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不是季恩揚的房間嗎?!我怎麼會睡在這裡?
腦子裡一片轟然亂響中,我的視線緩緩往下移,赫然瞧見一雙大手大刺刺地纏住我的腰,心一凜,忙轉頭瞥向身後,這一瞧,我的眼睛瞬間瞪凸,接著,喉嚨控制不住地驚喊出聲——
「啊!」
請別以為我突然患了歇斯底里症,我只是被嚇壞了。
從小到大,我可以說是那種天塌下來會當棉被蓋的人,少有什麼事能讓我嚇得花容失色、大呼小叫;但眼前的景象卻是有生以來教我最驚駭的,沒想到我竟然和季恩揚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他、他、他……還、還像只八爪章魚似地纏抱住我!
瞧,他的一條腿竟還擱到我大腿上來了,我的媽呀!
許是我的尖叫聲發生作用了,身後的銅牆鐵壁動了下,而後傳來一聲粗啞的低咒:「搞什麼啊!?」
纏在我腰間的手瞬即鬆了開去,接著床一動,季恩揚坐起身來皺眉瞪視著我。「一大早你就在鬼吼鬼叫個什麼勁!」
一擺脫他的鉗制,我立即彈躍而起,退到床角與他對峙著。
「我、我……我為什麼會睡在你床上?!」真是見鬼了,怎麼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他依舊扭著眉,臉色難看地瞪著我,像是非常不爽睡眠被人打斷。
「是你自己賴在我床上睡覺的,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
「我?」我瞪大眼,不敢置信。「怎麼——」可能兩字即將脫口之際,腦海裡倏地閃過幾個畫面,我猛然想起昨晚的情況。
是了,昨晚他生病發高燒,我好心照顧他,還為了幫他入眠,把自己累攤了,然後……然後就……就睡死在他床上了。
只是,我不明白,依他的個性,怎會願意忍受?他大可直接把我踢下床去;就算踢不動我,也應該與我保持距離,可他竟然……竟然還抱著我?!
如果不是非常清楚他的性格及自己的斤兩,我幾乎要以為他是存心吃我豆腐、佔我便宜。
「你……你為什麼不叫醒我?」我忍不住問,他的行為實在令我大感困惑。
他眉一挑,露出嘲諷的神情。「你睡得像只死豬,怎麼叫得醒?何況我還是個虛弱的病人。」
我登時臉一紅。「那、那你幹嘛抱著我睡覺?」可惡,竟然說我像一隻豬!
我只是一時惱羞成怒才這麼問,沒想到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眼神也微微閃爍著;更詭異的是,他的兩頰竟然隱隱浮上一層紅暈。
我一愣,接著猛揉了幾下眼,再對著他直瞧,就怕是自己一時眼花看錯了。然而,那抹紅暈依然存在,而且還有愈來愈明顯的趨勢。
怪怪!他沒事臉紅個什麼勁?莫非……
我登時瞠大眼,伸出食指猛指著他抖抖抖地說:「你你你……老實說,你還對我做了什麼事情?」不是我高估自己,實在是他的神情太可疑了。況且,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有必要問清楚。
他惱火地回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病人,能對你怎麼樣?我們不過是同睡在一張床上而已。」說完,像是在迴避什麼事情似,匆匆撇過臉,逕自下床。
他的舉動更加讓我起疑,我也立即下床,一個箭步擋住他的去路。
「如果沒有的話,那你為什麼臉紅?還一副心虛的樣子!」我雙手擦腰,氣勢凌人地逼問著,完全忘了他是我的BOSS。
「臉紅?一定是你看錯了。」面無表情地回了句,他接著開口命令道:「還不快去把床鋪整理好。」話說完,繞過我,走進浴室裡。
我怔了下,他倒是變臉得很快,又恢復一臉傲慢冷漠的模樣,只是……真的是我看錯了嗎?我明明看到他臉紅的呀。
呆愣了片刻,我納悶地搔著頭,回到床邊開始折疊棉被、整理床鋪。也在這時候,我才頭一次看清楚季恩揚房間的全貌。
無疑地,他是一個很有品味又講究質感的人,房內的擺設佈置雖然非常簡潔俐落,但使用的家飾寢具都是高檔貨;淡藍色系的房間整潔明亮,卻也帶著點主人冷淡優雅的氣息。
視線移回眼前的席夢思大床,腦子裡旋又浮現方才醒來的「駭人情況」。說出去誰會相信,我竟然和季恩揚在同一張床上睡了一晚!
