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億深在陌生的寨子裡尋著,夜已深沉,一輪明月彎彎的勾在天際,她由前寨直摸案到了後頭的廂房,然後,她驀然地停下了腳步。
她看到了咄羅獨,也看到其他十七騎從了,他們一個不缺的統統守在房門口,個個神色肅穆,滿是愁容,這讓她胸口悶悶的一窒,一股不好的預感倏然的襲上她的心頭。
童億深苦澀的吞嚥了一口口水,像化石一般的佇立在原地,目光癡迷而繾綣的望著房門出神。
「王妃…」咄羅奇首先發現了她,但他卻像是對一切希望已死心了似的,沒再說別的話。
「我……我想進去。」童億深出於本能的開了口,卻不知道在這種情下,她是否會被拒絕,畢竟弄成這局面,她需要負大半的責任。
「王妃,希望你不要再刺激少主了,他……時日不多。」咄羅奇啞著聲音,那聲音聽在童億深耳裡,竟讓她不由得一陣酸楚湧上來,她想哭。
「王妃,請進吧!少主剛醒。」咄羅獨替她開了門:最後再瞥了她一眼,向來衝動的他,這回難得細心的將門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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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麼能憔悴成這個樣子,他的臉色好白、他的神情好落寞,他的眼光好憂愁,童億深的心頓時揪緊了,當她的目光和耶律步接觸後,那份流動在彼此間無言的默契撕碎了她的心。
「億深,你總算來看我了。」耶律步俊逸的臉龐浮現出一絲融合放鬆和寬心的神情,微喘息著說,「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了。」
「不許你胡說!」她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如決堤般的落下。
「傻女孩,別哭。」他牽動嘴角,勉強的露出一絲笑意,「快過來,我怕再晚就沒時間看清楚你了。」
童億深心裡一酸,吸了口氣,緩步走到他昧沿前,才坐下,一下子就被他握住了手。
「你瘦多了。」耶律步憐惜的撫著她的臉頰,無限心疼。
「你又何嘗不是?」她強綻出一抹笑意,試圖沖淡這哀傷的氣氛。
「想你想的。」他訕笑一聲,像是講出這樣的話怕她笑似的。
「我……我……」童億深吸了吸鼻子,將那股山雨欲來的氣息壓了回去,她想說的是,她多想像以往般的陪在他身邊,和他一起作畫,一起騎馬,一起膩在一起一整個下午,什麼也不做,只靜靜的偎著彼此,而這小小的希望,現在像是再也永遠無法重新來過一遍!
「別流淚了,過去你為我流的淚已經太多太多,從現在開始,你要多笑點,你笑起來好美,有份孤意在睫的感覺,我喜歡你笑。」耶律步無盡溫存的伸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線,眼中一片深情。
「我不哭!不哭……」她掩飾著,強擠出一絲艱澀的笑容來敷衍他。
「億深,知道嗎?這一生我肩上背負了太多責任,這是身為皇族之後無可避免的命運,而我生性閒散,其實並不適合這樣的生活。」他望著她溫存的笑了笑,喘了口氣才繼續說下去。
「而直到遇見了你,我才真正有了人生是如此甜美的感覺,你帶給我的驚喜、帶給我的充實、帶給我的愛情,我想,終我這輩子可能都很難還報你了,對不起,讓你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委屈,相信我,我心裡的痛,不會少於你,我是真心希望你快樂,很抱歉,卻帶給你苦多於樂,你肯……肯原諒我嗎?」
聽到這裡,童億深早巳泣不成聲,這太殘忍了,他們才剛重逢,卻又要面臨生離死別的局面,教她怎麼承受?怎麼承受?
