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你個大頭啦!」姚星陽懊惱低吼。
「OK、OK。」他很識相地把發言權統統讓給好友。
又乾了一杯酒,酒精讓姚星陽稍微鬆懈,讓他不自主地把煩惱全盤說出。「我真的不懂我幹麼對她那麼好?也不懂為什麼一看到她掉眼淚,就覺得天快塌下來了?更不懂為什麼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拜託,我是姚星陽耶,除了儂儂之外誰都不鳥的姚星陽耶!我認了行了吧?因為她是儂儂的麻吉,我只好為了她不斷妥協……媽的……」
戚震捷很快地在腦海中把好友所說的統統匯整一遍,接著才若有所思地問:
「奇怪,既然你這麼『煞』儂儂,幹麼不主動一點追她?這麼害羞被動不像你啊!」
「就沒那種衝動啊,再說,我明示暗示都做了,她還是一樣不甩我,你覺得我還有勇氣去追嗎?」喔,悶啊,再乾一杯。
「聽你說看儂儂滿順眼的,這句話已經聽了好多年,我很懷疑,你真的有那麼喜歡她嗎?」戚震捷撫著下巴,打從心底覺得疑惑。
「這還用說嗎?跟她在一起很輕鬆,我想說媽的就說媽的,想說靠就說靠,想抽煙就抽煙,想喝酒就喝酒,根本不需要顧忌什麼,而且儂儂的個性豪爽灑脫,不會像女人家別彆扭扭,夠乾脆,這樣的女人哪裡不好?」姚星陽拿起杯於跟好友敬酒,然後又一口喝乾。
「你說的……是兄弟吧?哪裡像喜歡的人?」戚震捷啼笑皆非。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阿陽說起他對儂儂的感覺呢。
單手托著感到沉重的頭,姚星陽半瞇著眼,低聲咕噥:「什麼兄弟啊,哪是……這是喜歡好不好?」
「依我看來,你比較像是『煞』到那位愛哭小姐喔。」戚震捷悠悠說道。
他含笑喝酒,看著好友一會兒黑,一會兒紅,一會兒又轉白的臉色,雙拳緊握了又放開,如此重複著,覺得十分有趣。
姚星陽嘴角抽搐,心臟無力。
煞到孫海柔?他會煞到那個傢伙?怎麼可能,就算火星人佔領地球、就算他明天中了大樂透,他也不會喜歡孫海柔。那是絕對、絕對不、可、能!
第六章
春節完剛開工,照理說是最忙的時候,整個編輯部亂成一片,偏偏負責中文專輯的兩位編輯卻同樣悠哉。
章語儂照例悠閒地看報紙、喝咖啡,孫海柔則盯著電腦,右手不斷地挪動滑鼠,單手托著腮,很顯然是在神遊太虛,卻還要裝作在上網閒逛。
「唉……」孫海柔忍不住歎了口氣。
雖說轉眼間農曆新年已經過去了,但是想起除夕夜那晚,還是記憶猶新。
首先,當然是她外貌上的改變,不僅自家父母看傻眼,連何武訓的爸媽,從小看她長大的何家夫婦都看呆了,從驚愕中回神之後,全都樂觀其成,認為小女孩終 於長大了,懂得愛漂亮了。
再來,就是她和何武訓的問題。
每年過年,孫、何兩家夫婦通常會相約一起出國度假,今年當然也不例外。他們通常都選在大年初一當天出發,畢竟除夕夜等於家人圍爐夜,全家人必須一起吃團圓飯。
可是據何家父母所說,今年何武訓沒有回家過年,反倒說是出國去玩了,對於這點何爸爸很不能諒解,兩夫婦還跑來孫家打探,懷疑小倆口是不是吵架了?
其實,自從她跟何武訓分手之後,就沒回過家裡,面對父母和妹妹的來電詢問,也全以「過年快到了,要加班」為理由搪塞。家人沒有懷疑她的說詞,於是孫海柔揣測自己和何武訓已經玩完的事,孫、何兩家人都還被蒙在鼓裡,根本沒有人知道。
何武訓為何不說呢?
那,她呢?她為何也不說呢?
