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如何?」凌亦恆問道。
「血塊控制不了,除了開刀別無他法。」
「不!」柳心眉激烈反對。
「媽,我知道妳不願讓念築冒險,我又何嘗忍心?可是目前的情況由不得我們,若不開刀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步向死亡,所以再怎麼樣我們都得搏上一搏。」
「哎!命運真是半點都不由人哪!」
「楚醫師,」一位護士急忙跑向書淮,氣喘吁吁地說:「凌念築的病況危急,不能再拖延了。」
書淮一凜,五臟六腑全絞在一塊兒,但他仍打起精神無比沉著的吩咐道:「馬上準備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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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燈閃爍著,手術室外眾人的心也上下不定的起伏著。
經過九個小時的力挽狂瀾之後,書淮神色疲憊的走了出來。眾人不約而同的蜂擁而上,詢問聲此起彼落。
「念築怎麼了?」
「手術順利嗎?」
書淮綻出一抹虛弱的微笑。「手術很成功,血塊也順利清除了,不過詳細情形還是得觀察二十四小時之後才有明確結果。」
「謝天謝地!」柳心眉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
「那她腹中的胎兒……」羽寒問。
他勉強擠出一絲苦笑。「在我為她打下麻醉針的同時,那孩子就已經注定與我們無緣了。」
「哥……」
書淮抬手制止了她。「不用安慰我,我沒事,你們去看看念築,我休息一會兒。」
望著書淮漸行遠去的順長身影,羽寒不禁歎了口氣,眼裡也莫名的濡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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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書淮的話猶如一枚炸彈,炸得病房內的人個個體無完膚。
「書淮,可否請你說清楚一點,什麼叫念築隨時有可能醒來,也有可能永遠醒不來?」孟樵焦慮地問。
書淮的心陣陣抽搐,語音沉重地宣佈道:「根據我的觀察,念築有排斥清醒的現象,否則她早該醒來了。」
「你的意思是小築根本不願意醒過來?怎會?除非……她知道了什麼她無力承受的事,或者發生了令她不願面對的事。對了!她為什麼會在醫院昏倒?」孟樵一步步抽絲剝繭、節節逼近。
書淮無奈,只好將那天發生的事及和方瑩如的對話鉅細靡遺的說了出來。
「這或許就是念築不肯醒來的原因。」
「不是或許,根本就是!」羽寒惡狠狠的瞪著書淮,彷彿想將他全身的骨頭全拆了一般。
「別這樣看著我,我怎麼知道念築會在那個時候出現,否則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搞出這種誤會。」
「是啊,她來得可真不是時候,破壞了你坐享齊人之福的美夢,可惜喔!」
「羽寒,妳明知道我的心,又何苦諷刺我呢?」他不勝愁苦地喊道。
「好,我不諷刺你,你倒是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羽寒昂首直視他,一步也不放鬆。
「念築還是有希望的,許多臨床的實例舉出,病人在昏迷時仍有意識,換句話說,她仍能清楚的接收到我們傳達給她的訊息。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意識也會漸漸模糊,所以我們必須把握時間,否則……」書淮的心莫名的絞痛了,無法再說下去。
「這段時間大約是多久?」凌亦恆急問道。
「約一星期。一星期內念築的意識會逐漸模糊,直到完全沒有知覺,也就是我們俗稱的植物人;也有可能會逐漸……死亡。」
柳心眉聞言倒抽一口氣。「你是說小築只剩一星期的時間?」
「我們還是有機會的,我不相信這麼多人挽不回念築。」
「好,從現在開始,我們輪流照顧小築,努力喚回她。」柳心眉拭乾了淚,堅強的走向床前握住念築冰冷的小手輕柔細語,從她小時候發生的趣事談到她嫁得好歸宿時為人母心中的喜悅,到現在見她毫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心中所有的痛心。「小築,妳究竟聽到了沒有?妳一向是最善解人意的乖女兒,妳不會忍心見我如此難過對不對?妳快醒來呀!」
孟樵也悄然走至床沿輕聲說道:「小築,妳不是希望看到我這只漏網之魚被女人套牢嗎?妳不是說想做做當姑姑的癮嗎?在這些願望都未達成前,妳怎麼一走了之?」
