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隨手放在浴缸邊上的洗髮精突然倒了下來,其它還放在架上的瓶瓶罐罐互相撞擊,接連發出碰撞的聲響。
地震?!鍾偲芸嚇呆了,天搖地動的感覺跟以前經歷過的地震完全不同,她的老家是一樓的平房,跟現在處在二十層高樓上的搖晃感截然不同。
平時的冷靜全都嚇跑了,她甚至不記得地震時應該怎麼辦才好。
躲在桌子底下?不對,這是錯誤的觀念,到時被壓死的可能性比什麼都高,而且這裡是浴室,哪來的桌子啊!
她努力動腦筋,告訴自己要冷靜點、再冷靜點,仔細想想,應該是關上火源跟打開大門,以免失火跟門板變形無法逃生才對……
鍾偲芸總算是想起了正確的應對方法,但她實在是太害怕了,甚至嚇得全身僵硬、動彈不得。
為什麼地震還?快點過去呢?
似是嘲笑鍾偲芸的請求,搖晃的程度更大了,她嚇得兩腿一軟跌坐在地,終於忍不住尖叫出聲。
然後,浴室外傳來碰碰碰的拍門聲。
「芸芸,妳還好嗎?」丁穎耀一聽到她的尖叫聲便趕了過來。
但不論丁穎耀怎麼拍門,門裡就是沒有回應,他想了想連忙去找出備鑰,並拿起一向被他放在浴室門口衣物籃裡的大浴巾,決定先衝進去看看狀況。
「芸芸,我要進去囉!」先出聲示意,丁穎耀便用備鑰打開浴室大門。
他首先把大浴巾披在瑟縮在地上的鍾偲芸身上,再將還在噴灑出水的蓮蓬頭關好,然後蹲在鍾偲芸身旁,等待餘震過去。
「沒事了,地震很快就會過去,只是我們人在高樓上,搖晃的感覺會比較強。這棟大樓的避震設施做得很好,了不起讓我們晃得頭暈,除此之外不會有其它問題的。」
見她還在顫抖,丁穎耀習慣性就要把她擁入懷中,一如那些雷雨夜裡的擁抱,但當男性的大掌觸及少女光裸的背部,仍不免引來她驚叫連連的反應。
「妳在怕什麼啊,妳這種乾癟四季豆我才不喜歡咧!」丁穎耀啼笑皆非,如果他真想對她「怎樣」的話,早就下手了。
聽到他輕鬆的語氣,鍾偲芸恢復了些理智。
她怎麼會忘了呢?丁穎耀絕對絕對是個正人君子,雖然每次雷雨夜時兩人總是相擁而眠,但他從來不曾藉機對她動手動腳。
就連現在,他也是先用浴巾擋住她光裸的身軀,才來碰觸她的。只是今晚的地震嚇壞她了,才會對丁穎耀的碰觸起了這麼大的反應。
「對、對不起……」她怯怯地說道。
「沒關係的,我知道妳只是嚇壞了而已。」丁穎耀擺擺手,不知何時,大樓總算不再搖晃,他站起身道:「我先出去了,妳繼續洗澡吧!」
正當他要走出浴室時,身後卻傳來細細的求救聲--
「我站不起來了……」
丁穎耀轉頭,看到她一臉可憐兮兮地坐在地板上,不禁失笑。
「那要怎麼辦?我先抱妳回房好不好?」
鍾偲芸還能說什麼呢?當然只有點頭同意。
得到許可,丁穎耀先是拿一條毛巾裹住鍾偲芸那頭滿是泡泡的頭髮,再用她身上那條大浴巾實實在在的裹住她,最後才把她抱出浴室。
「妳很怕地震?上次為什麼沒告訴我?」
「我自己也不知道啊。」鍾偲芸悶悶地答道。「我哪知道二十樓高的地震跟一樓的地震差這麼多!」
「是嗎?」丁穎耀?置可否地應道。「不過妳抱我抱得這麼緊,難道是認為我會壞心的把妳摔下去嗎?」
「哪有……」
她只是第一次被人這樣打橫抱起,搖搖晃晃的感覺讓鍾偲芸覺得很沒安全感,便伸手抱住丁穎耀的頸項,以免自己會不小心摔下去,哪知這樣還會被他消遣。
「是嗎?」丁穎耀說著,突然腳下顛了一下,好像就要摔倒似的,嚇得鍾偲芸哇哇大叫。「笨小孩,妳被騙了。」他哈哈笑著。
「你好過分,我真的被嚇到了耶!」鍾偲芸嚇出一身冷汗,忍不住掄起小小的粉拳往丁穎耀身上招呼。
「妳打人就打人,不要趁機捏我啊!」丁穎耀假意被捏痛,哇啦哇啦地對鍾偲芸抗議。
「你還敢說,如果不是你先嚇我的話,我會捏你嗎?」鍾偲芸也癟著小嘴,數落他的不是。
兩人這樣一來一往地打鬧著,當丁穎耀把她放回她的床上時,先前尷尬的氣氛早已消失無蹤。
「妳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書房了。」
鍾偲芸看著他放開自己,想開口卻又躊躇不前。
現在正是道歉的好機會,快開口啊!鍾偲芸看著他準備離去,張了張口,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還以為道歉的時機就要這樣溜走時,然後,地震又來了!
