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盞兒留字
這個該死的女人!什麼欺君之罪、後宮規矩,她從沒放在眼中,心中掛念只有家人安危,他的傾心深愛只讓她覺得不屑。
「皇上,有血跡!」一個前導的侍從驚叫。
龍昊催馬向前審視,殷紅的血跡在雪地裡向前延伸,他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盞兒……」他低語,腦中不停湧現各種不堪的畫面,幾乎不敢再想下去。
他沿著血跡催馬奔去,行在隊伍最前面,路上又反覆下馬辨認血跡,只見血越來越多,在雪地上殷紅得刺目,他心巾的不安和恐懼也不斷地擴大。
終於,在運河渡口的橋下,傳來一陣陣焦灼的馬嘶。
「是銀驥。」龍昊熟識這叫聲,銀驥顯然受驚…難道盞兒……
尋聲而至的龍昊在銀驥前勒住馬,飛身躍下,看見了昏迷的玉盞兒。
「盞兒、盞兒……」他低喚,天啊!她究竟傷到哪裡?竟流這麼多血。
玉盞兒悠悠醒轉,第一眼便看到他。當她因騎馬顛簸而開始腹痛時,她心中所想的是龍昊而不是親娘,現在也是幻覺嗎?
玉盞兒甩甩頭想確定眼前不是幻覺,卻看見雪地上一片殷紅,她驚叫:「孩子!」
龍昊被她驚得半晌無語,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你有了孩子?」
玉盞兒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以虛弱卻堅定的聲音道:「不要讓我失去這個孩子,失去他我就毀了你!」她將心中所有怨恨都傾注在這個愛她的人身上。
「你已經毀了我。」他的聲音充滿憤恨。
「我恨你。」玉盞兒微弱的吐出這三個字,帶著濃濃的恨意。
「我也恨你,玉盞兒。」龍昊抱緊她,上馬飛奔返回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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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保住了嗎?」龍昊詢問跪在自己面前的江南名醫宋一飛,口氣冷凝,使室內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生怕皇上再次震怒。
「啟稟皇上,胎兒暫時無恙,只是六小姐失血太多身體虛弱,若母體不快些好起來,孩子隨時有危險。」宋一飛據實以報。
「你叫她六小姐?」龍昊瞇起眼,臉上現出不悅的神情。
宋一飛磕頭如搗蒜,急切地辯白:「皇上恕罪,草民失言。十七年前,草民曾為江南第一美女,也就是靈妃娘娘的生母診過病,和娘娘有一面之緣,所以一時失言用了舊稱呼,請皇上恕罪。」
龍昊無語,慵懶的翻著從玉盞兒懷中取出的「訓女錄」。她在拜祭過親娘後逃走,身上只帶著這件遺物,是她娘在主導她的一切行為?
「靈妃生母叫什麼?因何而死?」他想知道什麼樣的母親會生出這樣膽大妄為的女兒。
「靈妃的生母閨名慧雲,是在與強盜混戰中被娘娘的生父失手殺死的。娘娘和其母的容貌如出一轍,只是更美艷些。」宋一飛不由得感歎,母女同樣命苦,他當年救不了慧雲,今日一定要救她的女兒。
「馬上開出方子,把藥煎好。」命令一聲後,龍昊揮手示意所有人下去。
他曾以為自己已揭開了她所有的秘密,現在才知道,他一直活在她的欺瞞中,他付出所有情感,她卻把他玩弄在股掌之間,既然她玩火,就必須承擔自焚的後果。有了決定後,他舉步往內室走去。
內室裡,銀羅哭得像個淚人兒,「小姐,你醒醒啊!你不吃藥,你和孩子都活不成了。」這已是第三碗藥,可沒有半滴進入小姐體內,一旦胎兒不保,小姐肯定受不了這種打擊,到時就是神仙也回天乏術。
「走開。」龍昊冷酷地喝斥銀羅。盞兒不是毫無求生意志的女人,他不允許她這樣哭她。
一旁侍駕的那朗帶走了銀羅,不斷安慰她,他知道沒有人比皇上更害怕失去靈妃娘娘,他跟在皇上身邊二十年,從沒見他這樣真心待一個女人。
龍昊決定親自餵藥,可仍喂不進她口中。他氣得摔碗,吼著叫人再拿一碗。
宮女又取來一碗,他先用嘴含住藥汁再一口一口餵入她小嘴,整整一碗藥都喂完後,他才輕吁口氣,她和孩子的命都是他的,就是閻羅王也別想從他手中奪走。
甦醒過來的玉盞兒只覺身上沒半點力氣,小腹仍一陣陣絞痛,難道……她還是失去了孩子?她口中低喃著孩子這兩個字,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孩子沒事,還在。」龍昊低語,天知道,見她醒來他有多麼高興。
聽到孩子沒事,玉盞兒安靜下來,孩子沒有因她的自私而流掉,上天對她不薄。
龍昊神色凝重的開口:「按宮規,你的作為足可讓你下獄。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她如此關心孩子,卻對他這個為她壞了所有規矩的皇帝不聞不問。
她抿緊雙唇不語,無論他說什麼,她只是閉著雙眸靜聽,因為她是個驕傲的失敗者,拒絕敵人的同情。
「玉盞兒,你打算今生都不和我說半個字嗎?」他相信她可以做到,但他卻不能忍受她冰冷的態度。
「不說是嗎?好,來人,拿炭盆來。」龍昊失去最後一絲耐心,是她逼他使出殘忍的手段。
侍女拿來炭盆後,他拿出「訓女錄」,現在只要他的手指一鬆,書隨時會掉入炭盆中。「要我燒了它嗎?」
玉盞兒依然閉著眼,並不知道他拿著什麼。
「這是你娘留給你的,你也可以捨棄?」他要挾她,知道她必定動容。
玉盞兒果然驚恐地睜開眼,「不——」她聲嘶力竭地叫喊著,撲下床要搶回書,只走了兩步雙腳便無力地跪跌在地上。
那是娘留給她最重要的東西,是娘的化身,她看得像生命一樣重,不能燒!