唉……大概是沒有勇氣吧。
該怎麼說呢……自家爸媽早就把何武訓當女婿看待,而她也是何家夫婦眼中的准媳婦,要是分手的事一攤開來,想必會掀起兩家人的家庭革命。所以說,現在等於是她和何武訓在比耐性,比賽看誰先忍不住坦承。
結果,她整晚覺得度日如年,坐立難安。
「唉……」她又重重歎了一口氣。
章語儂斜睨她一眼,總算肯出聲搭理她了。「發生什麼事了?」
「我爸媽跟他爸媽都還不知道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孫海柔把大概情況說了一逼,然後乾脆整個人趴在桌上唉聲歎氣。「唉……好煩……」
「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與其提心吊膽,不如快點把事情說清楚。」嘴上說得有條有理,視線卻沒離開過報紙超過三秒鐘,這就是章語儂,泰山崩頂依舊面不改色。
「為什麼不是他先說?我先把事情說出來,好像是我先甩了他一樣,我為什麼要背負這種罪名?」她捏起拳頭撾了桌面一下,忿忿不平地說。
「你寧可說被他甩,也不肯被說成甩了對方?」這是什麼理論?不愛了、沒感覺了,大膽承認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明明就下是我先提分手,是他用了我,沒道理還要把自己塑造成被害人吧?要是真的說了,我爸媽一定會以為是我先提的,我只會吃不完兜著走,我才下要!」孫海柔把臉埋進擱在桌面的手臂裡,聲音悶悶地傳出來。
「真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麼。」章語儂哼了哼,不予置評。
孫海柔趴在桌面上,閉著眼睛,努力調節呼吸,想緩和一下情緒,腦中的思緒飄著飄著,飄到了過年前,和姚星陽最後一次見面,也就是他安排她和何武訓假裝巧遇的那一晚。
她想起了那一吻,雙頰悄悄染紅了。
之後的每一天,只要一想到他烙印在自己唇上那柔軟和溫度,心臟就會撲通撲通地跳著,一股氣便梗在胸口間,臉紅了,某張俊臉帶著迷人卻又壞壞的笑容,清楚地浮現腦海,喉間也湧起一股甘甘甜甜的味道,久久不散。
可是,一回想起他所說的,她和他,該到此為止了。
原來的甘甜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怎麼也嚥不下去的濃烈苦澀……
孫海柔猛然抬起頭,輕喚:「儂儂……」
「嗯?」她懶洋洋地回應。
孫海柔有些突兀地開口:「其實……我覺得姚先生是個好人。」
「喔?」章語儂盯著報紙的目光閃了閃。
「他……感覺很溫柔、很穩重、很會照顧人,能和他在一起,成為他的伴侶,那個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奇怪,這些都是實話,為什麼她卻覺得言不由衷呢?
「嗯哼。」章語儂冷眼觀察著她的神色,看她要言不由衷到何時。
孫海柔抓了抓頭髮,笑得乾澀。「你跟他認識這麼久,哪裡還需要我提醒你他有多好……」心虛的視線瞄向章語儂。
「然後呢?」章語儂朝她挑挑眉,形狀俊美的唇淡淡往上勾,分明就在勾引她說出實話。
果然,沒半晌,孫海柔挫敗地垂下肩膀,雙手搗著臉,悶悶地說:「儂儂,我要告解。」上鉤了。章語儂滿意地微笑道:「說吧。」
「我……其實……那個……呃……就是那個……」這要她如何啟齒?孫海柔內心焦灼不已。
「愛上姚星陽了?」見她如此拖拖拉拉、不幹不脆,章語儂索性替她接話。
「你想說的是這句話嗎?」
聞言,孫海柔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下去。
她兩手抓著椅子扶手,結結巴巴地又說:「你……怎、怎、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她只能「怎」個沒完。
「我怎麼會知道是嗎?」章語儂撇嘴一笑。
「對啊對啊!你會讀心術嗎?」她一臉咋舌。
「拜託,小姐,面對你哪需要用到讀心術啊?你臉上明明都寫出來了啊。」章語儂沒好氣地說完,改為語重心長地勸她。「柔柔,既然確定自己的心意,就一定要去追,成敗不重要,起碼以後你回想起這件事,不會覺得遺憾。努力雖然不一定會成功,但想成功就必須要努力屍現在的時代不比以前,女人主動不算什麼,男女平等,追求愛情的權利當然也是平等的,懂嗎?」
「可是……」孫海柔一臉憂鬱。她低頭把玩著指頭,喉頭乾澀。「可是他愛的是你啊,儂儂……」和好友開誠佈公談這種事感覺好奇怪,但如果忍在心底,卻又很難受,真是矛盾。
「我跟姚星陽本來就純粹是哥兒們,我會讓他徹底明白這一點的。」章語儂很有把握地保證。
和姚星陽認識多年,雖然他不時放話說要追求她,卻一直沒有實際行動,反而身邊偶爾出現幾位紅粉知己,他卻也不避諱讓她知曉……這不像是一個想追求她的人會有的行為吧?
孫海柔聽了,卻苦笑搖頭。「不可能,他是認真的。」否則當時也不會提出條件,希望她在心上人面前為他美言幾句了。
好一顆石頭,冥頑不靈的臭石頭。章語儂冶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