「別說了!我不許你再說了!」她任淚珠滑落,過去心裡辛苦建蓋的武裝早已潰不成軍,誰說她不愛他,她是太愛他了,這份愛,早已勝於自己的生命。
「不,你必須聽我說完,時間不多了。」耶律步的聲音是戰慄而苦澀的,「我還有一個要求,希望你看在過去的情分上,不要拒絕我。」
「你說吧!我什麼都答應你。」童億深咬著下唇,強忍著哭聲再逸出口。
「我們的……我們的孩兒,我……能不能見他一面?你放心,只要一面就好,不會佔去太多時間……」他急忙保證,像惟恐她不答應似的。
童億深徹底的瓦解了,她情不自禁哭倒在他懷裡,緊緊抱住耶律步那曾經熟悉,而如今有絲陌生的身軀,她哭得像個無助的小嬰孩。
「哦!你別哭啊;如果你不答應我,我不會怪你的,別哭,別哭啊!」耶律步小心翼翼的擁著她,頻頻用雨點般的細吻來撫慰她。
哭完後,她激動莫名的拭著淚,淚中帶笑的說:「別傻了,我怎麼會不答應你呢?那是我們的孩兒啊!我這就去把她抱來,是個女孩,長得像你,濃眉大眼,可愛極了,你一定會喜歡她。我替她娶了名字,叫耶律晴,希望她像陽光般長大,無憂無慮,你好不好?」
耶律步笑了,「好,當然好。」
「你等等,我馬上去抱晴兒來,父女倆第一次見面,你得給她準備一份見面禮,你等我!」童億深興匆匆的轉身要出去,卻被耶律步一手給拉了回來。
「讓咄籮獨去吧!我想多看看你。」他無限愛憐的擁住她,捨不得放手。
「也好,我出去告訴咄羅獨一聲。」於是童億深開了門,大踏步的走了出去。但一到門外,那強忍的淚水就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弄得她抽搐不已。
「王妃,請保重身體。」十八騎從齊聲勸道。
她點了點頭,將奶娘的住址給了咄羅獨,又拿下手上的玉環做信物,這才返身回到房裡。
「都交代好了嗎?」耶律步急切的問她。
「都交代好了。」童億深露出笑容,「馬上就可以見到女兒了。」
他寬慰的笑了,半晌,兩個人只緊緊的拉住對方的手,什麼都沒說,然後,他虔誠的吻住了她那柔軟如玫瑰花瓣的紅唇,她在淚光瑩然中伸手攬住了他的頸項,全心全意的反應著他。
一吻既終,他們都希望時間能在這裡永遠停住不走。
「哦!億深,我愛你!」耶律步緊緊擁住她,無限淒愴,「如果有來生,你願意再給我一次會來愛你嗎?你是這樣完美,這樣善良,你配得到全世界最大的幸福,而我……你會要我嗎?」
「會的!會的!」童億深發出了一聲熱烈的歎息,「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我都是你的,我都要做你的妻子,再也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離,我再也不任意的放你從我手中溜走了!」
她才說完,突兀的一陣掌聲由門外響起,然後,那扇門被打開了,紫元的頑皮俏臉首先映入她的眼簾,然後是席不赦,再來是紫定和南宮游,最後是那十八騎從,哦!對了,差點忘了,還有咄羅獨手上的小晴兒呢!
落 幕緩緩前進的馬車裡,相偎著一對如膠似漆的人兒,不用說,男的當然是耶律步,而那位佳人自然是童億深了;馬車外,自然有大隊人馬和忠心的十八騎從護衛著,他們這對小夫妻可以放心的談談體己話。
「紫定真的不跟我們回遼嗎?」童億深小心翼翼的幫晴兒蓋好小被子,一邊問她夫君,而她夫君,也順勢親了親那粉雕玉琢的小晴兒一下。
「她說想留下來陪陪永欽公主,合情合理。」耶律步擁著嬌妻,笑了笑回答。
「你不是說見方對她……」她停頓了一下,美麗的嬌客映著窗簾透進來的夕陽餘暉,顯得動人無比。
「見方如果有誠意,自然會學我千里追妻。」他摟了摟她,滿足的笑了。
說來,他還真感謝紫元那招「置之死地而後生」,讓他重新贏回了妻子的愛,否則他還不曉得要苦戰到幾時才能攜妻抱女踏上歸途呢!
「可是,難道你看不出來,南宮游對紫定也有好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耶律步不以為意的說,「那麼就各憑本事吧!不過,我相信不論誰得到了紫定,她都會幸福。南宮游和見方都是英雄,也都是君子,你放心,我們只要等著喝喜酒就行。」
「她確實是個好女孩。」童億深看著熟睡中孩兒的臉,露出溫柔神情說。
「不喝她的醋了吧!」耶律步調侃的笑道。
「我從沒有和她爭風吃醋過。」她輕語,「我難過的、在意的不是她這個名義上的介入者,而是你的心,我希望得到你的坦白!」
耶律步凝視著她,接著吻了她額頭一下,溫存的說:「我懂,我的愛妻,過去那些隱瞞絕不是有意的,相信我,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我絕不會再欺瞞你,而你,也不許再不告而別,答應我,好嗎?」
童億探輕輕點了點頭,頰上一片笑意。
兩人靜靜依偎了許久,任甜蜜的空氣在車廂裡流轉,突然間,童億深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