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意外的是,他原來是進房間裡換衣服,手上還拿了件外套,一副也準備外出的模樣。
「走吧,我送你到樂器行。」他走到我身旁,一手輕搭著我的肩背。
我瞬即一呆,像被人定住身子般。「季、季先生,你也有事要出門嗎?」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可能。只是,他放在我肩背上的大手又是怎麼回事?
「有什麼差別嗎?」他反問我一句,而後微微地輕勾起一抹笑。
我登時驚嚇得目瞪口呆。季恩揚對、對我微笑?!天要下紅雨了是不?怎麼可能呢!可是,他確實笑了,而且還笑得挺溫柔、挺迷人的。
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猶處在一種震驚的狀態中,腦子裡一團迷霧,無法思考。
半晌,他的聲音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該走了,再不走,你可要遲到了。」攬著我的臂膀,沒將我「精采」的表情當作一回事,他逕自打開門,「挾」著我往外走。
而我,一直到坐進他的車子裡,都還無法自驚愕的狀態中回神過來。
☆☆☆☆☆☆☆☆☆☆ ☆☆☆☆☆☆☆☆☆☆
結果,一個半小時的課,我上得心不在焉、亂七八糟的。
沒辦法,我無法不去想季恩揚突然「失常」的行為。
最後,勉強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因為昨晚我照顧了生病中的他,所以他才回以友善的舉動。
心中的疑問獲得了一個滿意的解答後,我覺得舒爽多了。看了下手錶,我決定找個地方好好祭祭五臟廟,再前往鋼琴酒吧伴奏。昨天請了假,今天可不能再溜班。
才剛推開樂器行的玻璃門,我就愣住了。那倚著車門站立的修長身影不正是……季恩揚?!他來這裡做什麼?該不會是專程來接我下工的吧?
一看到我,他立即向我走來。「上了一個半小時的課,你一定餓了吧?走,我請你吃飯。」聲音平平淡淡的,彷彿說出口的不過是一件平常瑣事。
我卻足足愣了好一會才有辦法開口。「你……該不會一直在這裡等我吧?」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麼知道我上了多久的課?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臉繃著,有點不自在地說:「上車吧,外面天氣冷。」
我有些呆傻地任由他擺佈,上了車後,腦筋才又開始恢復正常運作。
等他一坐上駕駛座,我立即開口道:「季先生,你、你實在不必這麼做。昨晚你病成那樣,既然讓我碰上了,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你沒有必要為了要謝謝我,為我做這些事。」他突然變得這麼好心、友善,還真讓我好不習慣。
「你不喜歡我來接你嗎?」他轉過臉看著我,微皺著眉,黑稜的眸直盯住我的眼睛,瞧得我不自在了起來。
「呃……」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拜託!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好嗎?而是……而是他這樣做實在讓我覺得好奇怪。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就算是感謝我昨晚對他的照顧,也有些過火了。依我對他的瞭解,他頂多說句謝謝就很了不得了,怎麼可能對我這麼好!
嘿,別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太困惑了。
「還是你討厭我?」他突然又丟出一句話來。
啊?!我又是一愣,這個問題更教人難以回答。
片刻,我才帶著乾笑,回應他:「沒、沒這回事,我怎麼會討厭你呢。」
這話我說得有點心虛。可再仔細想想,我真的討厭他嗎?其實我對他個人是沒什麼排斥、厭惡的,要說討厭,也只是針對他的態度罷了。
他看了我好半晌,而後轉過身去,淡淡地問:「你想吃什麼?」
「我不挑嘴,什麼都愛吃。」一邊回答,我一邊偷瞧著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聽了我的回答後,他感覺似是鬆了一口氣,表情也沒那麼緊繃了。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義大利餐館很不錯,飯後的甜點也很好吃,我們就到那裡用餐吧。」他將車子開上路,一邊說著。
我呆了瞬。那家義大利餐館我是知道的,遠近馳名,算得上是高級餐館。只是,我不明白,他幹嘛帶我到那麼昂貴的地方用餐?