但這次的天搖地動並沒有嚇著她,因為她看到地震發生的時候,丁穎耀立刻回到她的身邊,還攬住她的肩,低聲哄著她說:「這只是餘震罷了,不要怕。」
他的關心讓鍾偲芸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
她之前那麼不信任他,但他卻還是這麼關心自己,發生事情的時候總是第一時間就趕到自己身邊,這麼一想,她真的太小家子氣了……
怎麼會這種可笑?她居然在這種情況下發現自己喜歡上丁穎耀了!
鍾偲芸越想越想哭,雖然不知道丁穎耀喜歡哪一種女生,但溫柔又體貼的他絕不會喜歡她這種小家子氣的女生,所以她肯定失戀了。
「芸芸,妳怎麼哭了?地震很快就過去了。」
突然看到她的眼淚,丁穎耀才是被嚇到的那一個。如果芸芸這麼怕地震的話,他或許該考慮搬到低一點的樓層,丁穎耀非常認真的這麼想著。
「不、不是的……」鍾偲芸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是被地震嚇哭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更相信你一些的……」經過這件事,她的惡劣、小心眼等於完全攤在他眼前,他一定會討厭她的!想到這裡,鍾偲芸更難過了。
丁穎耀靜默了。他當然知道芸芸道的是哪樁事情的歉,但他沒料到她會這麼在意,已經過了這麼多天了,在今天之前,她應該煩惱很久了吧……
「沒有關係的,妳當時不信任我是應該的,所以妳沒知會我一聲就跑回家的事情我也沒怪過妳,因為確定我有沒有遵守約定是妳的權利,妳不要在意了。」
丁穎耀抱著她,輕輕搖晃著,像在哄一個自以為犯了大錯的孩子。
「可是你對我這麼好……我卻……我卻……」鍾偲芸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她乾脆拉下原本被拿來包頭髮的毛巾胡亂擦拭著。
最讓她自責的是,丁穎耀對非親非故的她既溫柔又處處照顧,她應該信任他才是啊!但當事情一觸及她不想憶起的往事,她就又變得無法相信任何人,因為她只想把那些事情全都深深埋在上裡,不讓任何人發覺。
所以她才不願意相信任何人,即使對象是處處照顧她、總是溫柔呵疼自己的丁穎耀……
愧疚感在證實了他有遵守約定後反撲向鍾偲芸,畢竟她才十七歲,正是心思敏感的年紀,所以她的壓力也相對的更大。
「真是的……」丁穎耀好無奈。「妳只是在確定我有沒有遵守約定,又不是拿刀砍我,幹嘛哭得這麼傷心啊?我又還沒死!」
「我很認真的在道歉耶!」什麼死不死的,太不吉利了。
「我也是很認真的告訴妳『我不在乎』,妳就別再胡思亂想了。」
說著,他順手拍拍她的肩想鼓勵她,但在摸到光裸圓潤的肩頭後,才注意到她身上還只圍著一條浴巾。
大概是這一年多來自己努力幫她加餐飯有成,初見面時那個又瘦又小、還呆呆的把自己餓到營養不良的小女生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青春正茂的少女。
這一年多來慢慢留長的發,平日總是被主人綁成緊緊的麻花辮,今晚因為洗頭的關係,麻花辮被打散開來,殘留著水分的髮絲形成鬈度,俏皮地在她的耳邊蕩啊蕩的,非常可愛。
彎彎的眉下是一雙大大的丹鳳眼,沒戴眼鏡的眼睛水汪汪的。
其實她的近視不深,了穎耀很清楚,但他最不能理解的是,為何她非要戴那副幾百年前就已經退流行的黑框眼鏡?
而且,她還不准任何人去碰她的眼鏡,只要有人試圖動她的眼鏡,她就會大驚失色,尖叫連連,這一點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已經獲得證實。
小小的紅唇正不悅地嘟著,她一定不知道她現在的模樣,與其說是在生氣,不如說是在撒嬌。
不過,他是絕對不會告訴她的。因為一旦說了,她肯定會更加生氣,雖然她很少生氣,但每次生起氣來總會氣很久。
為免他們的關係再度僵化,丁穎耀聰明地選擇閉口不言。
先前在浴室裡,他說她是乾癟四季豆,是絕對不正確的評語。
事實上,鍾偲芸的個子雖然嬌小,但該有肉的地方可是半點也沒少,凹凸有致的身材在他懷裡,是恰恰好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