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專為他調的香嗎?怪誕的滋味忽地在風勁胸臆間漫開,他嗅著這獨特的香氣,身上的血流竟莫名有些加速,好像就連心跳,也在他不經意間擺脫了控制。
這並非是他初次收到這個表妹送來的禮物,卻是第一次讓他魂不守舍地直握在手裡。
他握著這香囊,品著這香氣,恍惚地想著方纔她突姍其來出現在議事廳外,莫名其妙地舞了一圈。
她在落雪中旋舞的姿態,看來好嬌、好俏,艷光射進他的眼,教他霎時間失了魂……
☆☆☆☆☆☆☆☆☆☆ ☆☆☆☆☆☆☆☆☆☆
雪祭。
每年初雪落下的時節,千櫻會舉辦雪祭,目的為祈求來年風調雨順,民生安康。這是國內重要祭典,與櫻花祭及中秋祭並稱為國內三大祭典,
自從天神殿的祭司,也就是千櫻的護國巫女水月宣佈雪祭口期後,王宮內處處張燈結綵,屋宇亭閣勻上琉璃白雪,好似鋪瓊砌玉,美麗動人。
這天,雄偉的祭壇在天神殿外的廣場搭起,四周則是為達官貴人準備的席位,除了位高數階的王座之外,分據四方的貴賓席則是保留給千櫻國風、花、水、火四大氏族的代表。
入夜以後,在專屬鳳凰宮的侍衛隊引領下,海珊瑚乘轎來到了會場,風勁早在廣場上等著她了,宮女們替她掀起轎簾,她一眼便看見了他。
他就站在她面前,身穿一襲寶藍鑲金絲袍,英姿挺拔,氣韻渾然天成。
他看著她,湛眸如斯深邃,宛若兩片延伸至天涯的汪洋,好專注、好深遠地看著她。
小鳥兒又在她心房撲翅了,海珊瑚輕歎一聲,愉悅地握住他遞過來的大手。
「好幾天沒見你了,風表哥。」她盈盈舉步,與他相伴前行。
「誰說好幾天沒見?妳昨兒個不是才跑來議事廳外嗎?」他似笑非笑。
「那不算。我只是在門口看了你一眼,又沒說上話。」
牽握她的手緊了一緊,「怎麼不留下來等我?」
「你在忙,我不好打擾你,所以就乖乖回去了。」
他不語,靜靜地像在想些什麼。
「你生氣了嗎?風表哥。」她抬眸望向他側面,「我是不是不該去找你?」
他同看她,「妳以前從來不會這麼做。」
她心一跳。她不會嗎?
「為何在殿外跳舞?」他問。
「因為我想讓你看見我穿新衣裳的模樣。」她坦然回答,「我好看嗎?」明眸揚起,期盼地問他。
「……好看。」他聲嗓微澀。
「今天也好看嗎?」她又問。
「嗯。」
她嫣然一笑,「我自己也這麼覺得,這些新衣裳,每一件都好看得緊、」
「好看的不是衣裳。」他忽道。
「嗄?」她愣了愣。
「是人把衣裳穿好看了。」
「啊。」她俏臉一紅,「表哥的意思是……我生得好看囉?」細聲細氣地問道。
他不語。
她卻明白他的意思的確是那樣的。他讚她好看呢!海珊瑚微笑地想,桃腮生暈,明眸瑩亮。
「我送你的香囊,你喜歡嗎?」她又問。
「那是妳親手做的嗎?」他不答反問。
「當然啦。」她慎重地點頭。
「熏香也是妳親手調的?」
「嗯。」她又點頭,瞥了眼他深沉的神情,「怎麼?你不喜歡嗎?」
「……喜歡。」
「真的嗎?」
「真的。」他好似覺得她不確定的表情很好玩,淡淡一笑。
他笑了。她忍不住開心,臉頰滾燙滾燙的,柔軟的嬌軀更加偎近他些許。她忽然覺得信心滿滿了,原先她還怕今晚遇到的人多,萬一錯認了人就糟糕了,可現在,她不怕了。
她一定不會出錯的,為了當好他心目中那個美麗聰慧的表妹,她絕不容許自己出錯。
在他的引領下,她和他一起坐上王座,王公貴族們一一前來覲見,她努力回憶花信之前為她惡補的資料,擺出公主的架子,從容應對。
一個垂垂老矣的貴族退下後,接著過來的是一對長相完全一樣的年輕雙生兄弟。兩人一般的高,五官一般俊秀,眼神笑容也一般活潑淘氣。
他們是誰?海珊瑚一時慌了,發現自己認不出這對雙生子是何方神聖。花信為她繪製的圖像裡,不曾出現這兩人啊。
糟了!她掌心微微泌出汗。萬一雲霓認識他們……
「妳識得這兩人嗎?霓兒。」風勁忽然轉頭問她。
她不知道。她悄悄收握粉拳,勉強自己牽起櫻唇,壓下心頭竄起的慌張。
「這兩位……嗯,呃,」實在想不出是誰,只好硬著頭皮坦承,「我似乎沒見過,兩位是誰呢?」索性對著雙生子直接笑問,
「也難怪公主殿下不認得,我們已經好多年不曾來王宮裡了呢。」雙生子其中之一笑著回話,「我是花朝。」
「我是花夜。」另一位回答。
花朝、花夜?海珊瑚腦中靈光一現,「你們是花信的--」
「弟弟。」兩人異口同聲。
糊塗花信!誰都記得替她繪圖介紹,偏忘了自己的親弟弟。海珊瑚在心底悄悄埋怨花信,表面上仍是淺笑嫣然,「真高興見到兩位。你們見過花信了嗎?」
「剛剛見到了,順便替我們老爹訓了他一頓。」
「訓他一頓?」海珊瑚揚眉。
「老爹一直催大哥回花城成親,他卻死賴著不肯回家,他的未婚妻都快到了,他還這麼乾耗著,老爹不開心了,要我們好好替他痛扁大哥一頓。」
「嗄?」雙生子說的這番話令海珊瑚好生意外。花信原來早有未婚妻了?那紫姑娘怎麼辦?
