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星期橫跨美國東西兩岸,回到台灣的齊京幾乎掩不住倦意,強打起精神走進台北辦公室,等待他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據他的秘書說,這名男子已在辦公室裡足足等了他三個小時。望著身材精瘦、面目卻猥瑣的男子,齊京直覺其來意不善。
他猜對了。
「……你說什麼?」
「我說不愧是齊家,連這種醜聞都有辦法壓下來。」男子似笑非笑,神色奇詭。
他自稱林成風,那天晚上和程水蓮在一起。
他想做什麼?
齊京在腦海迅速玩味對方的來意,表面卻不動聲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別裝傻了!齊京。」林成風哈哈大笑,笑聲宛如割裂金屬,讓人極不舒服。「你明知道你那個有教養的老婆做了什麼事!」
回應他的是一陣靜默。
「你以為她真的像表面上看來那麼乖巧嗎?你應該知道那天晚上的派對是什麼樣子的吧?」
「什麼樣子?」齊京冷靜地問。
「嘖嘖,沒想到齊家少東這麼大方,連老婆參加性愛派對也不介意。」林成風瞇起眼,銳聲諷刺。
照理說,再怎麼大度能容的人聽到他這句話,就算不翻臉,面上也要出現幾條黑線,可齊京卻眉眼不動。
「你想要什麼?」語調依然靜定。
這樣的靜定讓林成風很不高興,嘴角一陣抽搐。「我不想要什麼,只想讓你認清程水蓮是什麼樣的一個女人。」
「我老婆是什麼樣的女人關你什麼事?」
「當然關我的事!」林成風又是仰頭大笑,「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跟你老婆可是私交不錯的哦。」
「哦?」齊京仍然沒什麼特別反應。
「我們是很『親密』的朋友。」林成風刻意強調。
這樣的暗示夠明顯了吧?
「沒想到水蓮會認識你這樣的朋友。」齊京語調清淡,嘴角居然還微微揚起。
林成風臉色一變,「你瞧不起我嗎?」
「怎麼會?」
「齊京!我告訴你——」
「你想要錢吧?多少?」齊京優雅地掏出支票本,隨手撕下一張遞給他,「要不隨便你填吧。」
林成風狠狠瞪著那張微笑的俊顏。「你少侮辱人!齊京!」
「我錯了嗎?」齊京聳聳肩,閒閒收回手,「原來你不要錢啊……」
他還沒來得及將支票收回口袋,林成風便一把搶過。
開玩笑,送上門的錢財,不要白不要!「既然齊先生如此大方,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齊京深眸閃過異芒,俊唇畔的微笑毫無溫度。
林成風一驚,剛進門時趾高氣揚的聲勢不知為何逐漸弱了,如今的他只覺在齊京面前抬不起頭來。
為什麼?他明明是來刺激他的啊!怎麼反被他堵了氣勢?
「你……我可是好意警告你,你、你的老婆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天真,那個被殺的男人她也認識,說不定跟他有一腿……」
齊京沒讓他有機會說完,迅雷不及掩耳地拽住他衣領,鎖定他的眼眸清銳凌厲。
「你似乎忘了一件事,林先生。」
「什麼、什麼事?」
「我老婆那天晚上不在那裡。」他一字一句,面帶微笑說道。
林成風呼吸一緊,頓時被那冷冽的笑意壓得透不過氣,他嚥了嚥口水,好不容易才找回說話的聲音。「當、當然,你說不在就不在了。」語畢,他矮下身子,逃脫那窒迫的箝制,匆匆走人。
齊京瞪著他倉皇的背影,笑意斂去,眸色跟著沉淪。
不錯,憑齊家的勢力,他是可以告訴全世界,水蓮當晚不在那場荒唐的派對上,可實際上呢?她的確在那裡!
文靜乖巧的她竟然會喝得醉醺醺去參加那種見不得人的骯髒派對?!他實在難以置信!
可她……竟然做了!
是他看錯了她嗎?還是原本該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水蓮花,終究也受了這彩色世界的迷惑,成了俗艷至極的鶯鶯燕燕?
她真的背著他跟其他男人糾纏不清嗎?她竟敢讓他戴綠帽?
