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是我們的花魁啦……」話才說到一半,李嬤嬤又支支吾吾起來。
她倒不是擔心這小公子付不起錢,瞧他乘的是八人大轎,穿的是綾羅綢緞,怎麼可能會沒錢?她擔心的是她們的花魁盈袖姑娘。
想她們的盈袖姑娘,可不是客人說見就見的,想要見她可得在好幾個月前就來排呢!而今天她又有一位排了好久的客人,這……
「花魁?就找你們的花魁吧!」
「公子,您還是找別人吧!像媚娘啦!綵鳳、紅桃……」
「你真吵耶!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成了。」 司為打斷她的話,一臉不悅。
「這……公子,這不成的 我……」
李嬤嬤還想再說,司為可火了,大叫道:「下去!」
李嬤嬤被她那在一莉那間迸發的威嚴和貴氣嚇得噤口不語,匆匆退了下去,衷心地期盼那王大爺會比這位小公子好商量些。
答案不一會兒就出來了,結果是二位都不好商量。
可是李嬤嬤對司為著實可有點害怕,所以仍一直勸著王大爺。這王大爺是開鏢局的,滿身江湖味,講沒幾句火氣就上來了,率領著四名貼身護衛便氣沖沖地衝至司為包下的房院找她「理論」。
流水和有意看一下子衝進這麼多人,又神色不善她們趕緊擋在司為跟前。
有意朗聲道:「閣下有何貴幹?」
王大爺沒好脾氣,哪理這作書僮打扮的有意,他衝著司為直罵:「你他奶奶狗娘養的渾小子,敢跟你爺爺搶女人,你他媽的不要命了?乖乖地滾回家喝奶去吧!」
一番粗俗不堪的言語激得司為大怒,她柳眉倒豎,喝道:「流水,掌嘴!」
「是!」
流水有武功底子,身子很是靈活,才一眨眼已便竄到主大爺身邊,「啪啪」賞了他兩下清脆的耳刮子。
王大爺沒料到她身手竟是那樣好,一時大意,登時兩顆被打得高高腫起。
他痛叫了聲,兩手捂頰,僻哩啪啦又是一頓亂罵:「你這龜兒子,竟敢打你爺爺!殺千刀的渾小子,不給你一點顏色瞧瞧,你還當老子是病貓!大毛、二毛、三毛、四毛,給我上!」
「這是怎麼回事?」盈袖聞訊也匆匆趕來。
王大爺兩頰被揍,疼痛不堪,但瞧頁隨後而來的盈袖,心想絕不能給她瞧扁了,所以才要這些貼身護衛去教訓教訓那渾小子,在她面前逞個威風。
只見一個不算小的房院內霎時打鬥聲不斷,李嬤嬤看得差點昏倒,倒是咱們司為小姐還悠哉游哉地一一品嚐著桌上的各種菜餚。
「呸!難吃死了。」
她含了一口菜,才沒嚼個幾下便全吐了出來,還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茶(她以為是茶)來漱漱口。
沒料到,這茶人口的味道全不對,一點點甜,一點點辣,更有一股灼熱由喉頭直燒人腹。
這是什麼?好鮮的味兒哪!她又多嘗了兒口。
這邊的流水以一敵四,漸漸地體力就快要耗盡了,她心下著急,想得先保住小姐平安,便向有意使了個眼色,要她帶小姐先走。
有意心下明白,正要去攙扶小姐,卻發現她雙頰火紅,兩眼迷濛,顯然是醉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下可糟了!
