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別難過嘛!我那時那麼小,哪會記得那麼多啊……」她尷尬地笑了笑,語氣也軟了下來。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把眼神從她身上調開。
他有意無意的漠視,讓她的心口揪了一下下。
她想開口,卻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只好又咬唇下語,兩人就這樣沈默地站立在庭院中。
他忽然歎了一口氣,而後抬眼看向四周。
「我……」她咬了咬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打破沈默。
「咦?」他搜尋的眼神驀地一變,視線定定地鎖在庭院中的某一處,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笑了起來。
發覺他的怔仲,她好奇地轉頭看往他注視的方向。
「還是有改變呀……以前,那裡曾經有棵楊桃樹。」他拾手指向與她家相隔的那道牆。
「什麼楊桃樹?」她反射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轉過頭去。
他指的那個方向,只有牆邊那一排草,別說是楊桃樹了,連叢矮灌木都沒有。
「小時候,我經常爬到牆上,摘楊桃給嘴饞的妳吃。」他露出懷念的眼神。
董世展的酷臉上泛出溫柔的笑容,頓時讓她看傻了眼,心臟不受控制地開始怦怦直跳。
她望向牆邊,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在他手指的那個地方,似乎的確應該有一棵開得像一把傘似的濃蔭綠樹。只要季節一到,細細瘦瘦的枝葉頭,一定會掛著肥碩的星芒形黃綠色果子。
她好像常常站在牆角邊仰望,看著跨坐在牆頭上的小男孩努力伸長手臂,摘下兩顆最熟的星芒形果子扔給她。
她沒接好,讓果子滾了一地,背著光的小男孩發出笑聲,嘲弄她的笨手笨腳……
眨眨眼,她轉過頭來,仰望著整整高過她一顆頭的他。
他低頭瞧著她,整張臉背著陽光,眼眉五官全都隱在陰影裡,看不真切。
小男孩模糊的臉,似乎與他重迭了……
「你……」她一臉茫然,像是迷了路的小孩。
她的脆弱表情讓他的保護欲油然而生,忍不住心神一動,忘我地低頭靠近她,在她右眉上方輕輕落下一吻。
她一愣,忘了反擊他的輕薄,只能傻傻地瞪著他。
他的唇印在她額上,很軟、很暖,但是唇邊的男性硬髭,紮著她額頭上細嫩的皮膚,有些刺刺癢癢的,不太舒服。
他也有片刻的失神,沒料到吻她的滋味竟然超乎預期的美好。
定睛望著她一會兒後,他衝動地下了一個決定。
「不記得也沒關係,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他低沈溫柔的嗓音,麻顫顫地竄入她的骨髓。
她愣愣地抬手壓住額上被他吻過的位置,手指底下,觸摸到那道經常被自己遺忘的小疤痕。
那道早就痊癒得快要看不見的疤痕,莫名地開始燙熱,讓她無法忽視它的存在,甚至,還隱隱泛著針刺般的細疼。
她抬手揉著額上那道微小的疙瘩,呆滯地望著他唇邊的笑意,覺得自己好像在夢遊。
「重新開始?」她不懂……還是不懂啊……
這感覺就像有人在跟她討論上個月的日劇劇情,她不記得自己有看過,但對方卻當她看過了,內容講得斷斷續續的,讓她拼不出全部的劇情,卻又一直問她「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對不對?對不對?」
她腦子裡根本就沒有那一段劇情,哪回答得出來他說的究竟是對還是不對呀?
「花家丫頭,聽清楚了!我董世展決定現在開始追求妳,妳可不要落跑,不給我面子啊!至少,要還我十五年的感情債之後才能跑。」他捧住她的臉,不讓她離開他緊迫盯人的眼眸範圍。
「嗄?」她愣愣地張口瞪他。
他在說什麼外星話啊?她每個字都聽得懂,可是串連起來後,怎麼比達文西密碼還要令人費解?
還來不及清醒,她微張的柔軟唇瓣竟然就猝不及防地被人給攫去,連呼吸,也全都一併被一個聲稱欠了他十五年感情債的猛男型酷哥給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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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花薔薔都魂不守舍,腦袋裡全是董世展所說的話……還有那個吻。
「那傢伙到底想做什麼啊?」她托著腮,咬著筆頭,呆呆地望著與她房間窗口相望的隔壁屋子。
他一面叫她不要跑,一面又趁她失神時偷襲她的唇,簡直就是只居心不良、心機深沈的大色狼!
「竟然偷親我,可惡!」用力咬了一下筆頭,恨不得現在嘴裡啃的就是董世展的大頭。
不過她好歹也賞了他一個五百大鍋貼,心情有比較平衡些,就當作一筆抵一筆了。
心思轉動間,好不容易回到眼前書本上的視線,又溜到對面的屋子去。
董世展現在就住在隔壁那棟據說是他童年舊居的屋子裡面。
屋子裡的人一整天都沒動靜,只偶爾聽見幾聲阿嬌中氣十足的吠叫。
無意識地揉著右額上的淡疤疙瘩,她望向窗外,猜測他現在正在屋子裡做些什麼?