老實說,如果不是他說話的表情看來很平淡,如果不是太清楚他對我沒什麼好感,我幾乎要以為他是在追求我了。
我這麼說好像有點妄自菲薄,但事實就是如此。我的長相最多只能稱得上是中等美女,個性又不討好,率性、稜角多,又不溫馴,嫵媚溫柔的形容詞和我畫不上等號。依季恩揚歷任交往的對象看來,我是一點也構不上他的標準。
「季先生,不必那麼麻煩了,我趕時間,我們隨便找個小吃店填飽肚子就行了。」我忍不住出聲婉拒。他實在沒必要為了感謝我,請我吃這麼昂貴的一頓飯。
「趕時間?」季恩揚皺眉,看著前方的路況問:「趕什麼時間?你和別人有約嗎?」
我搖搖頭。「八點鐘我得趕到另一個打工的地方。」
聞言,他眉間打了個深褶,轉過臉看了我一眼,問:「你到底兼了幾份工作?」聲音聽來隱隱帶著絲怒惱。
「不多,三份而已,還忙得過來。」我皮皮地回答,不明白他幹嘛一臉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三份?!」他又轉過臉瞪了我一眼。「你那麼缺錢用嗎?」
「不缺錢我幹嘛這麼勞碌?」他問得直接,我也回答得很直接。「食衣住行哪樣不花錢?何況台北物價又高。」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輕鬆點啊!我賺的錢扣掉生活費雖然還有剩,但是我想每個月都存一點錢,作為買琴基金。
「你自己租房子住嗎?」他又問。
「我住外面的學舍。」雖然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麼,我還是回答了。
「學舍?」
「就是那種專門租給學生的公寓大樓。」雖說是學舍,也比一般套房公寓便宜了些,不過,包含水電一個月仍得要上五千元的租金呢。
接下來,他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沉默地開著車。最後,在一家簡餐店門口停下來。
這個時間店裡沒什麼人,我和季恩揚各點了一客套餐。等待餐點送來的空檔裡,我們兩人都沒開口說話,氣氛感覺有些奇怪。
老實說,我覺得很不自在。因為他雖然沒說話,可那雙黑眸卻不時朝我望著,濃眉攬得緊緊的,像在思考什麼事情,又像是對我很有意見似。
我無法猜測他在想些什麼,也沒興趣知道,只想著趕緊把飯吃完,和他說拜拜。他今天給我的驚嚇已經夠多了,我實在消受不起。
所以,當餐點一送上桌後,我不顧形象地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
「你吃這麼快做什麼?不怕消化不且鬧肚子疼嗎?」低沉的嗓音緊繃地自我頭頂前方響起。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又皺著眉,臉色不大好看。我朝他乾笑了下,說:「我肚子餓嘛。」
話說完,正準備埋頭繼續苦幹,冷不防一隻手向我伸來,輕輕地抹了下我的下巴。
「你的臉沾到醬料了。」他看著我的嘴巴說,眼神有些兒沉,手指移往我的唇畔,又輕揩了下,感覺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唇辦。
這一瞬間,我像化石般動也無法動地,手裡拿著湯匙舉在半空中,完全僵傻住了。
意識到自己的呆樣後,我趕緊回神,低下頭,匆匆拿起紙巾擦拭嘴巴,不敢再抬頭與他對視。他剛剛的舉動,讓我今天受驚嚇的指數度達到百分百。我想,明天我需要找個時間去收收驚。
心裡這麼嘀咕著,我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吃我的飯。(天曉得我怎麼還有胃口吃飯!)
「我沒看過胃口像你這麼好的女孩。」他又開口說話了,聲音聽起來很平常,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方纔的舉動很怪異。
「謝謝。」我頭也沒抬地回道:「我把這句話當作是一種讚美。」
他沒再說話,但我可以感覺到他正盯著我看,我有一種被當成奇異生物觀賞的感覺。下意識地,我更加專注於盤子裡的食物,躲避著他的目光。
解決盤裡的食物後,我才像只不甘不願的鴕鳥抬起頭來面對他。
而他,也正盯著我瞧。
我不自在地垂下眼,拿起果汁吸了一口,眼角餘光瞥到他盤裡的食物還剩下一大半,便順勢找話說:「季先生,難得今天不必吃我作的飯菜,你怎麼吃得這麼少?」
他看了一眼盤裡的食物,回道:「相較起來,我更喜歡吃你作的飯菜。」
「咳、咳……」沒料到他會這麼回答,我頓時被果汁猛嗆了下,咳得我滿臉通紅、淚花在眼眶裡亂轉。
「你是怎麼搞的!?」他的語氣又惱了起來,一邊急忙起身幫我拍背順氣。
我搖了搖頭,心裡卻暗罵道:還不都是你害的!先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現在又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