」
「除去韓王一切爵位俸祿,削為平民,和菱妃一起囚禁在大和宮,不得朕令,終生不得離開;有誰膽敢擅自放人者,以死罪論處!」
「遵旨!」
「太子!」軒轅廷轉向兒子。
「兒臣在! 」
「你身為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今卻為了區區一個女子大動肝火,連自己的手足兄弟也不顧,你知罪嗎?」
「請父皇降罪!」
「酌罰太子在儲秀宮閉門思過三個月,停俸半年。這三個月時間內,禁止所有人探視,如有違抗朕令者,概依南秦國律法論處!」
「兒臣遵旨。」
軒轅廷的視線轉向楚幻衣,那銳利的眼神,瞧得楚幻衣心驚肉跳。
軒轅麒顯然知道父親在想什麼,忙往地上一磕頭,「父皇,饒過幻兒吧!她是無辜的……」
軒轅廷打斷了他的話,「無辜?自古以來紅顏禍水、禍國殃民,我南秦國若不是為這紅顏禍水,又哪會發生這種兄弟骨肉相殘的事情來?」
「父皇?」
軒轅廷一擺手,「來人!」
兩名太監忙出班,「皇上!」
「將楚幻衣降為奴籍,發配到浣衣局任其自生自滅。」
軒轅麒大驚失色,「父皇,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這麼對幻兒,她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
軒轅廷理都不理,轉身便要回宮。
可許是走得太快,許是怒氣攻心,軒轅廷走沒幾步便停了下來。只見他一手捂著胸口,另一手搭在廊柱上,臉色蒼白說道:「朕心口好疼!」
跟著身子一晃,沉重往前倒落。
軒轅麒和眾太監,以及所有的王公大臣慌地圍了上去,口中嚷叫著:「皇上,皇上!」
第三章
使勁將一件件的衣服擰乾,再將一件件整平晾在竹竿上,楚幻衣喘息一會兒,然後抱起另一盆的衣服,又蹲到古井邊洗了起來。
她到浣衣局已經將近兩個月。這兩個月時間裡,她就不停地洗洗洗、刷刷刷,洗完一堆又一堆,刷完一盆又一盆,總有洗不完的衣物帳幔等著她;她洗得雙手紅腫、脫皮,鮮血直流,腰都快直不起來,兩隻腿直打顫,可她仍舊得洗,因為這是她的工作,不是嗎?
想著,楚幻衣繼續低頭用力搓洗著衣服。
突然,一堆又臭又髒、還帶著些許血腥味的衣服對著楚幻衣扔了過來。
「喂!發什麼呆,還不快點把衣服洗好?你以為這兒還是太子寢宮,由得你發呆發愣、搔首弄姿地勾引男人嗎?」
一名太監扯著公鴨嗓子叫道,一頓鞭子就著楚幻衣頭頂不住落下,「打你這偷懶的小賤貨!爺不過半刻鐘不見人,你就偷起懶了?還不快洗?」
楚幻衣咬著唇,一個字兒都不吭,默默承受監督太監的羞辱責罵,手下仍不斷搓洗著。
這是常有的事了,三天兩頭便是挨罵挨打;不為別的,只為軒轅廷那句「紅顏禍水,禍國殃民」。
所以這兒大大小小的太監,有事沒事就往楚幻衣身上出氣,叫她洗的衣物比別人多,吃的卻比別人少;她挨的罵比別人多,受的鞭子也比別人多,折騰得楚幻衣死去活來,幾次就想這麼撞頭死了算了!
可她能死嗎?她不能死,軒轅睿為她被削為平民、終生囚禁,所以她哪能死?至少她得想個辦法,把他救出來之後再死不是嗎?誰讓她欠他、負他呢?
楚幻衣露出一絲苦笑,抓過那太監扔下來的衣服瞧了瞧。
奇怪!這衣服不僅血跡斑斑,上頭還佈滿好幾個洞,這樣的衣服哪能洗?說是拿去燒還差不多。
她抬起頭,「公公,這是……」
那監督太監冷冷說道:「這是誰的衣服,你認不出來嗎?」
楚幻衣搖搖頭,略定了定神細看,看這衣服的花紋,算計著衣服的大小,想著上頭不知為何多出幾個窟窿,一種沒來由的痛楚由衷而生。
她抖著聲音道:「這是不是……是不是韓王殿下的衣裳?」
「韓王殿下?現在哪有什麼韓王殿下?你說就是了,洗好人家等著送去大和官呢!」
過度的驚愕,讓楚幻衣愣愣地抱著那件破爛不堪的衣服,好半天無法動彈。久久,淚水無聲無息地從她眼角流下,滴落在一大木盆濕衣服上。
他竟淪落至此?淪落到連一件完好的衣裳也沒得穿的地步?