而羽寒則簡單的說了幾句大家都摸不著頭緒的話。「念築,妳已經違反了『公平交易法』了,妳要求我的事我辦到了,妳答應我的事又豈能食言而肥?」其實她也不知道那算不算「辦到」。
而一直保持緘默的凌亦恆仍舊不發一詞,只是用憐愛不捨的目光靜靜凝視著他的掌上明珠。
「哥,輪到你了。」
眾人將目光移向書淮,並挪了個位置給他。
書淮坐在床沿,輕柔的撫過她瘦削蒼白的臉頰,溫柔而深情地開口:「念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只好用最簡單明瞭的一句話代替:我愛妳;永遠都別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聽到沒?」
然而,兩片長而密的睫毛依舊靜靜的掩住一對原本靈燦出神、可以奪去任何男人呼吸的晶亮雙眸。
洶湧的失望及挫折感立即充塞所有人的心房,尤其書淮更是悲慟。「念築啊念築!難道連我的愛也喚不醒妳了嗎?」
羽寒見狀,心生不忍,於是柔聲安慰:「哥,別氣餒,我們還有六天的時間,只要我們不放棄,事情總會有轉機的。」
「但願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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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五天又過去了,念築依舊毫無起色,眾人皆束手無策的含淚離開病房,唯有書淮仍然不死心的守在念築的病床前,一遍又一遍的向她傾訴令人鼻酸的濃情愛意。
「念築,妳是不是還不肯原諒我,所以才故意讓我著急?別生氣了好不好?妳知不知道你這副模樣讓我多麼心疼?」他硬生生逼回眼眶的淚珠,繼續道:「妳還記得這首屬於我們的情歌嗎?」他伸手按下桌上的收音機按鍵,頓時房內流瀉著淒美動人的陣陣音符。
我願與你雙雙飛 我願與你雙雙飛
令生有了你我夢一回 來世等你將我醉
我願與你雙雙飛 飛離紅塵是與非
人間癡情迢迢不歸路 不如天上比翼蝶……
這首歌還真是他們的最佳寫照!
「當妳第一次對我唱這首歌時,我就覺得妳有好多話想對我說,所以才藉由這首歌抒發。而今,我也想藉由這首歌告訴妳我的心境和決定:如果沒有妳陪我攜手共度今生,那麼我決定和你比翼雙飛,天上人間,魂夢相依。」
但,床上的人兒依舊猶如一尊美人石般動也不動。
書淮不禁想對上天狂喊:「天吶!為什麼,為什麼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我們何錯之有,稱要這樣懲罰我們?」然而在激烈的喊出心中的鬱悶之後,他卻只能默默地握住念築冰冷的小手,任狂湧的椎心刺痛啃噬著他汩汩淌血、殘缺不堪的心。
他就這樣呆坐至夕陽西下,月兒爬上天際;再陪她共同迎接黎明的曙光。
不知又過了多久,凌家二老、楚慕風、凌孟樵和楚羽寒也來到病房內。
「哥,今天是第七天了,在最有希望的時機我們都喚不回她了,又何況是她幾乎感受不到我們存在的現在,你這樣自我折磨也於事無補啊!」羽寒既心疼又無奈的勸道。
「不,我知道她感應得到的,就算她感受不到,我也要這樣陪著她,永遠、永遠……」書淮癡癡地望著念築,頭也不回地說道。
羽寒聞之氣結,實不知該拿她這個固執、卻又癡情得令她心疼的大哥怎麼辦。
「哥!」
書淮依然不睬她,目光定定的停泊在念築雖蒼白卻格外楚楚動人的臉龐上。
羽寒再也忍不住了,堆積了一星期的擔憂和痛心全傾巢而出:「凌念築,妳這個自私怯懦的女人,就因為妳固執的不肯相信我哥哥的解釋,所以妳就這樣折磨所有關心妳的人,包括我那愛妳至深的哥哥,妳只是一味的想逃避、想解脫,但是妳為我們想過了嗎?妳看到我哥的憔悴模樣了嗎?妳究竟要將他逼到什麼地步才肯罷……」
「夠了,羽寒。」書淮暴怒地喝止她。「我不許妳這樣說念築,她不是—─」
「哥,你何苦?」羽寒無奈地勸道。
「我甘之如飴。」
眾人聞言皆愴然無語。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很快的又是夕陽染滿天際的日暮時分。火紅的太陽漸漸西沈,金色的餘暉撒在雲層裡造就了別緻罕見的美景。但誰都無心去瀏覽這番景致,他們的心思全放在病床上的念築和目光從未離開念築的書淮身上。
愛子心切的楚慕風終究不忍見兒子如此自我折磨、意志消沉,於是勸道:「書淮,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滴水未進,再這樣下去你也會累倒的,還是回家休息一下,醫院的一切有我……書淮,你做什麼?」他驚愕的阻止正在拔掉念築臂上插的點滴瓶的書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