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本就不報好的希望,但在聽到督軍使的名字時,周雨梅還是禁不住失聲叫了出來:「那個何惠敏不是三王爺的人嗎?!皇上怎麼這麼糊塗,派這種人不是明擺著給她機會陷害忠良嗎?!」
「雨梅!不得無理!」顰起月眉,冷冷的喝止口不擇言的屬下,曲洛冰站起身來,穩步移到窗前,遙望著不遠處費英昂房間裡隱隱約約透出的昏黃燈火,一寸寸握緊拳頭:「這是朝廷的旨意。我們只要盡可能的把真實的一面公佈於世就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將軍……」不想和周雨梅一樣觸霉頭,但蘇琳也無法對即將來到的禍患保持樂觀:「現在朝廷裡清濁混淆,黑白顛倒,三王爺籠絡的人哪個不想致我們於死地,好換上她們的人掌控軍權?!這次的督軍使……來者不善啊!」
「……皇上的安排,自有她的道理。」輕舉小臂,示意屬下不要多說後,曲洛冰自嘲的歎笑著搖搖頭,目光留戀的又瞥了費英昂映在窗稜上的黑影片刻,邊在那模糊的綽綽身影上勾勒著記憶中的輪廓,她邊小心翼翼的壓抑著心痛和不捨,漠然的吩咐憂心忡忡的蘇琳道:「阿琳,叫你去江南置辦宅子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啊?哦!已經吩咐下去了……」沒有料到她話峰從嚴肅的大事轉到了這種雞毛蒜皮的閒談,被點名的後者在呆然了一瞬後,才反應過來,順便問出心頭的迷惑:「說起來……將軍要在那裡修別邸,又為什麼不肯以撫遠將軍府的名義呢?這樣一來,事情就可以順利很多了……」
「笨!」狡猾的轉了轉黑亮的眼珠,暫時放棄為無法改變的未來煩惱,周雨梅愛玩鬧的壞習慣又浮了上來,斜了沉著張俏顏,不予置評的曲洛冰一眼,她不怕死的揣測道:「當然不能用將軍的名號了!你見過金屋藏嬌還明目張膽,召告天下的嗎?!」
「胡說什麼!將軍又不是你,怎麼會幹……」瞪眼反駁到一半,蘇琳突然想起來什麼,不安的順著曲洛冰的眼神一路看到費英昂的方向,她嚥了口口水,試探性的詢問:「那個……將軍,您不會真是為了那個身份不明不白的男人才去建屋置業的吧?!」
「……嗯。」懶得再隱瞞,曲洛冰淡淡的輕哼一聲,承認了對方的猜測。沒有注意兩個屬下天塌地裂的誇張表情,她的腦中,此時擔心的只有一個事情。如果萬一她被誣獲罪,費英昂無依無靠,又是個男人家的,該怎樣營生……
以男人來說,最好的歸宿莫過於找個好女人嫁了。可是,縱使知道對方不愛自己,她還是無法平心靜氣的將第一個進駐心田的男人恭手推入其他女人的懷中!她……做不到!
狠狠的一拳捶在窗稜上!巨大的撞擊聲嚇得還想發表評論的兩個副將乖乖的選擇了禁聲!曲洛冰揚手,衣袂翻舞間,雕花木窗重重的合在了一起!然而,費英昂那張算不上可愛二字的過於陽剛的臉,卻在窗戶合上的同時,閃現在前者的心間。已經銘刻在靈魂裡的身影,試問用什麼才能關在心的外面……
「英昂……」為什麼你不肯接受我的心意?!為什麼我理智的時候,你要湊到我的身邊?為什麼當我沉淪的時候,你又要理智的抽身離開?!為什麼上天要給我你這麼大的一個麻煩?!這是冥冥中的賞賜,還是一種……最深意義上的懲罰……英昂啊……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男人呢……為什麼只差一步,我就是看不透你……
現在的我,多麼希望你只是個普通的男人啊!不會兵法也好,不會運籌帷幄也好。只要你可以像其他男孩那樣,乖乖的等待下聘,在深閨裡一心一意的守候著妻子的歸來。認命的將命運交給我這樣的女人來掌握,為我對你的青睞而竊喜的整夜難眠……
那麼,一切都會簡單許多吧……
可是,如果這樣一來,我也不會愛上你了不是嗎?
你的與眾不同,你的瀟灑任性,你的……只屬於你一個人才會有的不把女人放在眼裡,不遵守禮教束縛的特質……才是吸引我的真正理由不是嗎?
為什麼……我喜歡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離經叛道的男子呢?