是她害了他!若不是她對軒轅麒說出了他調戲她的事,他又哪會落得今天這步田地?
可她也是不得已的!身為敦煌九鳳,她哪能背信忘義,哪能說話不算話?打從大姐將她許給軒轅麒,要她以九鳳玦輔佐軒轅麒登上大位那一刻起,她楚幻衣就注定這輩子只能是軒轅麒的女人,她的人、她的心就只能是軒轅麒的,不許、也不能再容納其他人的影子。
所以當軒轅麒派人在宮門等她時,她連否認也不會,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軒轅睿調戲她的事。
但為什麼當她瞧見他重傷倒地時,眼淚會掉個不停呢?為什麼當她聽見他說想放棄一切帶她遠走高飛時,心會揪成一團呢?
又為什麼當她瞧見這件破爛不堪又血跡斑斑的衣裳時,會覺得五內俱焚、痛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呢?
難道她……難道她喜歡上他了?
不,不可能!他是個自己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縱使他吻過她、抱過她,但他對自己而言仍是一個陌生男人啊!自己怎麼可能喜歡他?她之所以惦著他,只是姑念他對自己的一番情意,想救他出來罷了!是了,她只是想他脫困、報答他,沒有其他的,絕對沒有其他的!
楚幻衣急急甩掉自己滿腦的胡思亂想,將那件衣裳刻意擱在一旁,低頭專注在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上,努力搓洗著。
不過當夜深人靜,楚幻衣終於可以休息時,她的視線不覺又回到那件衣服上。
她拾起衣裳湊近自己,輕輕吸嗅著上頭殘留的軒轅睿的氣息,眼前浮現軒轅睿那俊美又帶著幾分霸氣的容顏。心裡暗自問著,他是真的嗎?他是真的喜歡我,真的愛我,真的想帶我遠走高飛嗎?
楚幻衣永遠無法知道。因為當她把一切告訴軒轅麒的那一到開始……不,正確說來,應該是當大姐親口把自己許給軒轅麒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了她要負他,也注定了他倆今生無緣。
想到這兒,楚幻衣的淚水頓時決堤。
她無聲低泣著,淚水一顆顆落在軒轅睿的衣服上,將那本就骯髒污穢的衣服弄得一片濡濕。
久久,她起身將衣服拿到古井旁,彎腰打了滿滿一桶水,提到一旁蹲了下來,用她早已紅腫不堪的雙手拚命搓洗著,然後擰乾,悄悄晾在竹竿上,打算等衣服干了後將破洞補好,這是她現在唯一能為他做的……
★ ★ ★
隔天,楚幻衣又開始了她無始無終、永無止境的浣衣生活,從卯時初刻開始,洗到太陽下山、月兔東昇,洗到她纖纖十指因不堪冷水的侵蝕而凍傷、流血,她仍不停地洗著,彷彿在為自己的負心贖罪似的。
夜晚,楚幻衣趁著四下無人之際,拿起針線剪刀,從自己衣裙上剪下一小塊一小塊的布,將這一塊塊的布縫在軒轅睿衣服的破洞上,又拿出一塊色澤碧綠的玉珮和衣服放在一起,就好像是她和軒轅睿相依在一起似的。
那塊玉珮就是九鳳玦,是打她出生後,就一直跟著她的。
說也奇怪,軒轅麒不只一次向她提起九鳳玦的事,可任他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拿給他,連看都不想給他看;現在她卻將九鳳玦和軒轅睿的衣服擺一起,莫非她心底所認定的人是軒轅睿,而不是軒轅麒?不然怎麼會……
猛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隨即聽到聲聲慘叫。
楚幻衣一怔,尚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時,門被人一腳踢了開來,一個侍衛模樣的男子,拎著一把血淋淋的刀站在門口。
楚幻衣大驚失色,本能地將衣服和玉珮抱在胸前,身子不住往後退「你……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那男子往地上一跪,恭敬道:「太子殿下在儲秀宮等著娘娘,請娘娘起駕!」
楚幻衣搖搖頭,似乎想不通為什麼軒轅麒會突然派人來接自己,他不是讓皇帝罰閉門思過三個月嗎?既然閉門思過,又怎能派人到這兒接自己?
她問道:「你……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你是太子派來的?太子早讓皇上禁閉在儲秀宮,怎麼可能派你到這兒找我?」
侍衛哈哈一笑,「太子殿下將即位為新皇,太子殿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他的命令就是聖諭,任何人都不准違抗,何況只是派個人來接娘娘?」
楚幻衣眼睛登時張得老大。軒轅麒將即位?這意味著軒轅廷已經駕崩,否則他如何即位?但記憶中軒轅廷雖年邁,身子卻仍舊硬朗,沒理由突然駕崩,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