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身為淑女的困難處,太難聽的字眼,嘴巴不肯合作,太兇惡的口氣,肺葉不願相助,她的怒氣讓人視若無賭,不!不是故意不「睹」,而是「睹」了半天,「睹」不到半點啊!
唉……當女人苦,當嫻淑女人更辛苦。
果然,碩僑無視於她的怒氣,仍然慢條斯理地用自己的刀叉切下一片鮮嫩牛肉塞進小語嘴巴。
「不可以偏食!多吃肉才會長肉肉,老吃甜食沒營養。」
宜芬快發狂了,她是個正常女人,很正常的那一種,沒道理能容忍自己的男朋友對另一個女人這般親密。
吞下牛肉,小語回味地舔舔嘴唇,好奇怪哦!曉人味覺的牛肉,怎麼經過僑哥哥的手送進嘴巴,就變得美味?
她轉頭迎向宜芬。「你不知道嗎?現在算日子的方式都是用天庭那一套——仙界一盤棋,人間翻滾數十載。所以十七天啊,我來算一算……嗯,你大概比天山老妖的年紀大個幾輪,要不要我幫你檢查手上的碳結構,說不定,你是西元前幾世紀的原始老祖宗呢,活化石,天,我眼前有一個活生生的化石!」
「小語,你……好壞!」溫柔的宜芬根本應對不來小語的刁鑽,忍不住結巴。
「別對我太凶,人要常存報恩心,不要一過河就拆橋,下回想要舊地重遊可就麻煩了。」她不服氣地抬出當年的「送信恩」。
當年要不是她這媒婆「不辭勞苦」,她那個一百分情人不知會落入哪個女人懷裡呢!還敢跟她凶?哪天有空,找顆豬膽來讓她來嘗嘗勾踐的心中苦。
「小語,你又欺侮宜芬,她說什麼不都是為你好。」碩僑歎口氣,這小女生是不是正值叛逆期?怎老是四處點火燎原,想把每個人都燒得跳腳。
為她好?她兩眼一翻,又是滿臉叛逆。「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站起身,走出他們的戀愛世界,這時候不是汝等外人該插入的。這點人情世故,她還懂一些。
「宜芬,你在嫉妒?」他常常能一眼洞悉對方的心情,但小語那顆鬼靈精怪的腦袋除外。
他伸手握住她的柔荑,女人似水,這句話用在她身上再恰當不過。
「我是在生氣,她對你……好親近。」她說得遲疑,這……算不算小心眼?
「傻宜芬,她只是小妹妹。」碩僑坐到她身邊,安撫性地攬住她肩膀。
「你知道我沒有兄弟姐妹,從小我就羨慕同學有個老跟在屁股後面、拖著兩條鼻涕的小妹妹,直到愛哭的小語搬到我家隔壁,我馬上認定她是我夢想中的小妹妹,自然就會情不自禁地多寵寵她、溺愛她了。」
其實他完全沒弄懂,小語的愛哭是為了向他借手帕、製造「浪漫相遇」給訓練出來的。
「可是……你的溺愛不會變質嗎?」她心中存了好大的疑問。
「你聽過哪個哥哥會不清楚對自己妹妹的感覺,厘不清友愛和情愛的差異?」
「你確定?」
「當然確定。」
「小語不會從妹妹變成美眉,再進一步變成『昧昧』?」
「我不懂你的意思。」搖搖頭,女人的心思太過複雜。
「妹妹,凡年紀比自己小的女生,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都可以稱之;美眉則是擺在追求位置上稍具姿色的女子;等到進一步變成『昧昧』的時候,就表示你們已經昧著良心發展出一種新的曖昧關係。你說你和小語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說什麼傻話,我們要是會發展出這種可能,早在多年前你就被判出局了,哪還有今天的這場妹妹、美眉的辯論會?」
「真的嗎?畢竟你們認識在我之前。」
「我認識我媽媽比你更早,你要不要調查我和媽媽有沒有不倫之戀?傻宜芬,這輩子我想娶的女人只有一個,她叫作邱宜芬,她溫柔善良、可愛美麗,就像從古畫裡走下來的翩翩仙子,緊緊扣住我的心。就如同小語說的,這種特質要到遠古世紀去找才找得到,想想,這麼物稀為貴的你,我怎能不牢牢把握?」
經常是這個樣子的,在他們的談話中,那個古怪小語,就會不時冒出來,加入他們的愛情。
「你不要真把我的皮膚拿去作碳結構分析。」她難得幽默。
兩人同時笑開,這種話惟有陸小語那種怪怪女生才會想得出來。
「就算分析出來,你是人類老祖先我也非卿不娶。如果你還是不放心,我們馬上結婚好不好?到時看你會不會對自己的『小姑』吃醋?」