唉,真不知道是該感到榮幸還是難過,我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就在這當下,一個認知忽然竄進我的意識裡,我赫然瞠大了眼,愣愣地發著呆。
失眠了兩個多月,昨晚季恩揚他……他竟然睡著了!是什麼原因讓他擺脫了對泰迪熊的依賴?實在太神奇了!莫非是因為生病的緣故?
「你站在那裡發什麼呆?」冷不防,季恩揚的聲音自我身後傳來。
轉頭望去,他已經梳洗完畢走出浴室,身上只穿了件浴袍,手上還拿著毛巾擦拭著濕發。
「我肚子餓了,既然你在這裡,就順道幫我做早餐吧。」他接著說,表情很理所當然,一點也不客氣。
「是,大爺。」低聲嘀咕了句,我心想,他的身體狀況顯然好多了,才有力氣對我發號施令。
「等等。」才要走出房間,他又叫住我。「你不用刷牙洗臉嗎?」
這是哪門子問題?「當然——」話說到一半,我猛然想起自己並沒有攜帶牙刷和毛巾,事出突然,我哪知道自己會在這裡過夜!
像是看出我的難題,季恩揚伸手指了指浴室,說:「置物架上我已經擺上新的牙刷和乾淨的毛巾,你拿去用吧。」
我愣了下。真難得,他幾時變得這麼好心又細心了?而且,還讓我使用他的浴室。隨即,我將之歸因於昨晚自己對他的照顧,也就不客氣地領受他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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梳洗完畢,剛走出房間,一股濃郁的咖啡香立即迎面撲來。
循著香味走至廚房,季恩揚正坐在餐桌旁啜飲著咖啡。
我眉一皺,有些不以為然地說:「季先生,你的病還沒完全好,最好不要喝咖啡。」
他抬頭看看我,又看了手邊的咖啡一眼,微微皺了下眉,似是在掙扎猶豫著,半晌後,他竟聽話地推開咖啡杯。
我微感驚訝地圓睜著眼,方才說那句話我心裡其實並不抱持他會採納的希望,可沒想到他真的照做了。
怪怪!今天的季恩揚還真有點不一樣。
因為時間已近中午,我沒費事再做早餐,索性拿出冰箱裡的食材,準備做一頓豐盛的午餐。
「需不需要我幫忙?」季恩揚突然開口道。
我一訝,登時停下手邊的工作。他、他說要幫我?我沒聽錯吧?
平常,我烹煮時,他從不到廚房裡來,每回總要我叫他吃飯他才會出現;而現在,他竟然開口說要幫忙?這是怎麼回事?
「季先生,你還在發燒嗎?」我下意識脫口這麼問。他看起來很正經,還有些嚴肅,不像在開玩笑;事實上,他也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
似是不明白我怎麼會接上這句問話,他微戚困惑地看著我,我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季先生,你是病人,應該要好好休息,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已經好很多了。」他的語氣很堅持。
「那……那你幫我洗菜好了。」我只好派給他一個簡單的工作。
怪,真的好怪!我一邊在心裡嘀咕著,一邊烹煮午餐。整個過程中,我總感覺到他的目光老是停留在我身上,幾次轉過頭去,他又若無其事地栘開視線。
這種怪異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我結束這裡的工作準備到樂器行上課的時候。
「季先生,我要走了。」我將手邊整理成冊的手寫曲譜交給他,心裡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輕鬆感。老實說,我從來不知道被一個人盯著看的感覺是這麼的令人喘不過氣來。我知道我這麼說,一定有人會罵我不知好歹,能被一個英俊迷人的帥哥注目是一件多麼令人稱羨的事。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要知道,我和季恩揚的關係實在談不上和諧,他也從不費事跟我多說一句話,更別說像今天這樣對我特別注目。而且那種注視的眼光不是平常慣有的冷漠、傲慢,也不是情緒不滿的陰鬱、沉怒,而是一種奇異得像是……像是……嗯,該怎麼說呢?我實在無法形容。
總而言之,就是讓我心裡覺得毛毛、怪怪的,很無法適應。
「你等會還有別的打工嗎?」他接過曲譜後問道。
我點點頭。「五點半樂器行有一堂課要上,晚餐我恐怕沒辦法幫你準備了。」平時,星期六我只需待到中午,今天情況比較特別,要不是因為他生病,我現在也不會還在這裡。
「你在客廳等我一下。」朝我吩咐了句,他隨即轉身走出琴房。
我有些納悶。他要我等他幹什麼?該不會又要叫我幫他送洗衣服吧?他可真會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