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不想繼續干的人拿了東西就滾,想幹的就留下來!」
「柏老大,此話當真?」
「我柏嘯天說話向來說一是一,你若懷疑……」
「柏老大息怒,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
「行了!要滾的拿了東西快滾,別在這裡礙我的眼!」
「多謝柏老大、多謝柏老大!」
一陣窸窣聲後,獨孤天涯聽到一陣雜杳的腳步聲慌亂離去,他凝聚心神在心中一個一個地數著,直到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七個!
在心中淡淡地笑了笑,因為剛剛他仔細聆聽了附近的呼吸聲,明白此處約莫有十三個人。
而十三個人的隊伍走了七個,看樣子若他想脫身,只要想辦法解決這餘下的六個就行了。
而這剩下的六個……
獨孤天涯更仔細地聆聽著這幾個人的氣息,試圖由他們的氣息聲中分辨出他們武功門派與高低。
這其中,有一人吸氣極為短促,但吐氣卻綿長而醇厚,若他所料不錯,這必是塞北柏家的獨門內功心法,那此人的身份,毫無疑問的是剛才發話的柏嘯天!
聽說他向來嗜財如命,但卻早已退隱,此次重出江湖,必是為了剛才旁人口中的「藏寶圖」。不過這寶藏竟能讓八輩子花不完家產的人重操舊業,看樣子還真有點什麼離奇之處。
至於其餘幾個……武功不算弱,但也沒有什麼特殊,大概是柏嘯天釣親信;倒是有一個……
微微皺起了眉,因為這個讓獨孤天涯有些困惑的人,呼吸輕淡而靈動,竟似是個年輕的女子!
而這名女子的吐納方式更是奇特,時斷時續,更甚者,根本讓人無法察覺她是否在呼吸……
終於忍不住地悄悄將眼睜開一條縫,獨孤天涯這才發現自己被棄置之地離剛剛血戰的沙丘已有一小段距離,而他身邊躺的人則是受傷昏迷著的沙雲天。
遠遠望去,他看到一個年約五旬的精壯男子正定眼望著剛剛離去的那幫人,眼中有股陰森的閃動。
「妳呢?黑老夫人?」柏嘯天冷冷地問著。「妳怎麼想?」
「你要做什麼請便,我老太婆什麼也沒看見、沒聽見!」被稱為黑老夫人的老太婆淡淡地說著。
陰險地一笑,柏嘯天對身旁的人抬了抬下巴,就見他身旁的兩個人點了點頭,騎上馬往剛剛離去那幫人的方向走去,沒多久,遠方便傳來幾聲淒厲的慘叫聲。
夠狠!
獨孤天涯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然後將視線移向那個老太婆,就見她一個人遠遠地坐離柏嘯天及他的手下,靠坐在原本是自己的坐騎「黑冰」身旁,而黑冰竟煞是親熱地將頭伸至她的頰旁,依偎著她。
沒氣節!
獨孤天涯在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地罵著。主人還沒死,這馬竟然當著主人的面紅杏出牆,並且還如此親暱,養了牠半輩子原來這就是牠的回報!
不過黑冰一向不愛與人親近的,除了他,壓根就不搭理任何人,可這回竟會如此馴服,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正當獨孤天涯暗思時,突然又聽到那個老太婆沙啞的聲音--
「那兩個傢伙你有什麼打算?」
「沙雲天對大漠地形及氣候很瞭解,留著自有用處,至於另外那個……留著也沒什麼用。」柏嘯天面無表情地說著。
「是!」一聽到柏嘯天的話,他的手下立即站起身,一步步向獨孤天涯走去。
「慢!」突然,老太婆緩緩地說著:「若這批寶藏真如你所言,那麼……」
「黑老夫人有什麼想法直說便是,不必拐彎抹角。」
「我老太婆需要一個幫手,而身上恰巧也有顆藥丸能讓他乖乖聽話。」老太婆望也沒望柏嘯天一眼,低眉斂目地說道。
「那就照妳的意思做吧!」柏嘯天點了點頭,然後對身旁的手下吩咐了幾句,便獨自一人走向遠處,研究起由鏢車夾層裡尋得的藏寶圖。
她究竟是誰?
望著輕撫馬身的「黑老夫人」,獨孤天涯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因為由柏嘯天的表情看來,他分明對她有所忌憚,但依他狂傲的個性,能讓他心有忌憚的人在江湖上並不多,但為何自己卻從未聽說過有這一號人物?
就在獨孤天涯苦思時,突然察覺到有人向他走來!