「我會『洗手作羹湯,先遣小姑嘗』。」媳婦對「小姑」通常只能巴結。
「這就對了,雖然我很高興你為我吃醋,因為這表示在你心中,我是重要的,可是,我還是不喜歡我們為這種無聊事情拌嘴。」
「我懂,以後不會了,因為我知道雖然我和小語都在你心裡,可是我們所佔的位置是不一樣的。」偎進他懷中,她好喜歡這種被人呵護、照顧的感覺。
「老話重提,宜芬,嫁給我好嗎?我等不及你當我的新娘了。」面對這樣一個溫柔可人的女孩,哪個男人會不願就此沉淪。
「我也好想啊!可是……我答應爸爸,大學畢業才結婚。」
「唉,你爸真是我的剋星。」
「不行、不行,你要愛我老爸、孝順我老爸,不能說這種話。」
「遵命,我的好老婆,」抱住她,一場爭執就此消弭於無形。
這便是他們的相處模式,很難吵架、很難爭執,他們中間只有淡淡的幸福和平凡的快樂。
第三章
不寫散文,改寫小說,一個個愛情故事在我的筆下架構、成形,美美的愛、淡淡的愁,一隻羊、一部電腦陪我在漫漫長夜守候我的單戀。
我寫愛情的美麗與哀愁,我寫愛情的甜蜜與悲苦。我用快樂幸福來填補自己戀情中所缺少的完美,我用悲痛愁思來安慰自己,世界上不是只有我在為情傷苦。寫小說,彌補了我在現實中得不到的情愛,也安慰了我的孤獨……
熒熒燈火映照著我的背影,我有了一絲絲屬於女主角的憂愁。
突然討厭起自己超乎常人的耐心,要是迷戀他像迷戀偶像歌手一樣,轉個身就事過境遷,不知道該有多好,那麼……我就不會守在燈下做著這種寂寞的工作。
那時我會做什麼呢?躺在殘月下,在一塊塊泥巴地裡,一鏟鏟挖著死人骨頭?唉……我大概是獨孤九式的惟一傳人,永遠別想遠離孤獨了。
笨蛋小語愛上僑哥哥的2135天
靠在他身上,陸小語豪氣干雲地一仰頸,喝掉最後半瓶汽水。
「小語,往後要麻煩你多照顧宜芬了。」碩僑和她背靠著背,彼此的體溫藉著兩塊身後肉,交流傳遞。
「你會害怕兵變、害怕宜芬移情別戀嗎?我看好多男生要當兵時,都是一副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患得患失模樣,那裡面生活聽說很苦,如果你受不了苦,或哪個變態長官敢欺負你,打電話給我,我一定立刻聯合班上同學綁布條抗議,揭露軍中不合理管教。」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都還沒去當兵,你就未。先知,知道我會碰上變態長官?」碩僑笑笑地塞顆葡萄到她嘴裡,堵住她還未出口的話。
「不然呢?你最近……好怪。」怪得都不像她的僑哥哥。
「我最近表現出焦慮的樣子?」
「對啊!像更年期的歐裡桑,碎碎念著同樣一件事:要幫我照顧好宜芬……這是不是精神科醫生常掛在嘴邊的情緒障礙?」
「應該說,我是個掌控欲很強的男人,一入伍,對舊環境、對家人、朋友,我都不再像以前那樣,能夠如影隨形的掌握,所以才會顯得有些嘮叨。」
「而這些當中,你最不能掌握的是宜芬,你才一直拜託我照顧她?」
唉……為什麼他只想掌控邱宜芬,卻不想掌控陸小語呢?原來被掌控不是件壞事,自由也沒書上形容的那麼高價位。
「也許吧!她是一個很漂亮、很容易讓人動心的女孩子。」
「你要我當牢頭看緊宜芬,別讓她搞外遇?那我呢,你又找誰來看管我?」
「你要是能在我當兵期間銷售出門,我才樂咧!所以對你,我採取放牛吃草政策。」
他掐掐她的鼻子,扭出她一鼻子傷心。酸酸的,想流鼻水又怕洩露自己的心情,把頭埋進膝蓋間,不想讓他看見。
「你怎麼啦?」看她怪異的動作,碩僑納悶地靠過來,擁住她的肩頭。
「你傷害我幼小脆弱的心靈。」她假裝輕鬆,假裝鼻頭的醋酸味是空氣的碳酸離子產生化學變化,無關乎心情。
她的話讓他啼笑皆非,拉拉她下垂的唇角,說道:「告訴僑哥哥,我說錯什麼話,傷害到小語幼小脆弱的純潔心靈了?」
「你的『放牛吃草政策』!我條件真有那麼差嗎?雖說我長得沒有宜芬好看,至少你也要挑個不傷少女心的形容詞來描述,比方可愛清麗、活潑聰敏之類的,再不『樸實善良』也還算差強人意,怎可用『滯銷』這種惡毒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