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漢江上會這樣叫他的,只有一個人--正豐運行的獨生千金,慕容嬌嬌。
來人果然是那難伺候的千金大小姐--慕容嬌嬌。
只見慕容嬌嬌斥喝著船夫,將裝飾得五顏六色、繽紛華麗的畫舫掉著轉向耿瑋這艘沒半點裝飾的破船, 「瑋哥哥,瑋哥哥!」一面還高興得猛朝耿瑋揮手。
耿瑋看著小竹逐漸難看的臉色,尷尬得不知該說什麼,「她是那個……」
小竹臭著臉,嘟著嘴道:「瑋哥哥? 」哼!那個女人竟然叫耿瑋「瑋哥哥」。
「你先別生氣,聽我解釋……」耿瑋著急了,看小竹的模樣,八成是誤會他和慕容嬌嬌的關係,他要是不解釋清楚,小竹-怒之下會離開他,回去百花山莊。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說服小竹和他一起來漢江住,以培養他們才剛萌芽的愛情,現在突然半路殺出慕容嬌嬌這個程咬金,一腳踩在他們的愛情幼苗上--唉!男人真歹命。
小竹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放我下來」。
耿瑋急道:「小竹,你千萬別誤會,這個慕容嬌嬌是運行的千金,我一向把她當妹妹,只是一個普通朋友……」他仍緊抱著小竹不放。
這麼急著解釋,一定是心裡有鬼,看來這個叫什麼嬌的,一定和他有什麼曖昧關係,瞧她叫得那麼親熱,瑋哥哥--惡!小竹不滿的想著。繼而一想:不過,她也不能太武斷,免得隨便下了錯誤的結論,污辱了她這聰明腦袋的美譽,為了一件小事,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太不划算了。好吧!她就繼續坐在這『人肉轎子』上,靜觀其變。
慕容嬌嬌華麗的畫舫快速地接近耿瑋的船,畫舫上的水晶珠簾搖晃得叮咚響,七彩的紗簾隨風飄飛,亮閃閃的裝飾閃著刺眼的金光,船上吹奏得熱烈的吹笛樂師們仍未停歇……畫舫聲勢浩大的逼近了。
耿瑋仍滔滔不絕地解釋,「我跟慕容嬌嬌只是點頭之交,小竹,你千萬別胡思亂想……」他-點也沒注意到逼近的畫舫。
兩船的距離一拉近,慕容嬌嬌即命一干僕傭架上船板,提高華美的羅裙,踩著船板,千嬌百媚地過來,「瑋哥哥,我來了。」嗲聲的說了句話,聲音像糖膏似的甜膩得化不開。
耿瑋一聽這聲音,背脊都涼了。這下他慘了,這個千金大小姐不知道又會在小竹面前攪和什麼。
小竹瞄他—眼,挖苦道:「『瑋哥哥』,人家在叫你了。」「瑋哥哥」這三字說得咬牙切齒。
耿瑋只有苦笑的份。
慕容嬌嬌來到耿瑋面前,興奮的道:「瑋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大半月,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這些日子漢江上少了你,有多無趣。」她的目光焦點全集中在耿瑋的俊臉上,完全無視小竹的存在。
耿瑋輕咳兩聲,「呃!慕容姑娘——」
慕容嬌嬌以手指輕觸他的唇,嗲聲道:「叫我嬌嬌。」她露出一抹狐媚的笑容,進一步貼近耿瑋,壓擠到耿瑋懷中的小竹,這才注意到小竹的存在。
瞪著這個卡在她和耿瑋之間的「障礙物」,慕容嬌嬌道:「瑋哥哥,你抱著這個乞丐婆做什麼?」她嫌惡的掃視著小竹。
乞丐婆!說她是乞丐婆!小竹一聽慕容嬌嬌叫她乞丐婆,火氣都上來了,連她自己正處於暈船的虛弱狀態這碼事都忘得一乾二淨,咻地掙開耿瑋的懷抱,站在慕容嬌嬌面前,背脊挺得直直的,「我才不是乞丐婆。」下巴還故意抬得高高的。
「瞧你這身破爛樣,不是乞丐婆是什麼?」慕容嬌嬌傲慢的說,故意忽略小竹那絕美的姿容。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花小竹也是堂堂百花山莊的三小姐,竟然說她是乞丐婆!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千金大小姐」,看她不罵她個狗血淋頭才怪。
小竹正想開口罵人,身後的耿瑋先出聲道:「慕容姑娘,這位是我的未婚妻,姓花名小竹,可不是什麼乞丐婆。」他的口氣微慍。
慕容嬌嬌愣住了,旋即高聲笑了起來,「哈……她……哈……她是你的未婚妻?哈……別笑死我了。瑋哥哥,你是可憐她嗎?她根本像個乞丐婆,怎麼會是你的未婚妻,你不用為了顧及她的自尊,便假意說出這樣的話,這種乞丐婆根本不值得同情……」
小竹再也忍不住了,這個「大小眼」竟然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辭,「喂!喂!喂!『腳』姑娘。」小竹戳戳她的肩,「我有得罪你嗎?還是做乞丐的得罪過你?我雖然是穿得隨便了點,但恐怕還不夠格當乞丐婆,況且,這乞丐婆也不是隨便人能當的,你難道沒聽過『天下第一幫』丐幫的名號嗎?」