「怎麼?妳替他操心?」彷彿看透她在想什麼,風勁低聲問道,看著她的眼略帶嘲弄。
「我才不操心呢。」她聳聳肩,「別人的事,我瞎操什麼心?我只管我自己的事。」她甜甜地對他笑。
深眸閃過一絲異芒,他凝望她一會兒,忽然朝花朝、花夜說道:「花信告訴我,小時候他常錯認你們兩兄弟。你們倆生得一模一樣,肯定給家人帶來不少困擾吧?」
「呵呵,也沒什麼。」兩兄弟互看一眼,「頂多惡作劇時,搞不清該找誰算帳罷了。」
「雙生子真有意思,妳說是嗎?電兒。」風勁忽問她。
「是啊。」
「妳會不會也想要一個?」
「什麼?」
「想不想也要個雙生姊妹?跟妳長得完全一個樣?」他笑問。
她氣息一顫。他應該只是隨口問問吧?可為問她覺得他這話似乎問得頗有深意?他在試探她嗎?
一個容貌相仿的雙生姊妹--他在暗示什麼嗎?
「我不想要。」她強迫自己自然地回話,「我可不希望這世上有個人跟自己生得一模一樣。你也不想要吧?風表哥,一個我就夠你頭疼了,再來一個,你不嫌累嗎?」她說笑似的眨眨眼。
「公主這麼漂亮靈巧,再來幾個,相信攝政王都不會嫌煩的啦。」雙生子在一旁湊趣。
四個人都笑了,可這笑聲裡,卻含著不同意思,花朝、花夜退下後,海珊瑚瞥向風勁,正巧他也看著她。
她心跳一停。他看著她的眼神……好深刻。
「只要一個。」他忽然傾過身,低語道,「這世上只要一個妳,就夠了。」
「就夠你頭疼了嗎?」她嘟起小嘴,假裝不服氣。
他不語,只是微微一笑,那微笑,淡靜悠遠,意味盡在不言中。
海珊瑚一顆心教這樣的微笑逗得發熱發慌。究竟什麼意思?他那笑?究竟意味著什麼?
她正茫然間,祭典正式開始了。
令她吃驚的是,負責主祭的護國巫女水月竟在祭壇上說出一番千櫻即將遭逢劫難的預言。
她說,大神指示,唯有水火共生,才能解此災--
聽到水月的預言,風勁卻似乎一點也不感意外,站起身,當眾宣佈為了遵從大神的指示,火影與水月必須盡快成親。
「你要火影跟水月成親?」海珊瑚愕然。
「嗯哼。」風勁閒閒坐回座席。
「這樣就能解千櫻的國難嗎?」她不解。
「不完全可以。」
「嗄?」
「還需要妳,霓兒。」他轉頭,朝她若有深意地微笑。
「我?」她眨眨眼,少頃,忽地恍然,「你是指我跟鄰國王室的聯姻?」
「不錯。」
她靜靜望著他深沉的表情,「你希望我嫁給誰?雪鄉國國王還是羽竹國皇子?」
「妳自己呢?妳願意嫁給誰?」他反問。
海珊瑚偏頭,認真想了想,「嗯,若是嫁給雪鄉國國王的話,除非能和雪鄉合成一國,否則我和他分別治理兩國,勢必經常別離。或者我也可以長年留在雪鄉,只不過如此一來,千櫻國內勢必得指定一位代理攝政的人--」她頓了頓,朝他送去一抹粲笑,「此人捨你其誰?」
風勁劍眉一挑,不置可否。
她抿著笑繼續道:「若是跟羽竹二皇子聯姻呢,他將來不會登基,盡可以跟著我住在這王宮裡,如此就毋需你來攝政了。」她停頓下來,瞥他一眼,「若是為你著想,我應當答應雪鄉國國王的求婚;為我自己著想,似乎選擇羽竹二皇子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