龍昊高高在上地俯視她,冷酷無情。
「不要燒、不要燒,求求你……」她泣不成聲,抱住他的雙腿痛哭。
龍昊勾起她的下顎,無情地質問:「玉盞兒,你在求誰?」
玉盞兒的眼神變得迷濛,大眼努力眨著,思索著答案,良久才回答:「臣妾在求您,皇上。」
「玉盞兒,到現在你還在算計,算計你的得失。」她以為稱他為皇上,他們之間便只是簡單的帝妃關係嗎?龍昊憤而將「訓女錄」丟入火中。
「不——」玉盞兒想搶回著火的書冊,卻被龍昊的手格開。
「不要——」當她掙扎靠近時,盆中只餘一堆灰燼,顧不得火盆中的余焰,她收攏了一堆殘灰捧在手心,想留住娘的最後紀念。
「不用撿了。」龍昊伸手打掉她手裡的殘灰,一時屋內漫天飛灰。
看見如娘化身的「訓女錄」灰飛煙滅,玉盞兒憤怒得失去了理智,瘋狂的撲向龍昊捶打他,渾身迸發恨意。
「你還給我、你還給我,把我娘還給我,娘……」她毫無章法的亂踢亂打,很快就被龍昊抓住雙手動彈不得,滿腔憤怒無處發洩。
「玉盞兒你聽好,你娘早就死了,早成白骨一具,你再也不能希望她給你什麼。現在只有我,我才是你的天,聽明白了嗎?不要再自欺了。」龍昊無情的直戳她傷口。
玉盞兒搗住耳朵不聽,不願正視事實。
龍昊粗暴的拉下她的手,一遍遍在她耳邊吼,告訴她她娘死了,只有他才是她的天,她改變不了!
最後,她哭喊著:「不要說了,我求你,你是魔鬼,娘、娘……」
突然,一口鮮血自她口中噴出,她身子一軟向後仰去,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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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玉盞兒再次清醒時,枕邊放著那本完好無損的「訓女錄」,那日她氣急攻心,根本不辨真假;銀羅還說龍昊守了她兩夜,直到她的脈象平穩才走。
此後十幾天,龍昊再也沒有來過,倒是宋一飛每日來給她把脈。她完全失去了自由,門外有侍衛守護,龍昊又下令,除銀羅外任何人都不能和她交談,因此寢宮之外的事她一無所知,更不知龍昊對玉家採取了什麼手段。
他就這樣折磨她一輩子她也認了,這次的事件證明他遠比她想像的殘忍無情。
「小姐,快把藥吃了吧!」銀羅端著藥哀求她。
她撇過頭拒絕,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在生了孩子後便死去,與其被監禁一生失去自由,她寧可死。
「小姐,皇上是真心待你的。你昏迷時湯藥不進,是皇上一點一點餵進你嘴裡,不然你和孩子早就不在了。」
玉盞兒仍不語,他真心待她能多久?現在他只是要馴服她,因為她是第一個敢公然反抗、忤逆他的人。若她屈服,終會落得和娘一樣的下場,與其帶著一顆破碎的心苟活於世,不如保有尊嚴的死去。
銀羅沒辦法了,只好將湯藥又端出去。
不久,龍昊氣憤地闖了進來。「你一心求死嗎?」她這樣不吃不喝,挨不到生產就會一命歸西,即使生下孩子,恐怕也沒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