慕容嬌嬌矯揉造作地拍拍小竹碰過的地方,滿臉嫌惡,提高聲音誇張道:「笑死人了,乞丐婆就是乞丐婆,哪來那麼多理由條件可說。『穿得隨便了點』你好意思說你只是『穿得隨便了點』?你這哪叫『隨便了點』,瞧瞧你,嘖嘖,男不像男,女不像女,頭髮像是三天沒梳似的,這身衣服又像是從破布堆撿來的,好好的姑娘家卻穿得像野孩子,我們家隨便一個丫環都穿得比你像個人樣!」
小竹簡直氣炸了,第一次有人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批評她,她要是不給這個「千金大小眼」一點顏色瞧瞧,還真當她是她吃的軟柿子。
小竹劈啪說道:「我這叫個人特色,你懂不懂?這也難怪了,像你這種嬌生慣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門土包子』,是不會懂得外界的流行風潮。我雖然不穿女裝,但也知道你現在穿的羅裙是過時的,現在京城的姑娘們早就不穿這種土包子裙了。」她信口胡說一通,反正她也沒到過京城,誰曉得京城流行什麼東西。
慕容嬌嬌是這一帶富商的掌上明珠,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而且非常注重外表的穿著打扮,一向走在流行尖端,只要她穿著她爹從京城帶回來的新衣,附近的姑娘家莫不爭相倣傚。放眼漢江一帶的流行,幾乎是以她為重心,現在竟然有人指著她的新羅裙說「土」!這教她怎麼嚥得下這口氣。「你這個乞丐婆竟敢說我是土包子?你才是爛泥裡撈起來的破瓶——滿身的『土氣』……」她已完全不顧名門閨秀的形象,破口大罵起來。
小竹反正本來就不是什麼斯文人,現在更是罵得一點顧忌也沒有。「哈哈!我要是爛泥裡的破瓶,你就是沼澤裡的泥巴——又是『土味』,又是『臭泥味』……」
「你才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兩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妙了起來,看得週遭的人一愣一愣的,連附近的船隻全都靠了過來,一探究竟。
耿瑋一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迷惑樣,這兩人的戰火到底是因何而起,他已經想不太起來,不過,照她們現在吵架的凶狠樣,倒像是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
瞧這兩個女人一副咬牙切齒,欲置對方於死地的模樣,他要是再不出聲勸阻,難保她們不會打起來。
耿瑋清清喉嚨,大喝一聲「停!統統閉上嘴。」
吵架吵的正熱烈的兩人,被這突來的大喝嚇了一大跳,停了嘴,呆呆的看著耿瑋。
耿瑋這才稍稍感到滿意,倏地轉過身去,對著圍觀的眾船行禮道:「各位鄉親,散戲了,戲演完了,請大家早點回家去吃飯,以後有空再來坐,慢走啊!不送了,小心點劃,慢慢劃啊!再見,再見……」他還一一揮手致意。
待眾船散盡,耿瑋這才轉過身來,對著小竹和慕容嬌嬌歎氣說道:「這下子,你們兩個在漢江上可出名了,恭喜,恭喜。」
小竹和慕容嬌嬌不好意思的低垂下頭。
慕容嬌嬌畢竟是出身富家,立刻明白自己剛才出了多大的洋相,窘得滿面通紅、手足無措,真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她怎麼會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原形畢露,這要是傳了出去,教她以後在漢江上怎麼威風得起來,真丟人。
小竹從小就是「出洋相大王」以前在百花山莊時,就常被師父當著眾人的面修理,早就不知道「羞愧」二字怎寫。只是看耿瑋臉色不太好看,她好歹要裝個樣子,免得把他氣死了,她以後還得當寡婦。
小竹絞著衣角,悔聲道:「人家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曉得我為什麼嗓門這麼大,愈吵愈大聲,害得慕容姑娘也跟著我一起吵,亂沒氣質的,我真是太不應該了,你罵我好了,不然你打我,罰我不能吃飯,或是把我丟入江裡餵魚……」她一副楚楚可憐樣,豆大的眼淚在眼眶裡轉呀轉的,就是掉不下來。
耿瑋最不忍見她這副可憐相,走近她摟她入懷,柔聲道:「我像是暴君嗎?你既然知錯了就好,我不會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