想著,齊京步出辦公室,表情更冷,冰封的神態嚇著了公司裡每一個員工,也嚇著了前來接他回家的司機。
回家的路上,俊臉上的陰霾始終揮之不去。
待他走進家門,屋內原本熱烈的氣氛霎時驟降了十幾度,笑語呢喃逸去了,人人驚懼地望著男主人沒有表情的臉龐。
「京,你回來了!」飛奔而來的正是他那個看來純潔無瑕的妻子。已經很久不曾見她笑得這般甜蜜了,像是全世界的陽光忽然都眷顧了她,週身泛著光彩。
劍眉不著痕跡地挑起。
「京,累了吧?來,坐下,我給你倒杯茶,是你最愛喝的凍頂烏龍哦!剛買的茶葉,味道好極了。」她拉他在沙發上落坐,像只蝴蝶般在廳內翩然旋舞,不一會兒,便張羅來一壺清香好茶。
她斟了一小杯,雙手奉上。
他接過,品了一口。
「好喝吧?」她偏著頭,撒嬌似的看著他。
「還不錯。」
「你這次出差順利嗎?美國那邊的業務都還好吧?」
「還好。」
「聽說我們在美國投資的一家公司要上市了,所以你才忙著到處奔走,主持那個什麼Road Show吧?」
「嗯。」齊京微微訝異。什麼時候她也關心起齊家的事業了?
彷彿看出他的驚異,她嬌嬌地笑了,「人家畢竟也是你老婆啊!多少應該關心一下你的工作吧。」
「……多謝。」
「什麼嘛,幹嘛這麼見外啊?」程水蓮微瞠,「還跟自己的老婆道謝呢,真是的!」
茶杯一晃,濺出幾滴液體。
瞪著自己的妻子,齊京再也無法掩飾震驚的表情。這不可能是水蓮!她從不會這麼對他說話!
「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啊?」她依然笑著,臉頰緩緩漫開紅霞,「好像見到陌生人似的。」
「我——」奇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說不出話來?面對主動撒嬌示好的她,他竟然覺得喉頭像梗住了魚刺?
「怎麼啦?京,你看起來不太舒服。」她眉尖一顰,伸手觸碰他額頭,「是不是太累了?發燒了嗎?臉好像有點紅……」
他倏地格開她的手,「我去洗澡。」立即站起身。
望著他昂然淡漠的背影,她心情一沉,沉默了兩秒,才顫聲喚,「等一等,京,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他停住步伐。
「啊,這個嘛。」低柔的嗓音蘊著嬌羞之意,「人家……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說啊。」
「那個……京,我、我——」抑不住滿心喜悅,程水蓮終於還是說了出來,「我懷孕了!」
挺拔的身軀一繃。
「怎麼啦?你該不會嚇到了吧?」她以為丈夫高興得驚呆了,笑著再次強調,「我懷孕了!」
依舊是完全的靜寂。
好半晌,齊京才轉過身子,雙手環抱胸前,深不見底的眸靜靜凝定她,嘴角慢慢勾起笑弧。
不祥的預感籠上她,她屏住呼吸,開始感到不安。「你、你不高興嗎?」
「……是誰的孩子?」
第二章
「什麼?」
他剛剛……說了什麼?她沒聽錯吧?
白著臉,程水蓮顫顫拉開微笑,強迫自己再問一次,「你剛剛……說什麼?京。」
「我問你,是誰的孩子?」
她沒聽錯!他竟然真問出這樣的問題!
程水蓮臉色更白了,心跳漸漸遲緩,「這……還用問嗎?當然、當然是你的孩子啊。」
「哦。」齊京只是漫應一聲,不冷不熱地。
心跳彷彿停止了,原本五彩繽紛的世界忽然在她眼前碎裂成片片灰白。 「你……懷疑我?!」
他不語,只是靜定地望著她。那眼神,令她心如刀割。然後,他轉過身,頭也不回地上樓。
她失魂落魄了好一會兒,才邁步追上。
「等等,京,你說清楚!為什麼你會懷疑我?這當然……是你的孩子啊!」她氣喘吁吁地一路追回臥房,小腹因跑動而隱隱作痛起來,「除了你,還會有誰?」
「我怎麼知道?」齊京粗魯地脫著西裝外套,隨手擲落床上,「也許是林成風?」
「林成風?」她愕然重複著這個幾乎可說是陌生的名字,片刻,才恍惚從記憶庫裡翻出男人的形影。
是他!那天晚上說要帶她與Fanny好好見識的男人,是他半強迫地拉她去那場派對……
「你誤會了!我跟他是那天晚上才第一次見面啊!我只是跟他喝了幾杯酒,他是Fanny的朋友——」
「又是Fanny!」他不耐地打斷她,「你不要把什麼事情都推給Fanny好嗎?她是個千金小姐,怎麼可能認識像他那種猥瑣的男人?又怎麼可能拉你去那種荒唐的地方?」
「你、你不相信我嗎?那天晚上真的是她——」
「別再推卸責任了!」他吼,高昂的嗓音震動了她。
她愕然,冰凍的身子寸步難移。
他不相信她,他說Fanny不可能跟那種猥瑣的男人來往,卻懷疑她與那種人有染。