是不是……多年的征戰殺戮,讓人累得,已經不願多想了呢?錯也好,對也好……就如雨梅所說,心中裝了一個人的時候,對錯的界限也就模糊了。只有愛與不愛的分別……明顯的刺目……
「唉……」輕歎著,曲洛冰收攏十指,扣入木板錯綜複雜的紋路中,心亂如麻……
「完了完了……」仔細的觀測著曲洛冰的每一個表情,半晌後,周雨梅大歎著搖頭晃腦的將蘇琳拽到角落裡,告之對方自己的結論:「將軍這回是吃到敗北的滋味了!」
「你什麼意思啊?!我們將軍這麼才貌雙全,文武兩絕,女子氣概的人,還能征服不了一個男人嗎?!」說歸說,餘光追隨著上司的容顏,蘇琳的反駁變得越來越沒有底氣:「況且……那個男人整個一個女人公,除了將軍誰會要他啊!」
「……」崇拜的看了不怕死,仗義執言的同僚一眼,轉頭偷望了望心思不在她們的談話中的將軍,周雨梅垮下肩來安心的擦了把虛汗,壓低聲音提醒:「你想死啊!竟然敢把真實情況說出來!唉唉~總之,情場可不是戰場,光靠自身條件優良是不行的……」
「你是說咱們將軍英姿灑爽,還比不上一個不守閨條的男人嗎?!」
「你真的是木頭啊?!笨!我問你,如果照你所說,將軍早就是駙馬爺了!公主條件那麼好,倒追將軍那麼久的他,還不是殺羽而歸?!」被周雨梅罵的一愣一愣的,過了好久,蘇琳才反過味來。看看將軍眉宇間鎖著的愁緒,又看看唉聲歎氣的同僚,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祈禱了……
有沒有搞錯!那種三不從,四德不具的男人,竟然也敢挑剔……
怪只怪她們的將軍,眼光未免,過於獨特了點……
搖曳的燭火,在光與影間晃動,搖擺不定,宛如費英昂此時此刻的心情。
藉著昏黃的光暈,他細細的端詳著被輕柔的握在指間的玉鐲。觸摸著那潤滑冰冷的質地,審視著那翠綠剔透的色澤,連一向討厭首飾等零碎物品的他也不得不承認,曲洛冰送自己的,是一枚很貴重的禮物。
是她送的東西,他本該欣然接受的。
然而……甩甩頭,拋棄開想要把鐲子套在自己腕上的恐怖念頭,費英昂後怕的將玉鐲丟到木桌的另一端,用發現蛇蠍毒物的目光謹慎的戒備著!
他不正常了?!他一定是被周圍的變態傳染了!竟然會有向娘娘腔發展的苗頭!肯定是在西梁這詭異的環境下待的太久了,害他正常的認知系統產生了嚴重的混亂!他怎麼可以喜歡這種女人家的首飾呢?他怎麼會有想要把它戴在身上,永遠,永遠都不要摘下來的想法呢?!這些……是不對的!而不對的根源……則在於這是曲洛冰的饋贈……
如果是周雨梅等人送的,他估計便可以不假思索的順手將東西在第一時間銷毀掉了!
可是……
探手憐愛的又把鐲子夠回來。費英昂用自己略顯粗糙的指尖溫柔的撫摸鐲子的輪廓,感受著那絲沁人心脾的清涼一路延伸到凝眸深處……
這是她送給自己的,是她啊……
要有多麼重要的理由,多麼大的勇氣,才能讓那個女人懂得此種溫存呢?
曲洛冰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把兩人中間這第一個聯繫品遞入自己掌中的呢?
究竟……她想要對自己……表達什麼呢?
是愛嗎?
「哈哈哈哈——怎麼可能!那個男人婆……」被自己的推測逗笑,笑出連自己也陌生的苦澀聲音。費英昂懊惱的揉亂頭髮,暴燥的把全部的混亂丟到心湖的底端!這不是現在該煩惱的事情。當務之急,是找回藺寒他們,大家集思廣益,想辦法回到他們正常的世界,去從小鳥依人的女孩身上找回身為男人的尊嚴!
想到這,他不再猶豫的把鐲子揣回懷裡……
那貼近心口的舒適碰觸感,卻不甘寂寞的激起了難以名狀的落漠。
回去……就要離開曲洛冰了,不是嗎?
要他離開這個比男人還厲害,比男人還冷靜,比自己還穩重,比自己還帥氣的女人,回到從未相遇過的日子,並非易事,但也沒有難道無法達成……
可是……他離開後……誰又能接替自己,去憐惜那個太強大的脆弱女人呢?誰又能像自己一樣,去保護這個不需要保護的女人呢?誰又會像他那樣,去用一顆男人漢的心,去翼護這個……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