連忙閉上雙眼,他繼續假裝昏迷。但就算閉上雙眸,他依然感覺得到一股打量的眼光不斷地流連在自己身上。
「這人身手不凡,究竟是誰……」
獨孤天涯聽得那個老太婆先是如此喃喃自語著,繼而竟蹲下身來,一隻手探入了他的懷中!
依然不動聲色,因為他感覺得到這隻手並沒有加害之意,況且如果她想取他性命,他也私毫沒有還手的餘地。
而她果然沒有,只是取走了他自小隨身的玉珮。但奇怪的是,當她的手離開時,他竟依稀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一股馨香?在一個老太婆身上?
「獨孤……是他?!」沙啞的聲音在他的身旁低低響起。「他到這兒來幹嘛?」
來喝酒!獨孤天涯在心中淡淡地笑著。妳想不到吧?
「八成是為了喝酒!」蒼老的聲音繼續低喃:「早聽說他為了酒連命都可以不要,怎可能會放過這百年難得一品的香妃醉?」
有些詰異,但更多的是感慨,因為獨孤天涯怎麼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如此理解他!
大多數的人在聽聞他的說詞時總是表面上表示理解,但內心總認為他的行動必有目的,只是不便明說。
但這個與他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卻一眼便洞穿他的心思!
「只可惜捲入了這場混仗裡,這回你的酒想見是喝不成了……而此後的一路,我哪裡去找酒給你?老實說,我還真想看看你那著名的『酒仙劍法』,是否真如外人所傳的那般飄逸灑脫,而你喝酒時的那股狂勁,也是否真是那般……」
隨著腳步聲的離去,獨孤天涯再也無法知曉她餘下的話語,而不知為何,他有些惋惜,惋惜這人為何是名女子,也惋惜他們相遇的時與地。
若在另一個時地與她相逢、若她是個男子,衝著她這席話,他們必定能成為朋友;而她,也或許能成為這世上他最願與之把酒言歡的朋友……
可她為何會與這幫人混在一起?
就這麼不斷地思索著,而隨著夜幕的漸漸凝重,大漠的夜,寒風沁得人連骨頭都要發涼。
柏嘯天一行人圍坐在火堆旁取暖,而獨孤天涯發現,那個老太婆依然獨自依偎著黑冰,與那幫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脫身,因此獨孤天涯趁著沒人注意時,悄悄地運起內力。
但讓人意外的是,綁著他四肢的皮索雖看來柔軟,卻也堅韌至極,任他如何使勁也無法將它掙斷;而他身旁的沙雲天更是一點也沒有轉醒的跡象,這,實在麻煩……
就這麼一直等到東方發白,獨孤天涯依舊只能躺在沙地上,任寒意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
「黑老夫人,那人什麼時候會醒?」待到天濛濛亮時,柏嘯天冷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約莫再過半個時辰吧!」老太婆望了望天色淡淡說著。「天色尚早,你若真要出發也不必急於--」
「他醒了!」她的話尚未完全說畢,便被一聲高喊打斷。
「怎麼可能?」老太婆愣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不太相信地望向獨孤天涯的位置。
「你不是沙家堡的人。說!你是誰?」第一個發現獨孤天涯有所動靜的人用腳踢著他的身子,語氣兇惡地問道。
「我說我是碰巧路過的人,你信嗎?」歎了一口氣,獨孤天涯有些無奈自己的沒出息,不過一隻小小的蠍子罷了,竟咬得他全身搔癢難耐,也才讓他提早甦醒的事實被人發現。
但誰讓他天生怕癢呢?唉……
「還貧嘴!」
一陣拳打腳踢落在獨孤天涯的身上,但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因為比起那隻小小蠍子的傑作,這頓拳腳根本算不上什麼。
「勞駕你下手重些,你這拳連蚊子都打不死。」仰起臉,獨孤天涯眨了眨眼。
「你--」出手之人驀地一愣。因為他向來被戲稱為「鐵拳」,怎麼也沒想到打了半天,這傢伙竟然不痛不癢,還揚言讓他下手重些,怎能不讓人氣結!
正當鐵拳想拔出匕首好好教訓教訓獨孤天涯時,老太婆沙啞的聲音突然由他身後傳來--
「我來!」
「提早醒來不是我的錯,但若妳要出手,能否打重點?」望著眼前這個被皺紋遮擋得都看不清面容的老太婆,獨孤天涯苦笑道。
「小兔崽子,這夠重了嗎?」伴著話音,老太婆的手一抖,霎時,獨孤天涯的右頰出現了一道血痕。
「還行!」舔著唇邊的血滴,獨孤天涯又笑了笑。「就是嘗著有點鹹!」
「老太婆,那傢伙就交給妳了,要殺要剮,要幹什麼都隨妳便!」柏嘯天遠遠地丟下這句話後,便一個人坐到一旁去研究藏寶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