她的房裡有兩扇窗,一扇對著馬路,一扇對著隔鄰的房子。
以前,她常覺得對著隔鄰屋子而開的那扇窗口讓她很沒有隱私感,因此常年來,她總是密密地掩著簾、閉著窗,只開啟另一扇面對馬路的窗。
但現在她卻不知道是哪條神經壞掉了,竟然推開了那扇很少開的窗戶,甚至還敞著窗簾,讓她的房間大大地洞開著。
對面的人只要一開窗,就能與她兩兩相對望,還能將她的閨房看得一清二楚。
她告訴自己,她只是要讓房間通通風罷了。
忽然,對面的窗戶被推開,嚇了她一跳。
「嗨!」一顆左頰上赫然有座小小紅色五指山的男性大頭從窗裡鑽了出來,笑嘻嘻地對她打招呼。
她一驚,反射地馬上低下頭,假裝正在忙碌地看書,但臉頰上卻無法克制地泛起潮紅。
一看到他臉上的巴掌印,她就忍不住想到被他偷走的那一個吻。
「薔薔∼∼薔薔∼∼」大頭熱絡地喊著她。
她裝作沒聽到。
「薔薔∼∼花薔薔小姐∼∼」
沒聽到、沒聽到∼∼
她鐵了心就是不回應。
董世展先是瞇了瞇眼,接著不懷好意地咧嘴一笑,抬起雙掌在唇邊圍成圈--
「董∼∼事∼∼長∼∼夫∼∼人∼∼」
刻意拉長的戲謔嗓音清晰地傳了過來。
她像被戳了一針,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
「董世展!不要臉!你在亂叫什麼?」她脹紅臉衝向窗邊,揚起手裡的筆,當成致命武器用力射向他。
「喂,這麼危險的動作,沒練過怎麼可以隨便出手呢?」很容易失敗的唷!
他躲也沒躲,笑咪咪地看著她。
果然,原子筆後勁無力,在半空中畫了一道弧線後,軟綿綿地掉落到樓底去。
「練你的頭啦!叫我什麼事?」她凶巴巴地瞪他。
「唷,我喊了好幾次『薔薔』都人沒應我,原來是要喊『董世展夫人』,妳才聽得懂我在叫妳呀!」他裝出恍然大悟的模樣。
「董世展!」她鼓起氣得紅通通的雙頰,兩眼閃動著晶晶亮亮的火光。
他好歹是個大男人,怎麼就一直記恨她曾經取笑他名字這件事?而且還三不五時就拿她以前開玩笑的話來損她。
哼,他最好就不要給她抓到把柄,不然她也要整死他!
才一喊完,她忽地一愣。
奇怪,她怎麼覺得……吼他的名字吼得好順口呢?
好像在什麼時候,她也曾這樣氣沖沖地吼過他……
「妳現在忙嗎?」他沒注意到她怪異迷茫的臉色,心情很好地笑臉以對。
「眼睛沒看到啊?」她回過神來,轉身抓起桌上一本精裝版大部頭的教科書,用力揮給他看。
要不是書很重、很貴,還關係著她期末考的生死存亡,她是很想把書也砸向他的臉。
她到底是著了他什麼道?他才短短幾句話,就能把她氣得像是尾巴被點上了火的暴躁母獅般。
「這麼認真看書?」
「我明天期末考啦!」她嘟唇瞪他。
「喔……那,不打擾妳了,妳專心看書吧!」大頭微一蹙眉,想了一會兒後,退回窗後。
他倏地離開的舉動,讓她一愣,心底瞬間湧上一陣失落。
「搞什麼?像只大猩猩似地蹦上蹦下,一會兒喊人,一會兒又莫名其妙地走開,耍人啊?」她喃喃低罵,走回書桌旁坐下。
花薔薔身子坐正,攤開書,勉強將視線拉回書上,努力溫習明天期末考要考的科目。
誰知道,雙眼直直地盯著書頁上滿滿的字花,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心頭又浮又躁,董世展那張有點欠揍的笑臉一直在腦袋裡打轉。
打從跟這男人碰面開始,他的一舉一動就老是讓她的心情高飛低蕩,定不下來,她莫名地感到心慌意亂,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處理這些奇怪的情緒。
「薔薔∼∼」
擾亂她心神的大頭,又從同一個窗口探了出來。
這一次她學聰明了,不等他使出激將法,她就自動乖乖地走到窗口去,免得他嘴裡又冒出什麼「董事長夫人」的丟臉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