才扶著半醉半醒的小姐走到門邊,卻被王大爺給擋住了,他惡很狠地一腳端開了不會武功的有意,一個火辣辣的巴掌便打上司為那白玉般的面頰。
司為給他打得頭昏腦脹,直跌到門外,剛好落人一個溫暖的懷中。
接到盈袖通知,匆匆趕來的季遐只覺得一陣聲香撲面,接著就是一個溫軟嬌小的身子撞進他懷中,他見「他」雖是作男子打扮,但「他」身上特有的馥郁馨香,卻明顯不是一般男子所應有的,而且,「他」是如此地嬌小……
微一沉吟,他便已確定了她的性別。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動手打人的王大爺又追了出來,作勢要教訓司為,季遐眉頭一皺,左手翻出,在半空中截下了王大爺揮打過來的一掌。
王大爺只覺得手腕彷彿被牢牢扣住了般疼痛不堪,他脹紅著臉,不好意思出聲求饒,只能不斷掙扎著。
「呀!遐,你總算來了。」 盈袖一見救星出現,連忙迎了上去,扯著他的衣袖急道:「快去阻止他們!」
季遐淡淡一笑,放開了王大爺,任著盈袖拉了進去,在他進門之前,不忘投給王大爺一個瞥告的眼神。
這時流水見到小姐受辱,大怒之餘,出手不再留情,長劍一出就連取二人性命,待她欲再舉劍,卻被季遐給擋下了。
「夠了吧!姑娘。」他聞到了流水身上的淡淡荷香,再看看另一名書僮,便認定了她們和她們的主子都是女人。
他此話一出是語驚四座,王大爺看自己二名手下都是喪命在女人手裡,他只覺得面上無光,便轉身要走。
「休要走!」
流水甩開季遐,施展輕功從眾人頂上躍過,奔到他身邊,長劍一揮,迅捷無比地將他那只打人的右手當場斬落。
王大爺驚痛不已,倒在地上不住嘶嚎,源源噴出的鮮血立即將地板染紅了。
李嬤嬤和盈袖一見到這種慘狀,都嚇得暈了過去,有意則將司為由季遐懷中扶了過來,冷冷地朝王大爺道。「這筆帳,咱們任家記下了,三日之內,必加倍奉還!」
她在打鬥之餘瞧見了護衛們手臂上的標記,所以知道他們全是王家縹局的人。
流水也「呸」了一聲,道:「去掉你一條膀子,還算便宜了你,快滾回家去等著吧!封館的命令馬上就要下來了!」說完,她還狠狠踩過王大爺的頭,然後忙去攙扶司為,三人一齊出了「芳滿庭」。
「任家?是江南織造?」 季遐一邊扶起昏倒的盈袖,一邊輕佻地吹了聲口哨。「倒霉的王家鏢局,惹到不該惹的人羅!」
☆☆☆
果然,王家縹局的下場是十足淒慘的,財大勢大的任家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縣太爺下令封館,生意才剛有起步的王家鏢局,就這樣又倒下來了。
可憐的是,善於使劍的王大爺被去掉一條右臂,武功可說是全給廢了,在江湖上再也玩不出個什麼名堂,可說是名、利全失,只因為他賞了任家的掌上明珠一個耳光。
偏偏任家總覺得這個懲罰似乎還不夠,硬是封鎖了他們食、衣、住、行的來源,逼得他們不得不逃往北方,離開任家的勢力範圍,下場簡直比朝廷的欽差要犯還修。
倒是咱們這司為小姐近來可愜意得很哪!因為老太爺、老太君見她被人打耳光都心疼死了,所以特別寵她,連她上勾欄院的事也是隻字不提,只可憐了流水和有意,因為保護小姐不周而被罰跪三天三夜,要不是司為隔天醒來發現她們跪在廳上,才叫她們起來,不然她們可真得跪上三天三夜,跪到雙腿麻痺。
而今天司為可是起了個大早喔!
因為她沒忘了今天有個市集,於是不再賴床,乖乖地爬起來讓落花她們幫她打扮,然後就乘上轎子,帶著流水和有意,再度出門玩兒去了。
待她們來到市集所在,已是正午時分了,轎子扛到了街口,司為掀起軟簾,看著人潮洶湧的景象,她興致一來,突然叫道:「停轎!我要下去。」
八名轎天哪敢不從,趕緊放下轎子,讓流水和有意扶著小姐下來。
司為一下轎,就急著要去玩,連中飯都不吃了,有意無奈,只好去買了些雪花糕,為司為墊墊肚子。
三人逛了沒幾個攤子,瞧的都是些很平常的東西,珠翠首飾也沒看上幾樣,司為漸漸地有些不耐煩了。
「看來看去都是這些玩意兒,當真沒趣得緊。」 她停足在一個賣髮簪頸飾的攤位前,蹩起一雙新月般的黛眉,如此抱怨道,完全不懂得在老闆面前修飾自己的不滿。那老闆才要說話,卻被流水瞪了一眼,她那邊人的氣勢登時將他嚇得噤口不語。
司為瞧沒兒眼,嘟著嘴隨意拿起一個青玉鐲子丟給老闆。「就這個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讓有意去付錢,十足十的小姐架子,看得那位老闆是又敬又懼又搖頭歎息。
才一轉身,司為突然「咦」 了一聲,眼光便始終定在某一方。
流水和有意也順著她的視線方向看過去,就瞧見一名俊逸秀雅的男子正溫柔體貼又親呢十足地將一支簪子插人了他身旁一位姑娘的髮絲裡,然後又順手撫了下她的髮絲。
男的俊俏女的艷麗,他們倆動作又如比親密,看起來是極出色的一對。
「啊!那不就是上次在『芳滿庭』的那位公子嗎?」 有意忽地記起了他。
「啊?」流水卻沒啥印象。
「你忘啦?在『芳滿庭』裡,他扶住了小姐,還替小姐擋下了一掌呢!」
有意這麼說,流水馬上就記起來了,不過當時她壓根沒留意那人長得是圓是扁,今日一見,才知道原來他是如此地英挺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